目留姿容耳留音——写在著名诗书画家李才旺周年祭之际

3月16日，逢乡友、学友、文友、山西省文联前主席李才旺病逝一周年忌日。翻开手机、电脑上才旺生前近一年间打过的电话日期，发过的短信、微信内容，引来无限思念、深切悲痛，随即含泪，伏案，拟文，吟诗，以祭其在天之灵驾鹤安行……

才智毕用，勤勉辅政

我与才旺是壶关二中初中、壶关一中高中的同班六年学友。同窗之始，即悉才旺家是河南林县到壶关五集的逃荒户，生活极艰，解放后成了翻身户，他才有了上学的机会与条件。在校时，才旺勤勉学习，成绩优良，尤好文史；各项课外活动颇为活跃，常是组织担纲者、出场领衔者。更突出的是他在小学、高小一直担任班干部，二中、一中及随后考中山大，连任三校学生会主席。这个不凡经历，使他尽早接触社会，学做人的工作，素质得到全面成长。记得就读二中时，他参加县团代会归来，给同学们讲述会议盛况，说大会选举王天福为团县委书记，县委书记、县长、常委都出席了，还合了影。是时，我竟问他：“这么多领导都比咱苏子萍校长官大吗？”他复：“大！”还告诉我县上的大机关、大干部很多。他的讲述使我初悉自己关在校门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决定了我与才旺在眼界、格局、志向上，于人之初的起步阶段即拉开了长距、大档。

山大毕业后，才旺参加工作，经组织培养、个人努力，从干事到领导,从本县到市、省，多个岗位历练,素质陡升，水平大涨。1993—2000年，先后调至省政府办公厅、省委办公厅担任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要职八年余，他的政治觉悟、协调能力、文字水平等综合素质得到了日新又新的提高与淋漓尽致的发挥。

1994年初春一日，我到省政府机关五号楼才旺办公室造访，见他出访初归，尤为忙碌，边持笔疾批积案公文，边热语招呼来访客人，双熟练，两不误。他言称：“批件不得耽搁，来客不可怠慢。”辞后，返厅，欣赋《胜任真如坐春风》七律一首相呈：

出访归来忙不停，

文山会海任从容。

摞叠牍页三千尺，

批阅案头半日功。

迎客连珠出妙语，

抻笺落墨起惊鸿。

积来政务功夫厚，

胜任真如坐春风。

华丽转身，书画成家

正当才旺在仕途上信心满满、继续阔步进发时，2000年底，省委调他到省文联任主席之职，这几乎意味着他的仕途前程就此止步。如何面对这一严峻的人生转折？是被动应付、消极沉沦下去；还是重辟蹊径、创出一片天地？有党性、有理性的他，自然选择了后者。才旺从小热爱书画，岗上业余笔耕不辍，能写会画，业内早有名气。新岗文联，将为他提供由业余爱好到专业创作转型发展、升级上档的机缘与平台，后来的发展正是如此。

悟性、基础、氛围、自勉，使才旺在艺坛如同在政坛上一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辛勤创作的书画作品堪比泉涌般奔流出来，散见于三晋城乡商铺招牌、门楣匾额、居室中堂之上。作品相继在并、京、津、沪、深、鲁、冀、台等地成功展出，赢来好评如潮，被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台湾孙中山纪念堂等多处收藏。新建在壶关城栲栳山上的美术馆，义捐67帧、市值两千余万元的巨幅作品，堪称是他书画水平的集成与标志。伴之而来的自是多家媒体连篇热评、数部专著累牍评介不期而来；国家级、省级书画界、诗词界的会长、顾问，山大等五所大学的客座教授等头衔实至名归。

作为才旺三友（乡友、校友、文友）的我，数番有机会在他的书画室目睹他辛劳创作的场景：亮如昼的灯光，五米余的书案，尺径大的墨池，数不清的长短笔管，成摞成叠写与未写的宣纸，组合成他的书画出品“车间”。见到我，时或也议论一番书法作品题句与绘画作品添诗的平仄韵脚。期间，默契合作的一次要算由我撰句、由他题写的郭氏羊汤馆正门上那副“羊祥共谐不二韵，药食同源此一汤”的楹联。

忆及才旺从政坛到文坛的成功转身，吟咏七律一首为赞：

政坛忽易文坛上，华丽转身硕果芳。

水墨泼成山水美，丹青涂出鹤松祥。

京华布展移台北，壶邑馆藏报故乡。

不恋仕途桥独木，另开蹊径任君蹚。

气场随人，妙语连珠

才旺天资聪明，见多识广，善于辞令，谈吐间常有灼见，时出幽默；加之长期在省里党政首脑机关辅政，自然成了壶关籍在并众多乡人的“乡长”。凡乡人小聚，“乡长”莅临，即携来一种气场，大家都愿听他讲官场见闻、各种段子与临场发挥的格节话，场场都会充满欢快的气氛。有次他相告，上党城乡广传的“3（襄垣人）×3（长治人）×3（阳城人）×3（晋城人）＜1（壶关人）”那个段子，则是当年他在晋东南地委宣传办公室工作期间，与几个文化人一块调侃，由他即兴初创的。这个段子用几何级数（等倍级数），把家乡壶关人的身价提高了81倍。如今，只要有壶关人在场，人们还乐意讲、喜欢听这个段子。

2017年仲秋，才旺从北京看病归来，身体初步复元，时举椽笔，继出新作。是时，我给家乡寨里村口的牌楼拟了副对联“长畛献瑞五谷丰登年年岁岁，卧虎呈祥三阳高照户户家家”，请才旺书写成条幅。为刻写之便，他还特地将原作放大成三米余，由他与爱人涛清、爱女李芳相伴乘车送到我居室楼下。平时我谐称涛清为“李办冯主任”，此时接过对联，我忙笑言：“让‘冯主任’送来即可，何劳首长亲自驾临。”才旺指着车门说：“还有位常务副主任也来了。”我即解其意，忙拉开车门，跟不便下车的李芳说：“李副主任好！”引得四人一齐笑了起来。

幽默来自智慧，气场源于学识。才旺内在有智慧、有学识，外在有幽默、有气场。1997年2月19日，时代伟人邓小平病逝，他满怀深情，以左权麻田老区人民的口吻，写了一首鼓词《哭邓政委》，迅即在省委机关办公楼里传开，优秀文艺作品感染人的功能充分显现了出来。时在省委组织部工作的处长、壶关籍秦书义相告，那几天，满楼都在说邓小平的丰功伟绩，都在说“秘书长的鼓词写得好，写出了老区人民心声”。次年，这首鼓词荣获全国曲艺大赛金奖。

忆及才旺的睿智幽默、音容笑貌，谨咏七律一首为记：

智高语畅幽默多，逢场笑言流作河。

一语能将尴尬救，三言堪把恼烦疏。

连绵段子曾经酌，偶尔佳词未及磨。

气场随人今不再，愁肠又结询谁何！

书简频发，互励不疲

我与才旺相识六十多年，过去了一甲子，期间书信往来为常。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他上山大，我在固村完小任教，相互间寄信很多。记得有一封信从定襄县寄来，讲他跟随时任省长卫恒在那里搞“四清”的故事，还讲了定襄的风土人情，说那里比家乡壶关气候良、环境好，种有水稻、莲藕。我在省厅工作期间到忻州下乡，特地安排去定襄看那里种植的水稻、莲藕，颇有兴致跟同行人们讲，这个信息最早是三十年前学友李才旺函告的。更多的往来书信，是参加工作后我给他谈思想、说工作，他给我提建议、出主意。初调山区石坡公社任职，我有点思想问题，很快就接到他帮我打通思想的来信；调任长治县政府任职，我小有不快，他来信邀我去他任职的晋城市转转，创造个面谈场合，疏通我的思想；决定参加省里农口副厅职领导干部公开选拔，他来信鼓励我说省林业厅副厅之职“虚位以待”；出版我的初作《绿屋铭》诗集，他写了《诗人本无种，勤奋自得之》一文为跋……凡在节骨眼上，我都得到过他的及时指点，鼓励我继续前行。

在省城，他身体染疾后，我将省食营委编印的《营养与小康》简报逐期转送上门，还数附短信劝他戒烟限酒，并让他爱人涛清负责监督之。去年中秋时节，他从京看病返并，我分二十余次以微信发去一百余首歌曲、乐曲，进言他附之以音乐疗法。不久，接到他电话说：“以前只是好听上党戏，如今听歌，满屋立体声，一歌一世界，心情好多了，听起歌来病都忘了。”

重阅才旺生前写的书信，发的微信、短信，感咏七律一首以念：

往年尺素屡邮递，今岁电书乐不疲。

年节祝言为占早，日常解惑且寻机。

佳歌播放心情爽，营养平衡体魄宜。

微信仍存吾电脑，竟终百日续无期。

音容常在，风范永存

去年3月16日，我回壶关参加曾就读村小学时的老师平发太的葬礼毕，晚上刚睡下，接到省城壶关商会两位年轻人打来电话称：“才旺秘书长走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数遍，信耳尚聪，方悉真的走了……顿时陷入了沉痛回忆之中。

半年多前的2017年9月30日，我约郭堂、新忠去府后家中探望才旺，见他赴京疗效甚佳，气色、谈吐、步履近同如常，让人很是宽慰。此后多次短信、微信、电话往来频频，未悉异常。同年11月25日上午，与我最长一次电话交谈，主要由他讲，涉及国事、家事、读写、养生诸多方面的内容。话毕，我发去短信：“手机显示整整45分钟，恰巧一节课时间。这堂课难忘，受用。约定以后一月一课吧！”他即复短信：“德宝吾弟……要说受用，是相互受用，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前，赠他《壶关村村咏》《百篇读后感》我的两本新著，他即题词“知壶者，刘也”作励，还建议把文友们写的读后感诗文结集，由他出任主编，出版一本《刘德宝著作评介集》……这些刚发生过的连篇故事历历在目，怎么就走了呢？

次日驱车，赶忙返并。约乡友郭堂、书茂、彦忠与我和我爱人素花，五人相伴到府后才旺家中，在才旺遗像前鞠躬致哀，安顿涛清节哀保重。我等深知涛清对才旺生前平时关爱备至，病后特级护理，凡提及此情，人们无不啧啧赞许。当场，听涛清泪诉：仅去年一年，才旺在省、京两地先后住院十六次之多，她时刻不离左右，累得双腿病痛，步履维艰，至今仍未痊愈……

3月22日上午，参加在龙山殡仪馆举行的才旺遗体告别仪式后，曾泪吟《哭才旺》七律一首追念。此移缀尾，以作永念：

子夜沉酣入梦遥，怵闻噩耗报惊涛。

数堂长课听师讲，百则短言抵面聊。

夜哭良朋交半世，晨奔府后鞠三遭。

姿身留目音留耳，泪念云天步照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