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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哲学视野中人与物居间关系的现代性危机诊断

2019-11-12张郑波

文艺理论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危机人类

张郑波

18世纪60年代的蒸汽机革命和19世纪中期的电力革命,让机械、钢筋混凝土、声光等工业技术物变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20世纪中后期第三次工业革命,又为人类送来了电子计算机、原子新能源和空间技术新品。21世纪以来的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网络信息、数字媒体、物联网、大数据进一步强化了工业技术在人类生活、社会秩序、多元时空文化建构中的结构性功能作用。三次工业革命引发的技术突变在与本能欲望、工具理性、权力资本、市场逻辑结合的现代化进程中,一方面,塑造了现代生活方式,让“我们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以技术方式被组织起来,”并营造出今日社会的基本形态;但另一方面,也加剧了人与世界的紧张关系,引发了“物”的一系列实体性变异 :“森林退化、沙漠化、气候变化、动植物灭绝、工业废弃物、原子辐射、水土污染、有毒物、煤炭枯竭、疾病蔓延”(Foster110)等危机症状。

然而,自西方语言学转向以来,学界对物哲学,尤其是物质变异引发的人与物居间关系的现代性危机并没有给予足够重视。荷兰技术哲学家维贝克在《物何为 : 对技术人工物的哲学反思》一书中指出 :“长期以来,我们并不重视‘物世界’。随处可见数以万计的垃圾足以证明我们对‘物’的漠视。在过去的一个世纪,涌现出各式各样的新事物,尤其是技术物,它们已经深刻地塑造并作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塑造着我们的意志、感知和决策行为。”(Verbeek1)但是“此前人们并不重视这些物的负面价值,忽视了它们在技术标准化生产导致的负面后果。长期执着于技术的变革发展,而忽略了技术发展同时带来的物变异威胁”(3)。鉴于物人之间裂隙的不断扩大,我们有必要调整研究视角,转换主体认知范式,将思考目光转向包裹日常生活、社会活动的万千“人化物”,对物人居间关系的现代性危机展开具体详细的诊断描述,以期从中探索出化解危机的可行性方案。

一、 技术危机 : 人与物居间关系的对峙分裂

(一) 人类蛮横“摆置”他物(包括地球、自然环境在内的“他者”)的危机。

人类-工业技术-他物,这个前者作用于后者的三段论方程式推演的结果,将因人类借助技术工具“摆置”(加工、解蔽或干扰等)他物的方式及“蛮横”程度而有所不同,笔者将其结果粗略地划分为正向的、负向的和毁灭性的三种情况。

正向的结果,主要表现为人类通过工业技术提高了劳动生产力,促进了经济发展,改善了人们的生存与生活空间,使人类社会文明程度不断向更高水平发展,即人类通过工业技术使得“物为我所用”。此非本文重点,不再赘述。

与此同时,随着“想要控制自然以及尽一切可能重塑自我的欲望及不断增长的控制能力”的增强(贝尔12),人类“草率”“激进与猖獗”的一面不断凸显,主要表现为任性粗暴地摆置他物,并由此使他物遭受着不同程度的危机,这些危机有些可化解,有些则是不可逆的、毁灭性的。

一是由于人类“草率”造成的现代性危机。所谓“草率”,是指人们在应用能源和技术生产出大量物质满足社会需求的同时,尚未妥善设计出某些物质的退出方案,导致有害垃圾泛滥成灾,进而扰乱生态平衡和挤占人类的生存空间。以难降解的塑料为例,虽然应用领域、使用量巨大,但从技术层面缺乏快速、有机回收的方法,导致其无处不在地猖獗。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报道,一头巨鲸因吞食大量塑料而死亡,经解剖其胃中有80多只塑料袋,加上腹中的其他塑料制品,重量超过8公斤。这怵目惊心的数字和巨鲸的悲惨下场,就是人类的“草率”造成危机的一个缩影。此外,诸如泡沫、聚酯纤维物料、半导体元件和重金属等均可能造成地球的负担。这些负担若不受控制地无限扩大,便会变成《机器人总动员》描述的景象 : 公元2805年,人类文明高度发展,却因生活垃圾大量堆积使地球不再适于居住,人们被迫乘坐飞船离开故乡,委托机器人EVA清理地球垃圾。

二是由于人类“激进与猖獗”造成的危机。“在农业、采矿、捕鱼、林业等农业社会中,劳动力起决定作用。”(贝尔156)这时,人靠体力作用于自然,同时,又受制于四季变换、土壤肥瘠、旱涝灾害等的制约,两者平衡、和谐共生。但是,随着工业技术化程度增强,人类“向自然提出蛮横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和储藏的更多能量”(海德格尔,《演讲与论文集》13),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现代性生态危机 : 全球变暖、大气污染、耕地锐减、环境自我更新能力丧失等。

海德格尔将此危机厘定为主客二元对峙中的座架“集置”关系,认为“技术本质上是一种解蔽方式。技术乃是在解蔽和无蔽状态的发生领域中,在无蔽即真理的发生领域中成其本质的”(《演讲与论文集》12)。环境主义强烈谴责这种蛮横解蔽和不负责任的猖狂攫取行为,认为是对结构性“他者”的物暴力。笔者认为,这些疯狂“集置”行为将使所有物种倒退到一种生态极其脆弱的境地,将地球置于《流浪地球》所描述的冰天雪地(抑或海水泛滥、沙尘肆虐、火山频发)等绝境。人类蛮横摆置他物,势必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被宇宙规律重重暴击。“我们决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会报复我们。”(马克思 恩格斯518)我们应从伦理和政治角度,重新审视和善待他物,弥合两者之间的巨大分裂。

(二) 工业机器侵占人类生存空间的危机。

工业机器与自然劳动力之间的博弈,可以说,工业机器不断“得寸进尺”,而人类却步步受窘,最终将被逼退得仅剩寸土之地。从最初仅重复、枯燥和标准化程度高的工序替代,到“无人制造车间”,再到智能翻译员、写稿机械人等需要智力参与的职业,这些机械-自动化技术正以一种缓慢且持续累进的方式,逐步压缩人们的劳动空间,不断压低人们的劳动价值和准入门槛,大面积、无情地抢夺劳动者的生存与生活资源。

据全球著名咨询机构麦肯锡研究院(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2018年初发布的《失业与就业 : 自动化时代的劳动力转型》报告称,到2030年,“全球将会有多达8亿人的工作岗位可能被自动化机械人取代,相当于当今全球劳动力的1/5。即使机械人的崛起速度放缓,保守估计,未来13年里仍有4亿人可能因机械自动化而下岗重新找工作,低产值、低技能和智能技术流程化的职业将会消失。”虽然,机器自动化对人类职业工作的冲击影响会因每个国家人口比例、产业结构、收入水平存在区别,在微观上也会因具体职位、部门或工作性质而有所差异,但机械自动化在完成物理空间的单调重复性工作、处理大量数据信息等方面具有绝对优势。英国广播公司(BBC)和剑桥大学近日也公布了最容易被智能机器取代的职业概率排名。排名前五位的分别是 : 话务员、推销员、会计、保险业务员和银行职员。

这将是摆在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崭新、刻不容缓的困难危机。

首先

,对于劳动者而言,正如西蒙栋所说,机械-自动化技术的大面积出场和向生活世界、社会世界、精神世界的全面侵入和无限的膨胀,会彻底动摇人类主体的中心位置,将人类置于被奴役、被统治的危险边缘。也就是说,劳动者将从操纵机器转变为被机器奴役,从有序规律生活转变为遭遇现实性生存困境,劳动者该何去何从?这势必会导致他们内心的恐慌与焦虑、行为的失常与群体暴乱,引发个人及家庭的生存危机。

其次

,对于政府来说,将面临表层和深层两重危机(或说难题)。表层危机是,失业者随时可能引发骚动,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必然会遭到威胁。深层危机是,在人、机“大战”的社会背景下,如何解决劳动者就业资源稀缺的难题,向工业机器抢夺工作机会资源,还是开拓新的职业或新的生活方式?无论如何选择,都将面临着“如何”解决这个高难度问题。

最后

,就社会层面而言,让我们做个极端假设,假设劳动者被工业机器逼出了历史舞台,整个社会将变成由国家机器、资本家和工业机器组成的智人时代,“人类历史”将改朝换代为“机器历史”,地球将变成一个冷冰冰到处充斥着金属光泽的星球。

因此,在工业机械自动化的进程中,人们必须预见性地为自己“留条后路”,否则地球很可能会变成“机械人”的天下,如此一来,史蒂芬·霍金认为机器人将是人类的终结并非危言耸听;普京总统相信人工智能将与人类进行下一次战争、马斯克确信人工智能将引发下一场世界大战,有其科学预见性;比尔·盖茨则警告人类反对机器人,从措施层面提出了机器人税以限制其肆无忌惮的疯狂扩张,同样具有战略性防御意义。

(三) “高科技制造”对人类性命的威胁危机。

在“高科技制造”的推动下,人们概念预研或已研制出了核武器、远程杀人机器和生物“基因”导弹等致命性、毁灭性的杀生武器,无疑是储存在地球上的重磅定时炸弹。

除了众所周知的全球核武器恶性竞赛(目前世界共有约1.7万枚核弹头,其中俄罗斯7000枚,美国6800枚)对地球生命的显明威胁,以及前苏联切尔贝诺利核电站核泄漏、日本福岛核电站核泄漏已造成的巨大灾难外,现在,致命杀人武器早已开始与纳米材料、计算机信息、卫星遥感、无人机、人工智能、网络神经、生物细胞等门类技术进行了跨界融合,并已经发展到可远程操控、微型智能化图像识别目标和隐形精准化打击的恐怖阶段。

查理·布鲁克在《黑镜·全网公敌》中,为我们描述了原本用以传递花粉的人造蜂,却被黑客控制为杀人工具。这并非只是科幻想象。2017年,伯克利大学资深教授Stuart Russell就在日内瓦举行的联合国特定常规武器公约会议上,为超过70多个国家代表现场展示了类似于“杀人蜂”的黑色科技——屠宰机械人。“屠宰机械人”内置传感器、广角摄像头、面部识别、快速定位、战术信息、反狙击、人工智能等多项前沿科技为一体,可以轻松躲过跟踪者,快速识别目标,精准命中目标,从而引爆体内携带的3克炸药,瞬间摧毁对象。今天,在“未来生活网站”上,我们依然能清晰看到“屠宰机械人”精准杀人的血腥视频,看到那些远程遥控、自主携带图像识别和爆炸物的微型“杀人蜂”,它们能轻松穿透建筑物、汽车、火车,躲避人类子弹和雷达,精准命中目标的恐怖画面。

还有《碟中谍4》中的主角用隐形眼镜在人群中搜索特定目标,《速度与激情》中的“天眼”能准确定位地球人所在位置,并快速识别目标人脸,干预市政交通系统,操控一切互联网系统对目标实施围追堵截。

在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中,我们还能看到生物“基因导弹”对目标的精准打击。“基因导弹”爆炸后会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出病毒,对于非目标人群而言,它就像普通流感一样,不会对其造成致命伤害,一旦病毒传到目标基因身上时,它会释放致命毒素让目标快速窒息、腹泻呕吐致死。即便主角罗辑身处地下几千米,也很难逃出它的攻击。虽然是科幻,但未来针对可识别的基因展开的致命性武器攻击并非只是虚幻。最近,英国档案馆就解密了二战期间威尔特郡的波顿·布朗基地研发的生化武器“毒镖”,它是历史上已生产出来的那种带有尖端芥子气的微型毒气弹。当“毒镖”在高空爆炸后,会使目标群体皮肤破损者在30秒内痛苦而死,“毒镖”是无差别的普遍打击,比“基因导弹”更为残忍恐怖。

总之,在“人类-技术-他物”三者之间,我们需找到一个平衡支点,尽可能整体性地化解人与物居间关系的现代性分裂危机。

二、 后人类危机 : 人与物居间关系的高度接合

随着生物科学、基因技术、AI技术、神经科学和信息化技术的迅猛发展,同时,在商业资本的大量流入和催促下,人类社会正在迈进一个充满新奇、未知而又可预见的时代,本文称之为后人类时代。“关于‘后人类’的阐释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人类与智能机器的结合”(海勒3),笔者不打算纠结于后人类的精准界定,而将作为主体的“人类”与“他物”,包括生物、智能机器和媒介物等的高度接合,并由此产生相较于当代社会在认知体验、道德伦理和政治权力等层面的巨变,均纳入探析的范畴并予以综合审视。

(一) “人类-生物”深度融合的危机。

人们对生物基因改造并不陌生,即,生命物质的遗传密码—“生命自身”(罗伊287)被改造、重组和接合,进而变异生成一个新的物种。当人类与其他生物进行基因嫁接与融合时,势必会产生社会道德伦理层面的恐慌。

不可否认的是,人类已经掌握了生物基因技术这把“手术刀”,植物、动物和人类的基因均可被重新编码。一是流通于市场上的转基因大豆、玉米、紫薯和蔬菜等,早已司空见惯,不同程度地被大众所接受,进入了后厨和端上了餐桌;二是“动物作为科学实验的鲜活材料,他们被操纵、虐待、拷打,在遗传学上重新组合,为我们的生物技术支撑的农业、化妆品工业、药品工业和其他行业提供生产资料”(布拉依多蒂11),从生物伦理学范畴来讲,动物作为独立的生命个体,其“人”权被肆意侵犯,控诉的矛头直指人类及所拥有的生物科技。三是广东省“基因编辑婴儿事件”作为人类基因编辑的重磅个案,引发了全球范围的关注与轰动,社会大众纷纷谴责贺建奎等相关责任人以生殖为目的的基因编辑活动和无视法规的行为。我们暂且不论道德层面的“控诉”和“谴责”,单从生物科学层面,可以说人类已经掌握(或保守地说初步掌握)了从概念宣导走向临床实践的基因改造技术,只是,当代社会尚未建立起相应的技术伦理规范,人们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后果评估和心理准备。但是,技术伦理规范和评价预警机制的严重滞后,阻碍不了生物基因工程的迅猛进程,阻挡不了干细胞研究和对动物、种子、细胞和植物的生物技术干预,更削弱不了“发达资本主义投资科学与经济调控以及所有生命商品化,同时又从中获得收益”(85)的利欲。这就可能造成出于某种目的的“人类-生物”器官嫁接和基因突变。

从近处、现实角度来看,在生物医学上,人类试图针对性地改造动物的基因,悉心培植它们的器官,移植为人类所用,进而解决器官来源、巨额费用支出等问题,这的确能够为人类健康造福。但同时,也将会引发新一轮的动物“人权”道德评说和人、畜器官共生的舆论热议。从远处、科幻角度来说,科幻小说或电影以其探索未来无限可能的方式进行了大胆探析。《人兽杂交》讲述了生物科学家克里夫·尼科利和女友艾尔莎·卡斯特进行基因优化重组实验时,混入了艾尔莎的一部分基因,孕育出了一个相貌奇特且难以定义的物种Dren, Dren以指数方式极速长大成“人”后杀死了克里夫,强暴了艾尔莎并使其受孕,最后艾尔莎及其未出世、充满未知的孩子成为了科学试验的对象,这也许就是科学的代价。《毒液》则更为大胆,剧中基金会老板德雷克强迫人与不明外星生命体结合,造成无数结合失败的实验对象死于非命,个别成功者则拥有了或正、或邪的超强能力,而这些能力是不可被预测、不可被掌控的,极具危险性和毁灭性。因此说,人类与其他生物的深度融合,将会带来道德上的恐慌和不可预见的危机。

(二) “人类-机器”高度接合的危机。

人是具有肢体能动、感官愉情和心智意识等的高级动物,智能机器的“人”化过程就是不断挪移、加载人类各项功能的过程,加载的越多、越高级,意味着越接近于人。从理论上讲,这种接近可以是无限靠近的,达到极致便会引发人类与智能机器人的对抗危机。

在初级阶段,如家用的洗衣机、洗碗机、扫地机和生产流水线上的机械手臂、工业机器等,加载了人类的肢体功能,解放了人们的手和脚,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这些机器,作为工业革命的技术产物,还只是以机械工具的身份介入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并未和人类产生实用功能之外的互动。

进入21世纪,人工智能机器又加载了运算、组合等智力功能和愉情功能。一方面,谷歌推出的AlphaGo通过“深度学习”,利用“价值网络”计算局面和利用“策略网络”选择下棋路线,击败了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等多名顶级围棋高手,被中国围棋协会授予职业围棋九段称号。还有,人工智能机器人微软小冰创作出了诗集《阳光失去了玻璃窗》和发布了古诗词儿歌专辑单曲《相思》。这是对人类计算分析、选择和创作等综合智力能力发起的赤裸裸的挑战,按照这一理论趋势,假设将两者置于利用科技武器、生化武器对决的生死战场,人类多半处于不利地位。另一方面,智能机器人还被给予了具有人类质感的皮肤、姣好的容貌、可供选择的情绪及性爱功能等,俨然是听从指令的温顺伴侣,如单身汉机器人、性爱机器人等,“技术加工品和机器‘他者’在现代主义中都被性别化和色情化了”(布拉依多蒂154),从满足人类愉情、性爱需求和价值取向的角度,这本身无可厚非,但不可避免地,将会困扰传统的婚恋观、屏蔽使用者与自然人的正常交往,甚至形成畸形人格。

在AI技术、神经科学及自动化、人类心智等研究日臻深入的语境下,人类与智能机器人更深层次的接合主要表现为 : 一是身份上的认同,2017年名叫索菲亚的机器人在沙特阿拉伯被赋予公民权,成为全球首个机器人公民,意味着它具有了自然公民的相应权力,但是否能够遵纪守法履行公民义务值得商榷,对此,2012年6月2日的《经济学家》周刊呼吁社会制定出新的规则来管理机器人,以免对人类安全及财产造成未知的危害。二是外形、心智上的真假难辨,智能机器人不仅拥有人类的形体、神经,还可被植入人类的记忆、情感和意识。“他(莫拉维克)说,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将人类的意识下载到计算机内”(海勒1),《黑镜·圣朱尼佩洛》中约克夏和凯莉的意识即是被提取编辑后储存在芯片中,并安放在另外的空间,也就是说,机器可以成为人类意识的储存媒介,机器可以变成“活人”。对此,《银翼杀手》进行了深度探试,将自然人的记忆植入仿真人的大脑并给予其生殖功能,一切过于真实,以致瑞秋都不太能接受自己仿真人的身份。“这些创造物(creatures)究竟应该被称为人,或者是应该最准确地归类为仿真机器人的‘物’(things)?”(海勒213)除了预设寿命较短(可以人为预设很长),仿真人拥有着远超自然人的能量,势必会造成影片中自然人与仿真人的相互残杀局面,这也是人类与智能机器高度接合的可预见性危机。

(三) “人类-媒介物”的相互渗透危机。

如同波德里亚的仿真拟像论、麦克卢汉的媒介决定论、尼葛洛庞帝的数字比特论、海德格尔的图像世界论所言,仿真技术、拟像图像会在后工业社会、后人类语境中卷入人类世界并造成困扰。

第一种情形是,媒介物之于人体的嵌入,两者的内在结合可能会转移、“出卖”人类的意识、记忆等精神活动或操纵与之相关的现实行为,科幻影视剧《黑镜》对此进行了情景假设与预言。《黑镜·你的全部历史》预言未来人类大多会选择在头部植入一块芯片,用来保存自己的经历,并可随时调出、播放和删除,丈夫用此功能回看了妻子的出轨视频,最终婚姻破裂。《黑镜·鳄鱼》预设保险理赔员具有通过芯片合法提取他人记忆的权力,因此无意中看到了女主杀人的记忆片段,并招致杀身之祸。《黑镜·天使方舟》中的母亲玛丽通过在女儿大脑中植入芯片,全面监护其生活、成长与恋情,结果引发女儿的反抗和抱负。《黑镜·隐私》中借芯片收集用户隐私,以此要挟和操纵肯尼、霍克特和公司高管等中招群体的行动。这些悲剧结局,足以敞亮媒介技术之于人类精神活动深度介入的危机。

第二种情形,随着电脑网络、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人类的幻想和欲望会以媒介形式在赛博虚拟空间凝聚,构成“新共同体”。比如,通过媒介技术将自然人做成全息影像,人们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播放,用于离别后、形体消失后的追思。再比如,《银翼杀手2049》中,由霓虹灯、智能化3D投影、滚动播放的巨幅电子广告牌等媒介营造出的全息立体女优呼之欲出,数字图像“虚拟女友”JOY竟然爱上了复制人K警官,深刻揭露了媒介扩张营造“超真实”景象引发的现代性危机。可以说,当实体人被仿真图像复制,当现实世界被信息编码控制时,“真实变化为乌有,变成死亡的讽喻,但它也因为自身的摧毁而得到巩固,变成一种为真实而真实,一种失物的拜物教——它不再是再现的客体,而是否定和自身礼仪性毁灭的狂喜 : 即超真实”(波德里亚105)。

第三种情形是,人类深陷电子信息、数字图像所构建的“虚拟时空”之中。这是因为,未来的电子信息、数字图像等媒介会具有显著的“自动性、随机性、总体性”(斯坦纳293)和仿真拟人属性,它们“会自动识别人们的意图,不动声色地为人们提供机械仆人、电子秘书[……]计算机认识你,懂得你的需求、了解你的言辞、表情和肢体语言”(尼葛洛庞帝44)。它们会将世界的全部转化成你内心向往的图像语言,在眼睛的阅读、潜意识记忆和情感体验中,让你相信它们就是世界的全部。它们应该构成你生活的所有。不管你愿意,或不愿意,都难以逃离它们的总体性环绕和控制服务范围。身处其中,“我们分不清好坏。我们表达自我的方式就只是数字消费。说什么,我有梦想。但能达到最高梦想只是给虚拟人物加一个新应用程序!它们都不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摸不着。买来一个东西,都没有个具体物质形态。这会击垮我们,而我们已太麻木不仁了。当你们发现奇迹东西的时候,就把它分割成极细小的部分。再被扩容打包,通过一万多分配好的频道传送出去,直到成为几束毫无意义的光线”。

总之,在后人类语境下,有机与无机、自然生育的与人工制造的、凡胎肉体与金属部件、电子量子线路与神经系统之间的区分缝隙越来越模糊,这是生物科技、AI技术及其他媒介技术划时代的进步,同时,也将是后人类危机的历史性起点。

三、 精神危机 : 人与物居间关系的价值迷失

(一) 人与符号消费之间的价值危机。

布西亚在《物体系》中说“我们会合了马克思所分析的商品形式逻辑 : 就好像需要、感情、文化、知识、人自身所有的力量,都在生产体制中被整合为商品、也被物质化为生产力,以便出售,同样的,今天所有的欲望、计划、要求、所有的激情和所有的关系,都被抽象化(或物质)为符号和物品,以便被购买和消费。”(224)例如 : 香奈儿、迪奥、LV、苹果、法拉利、宝马、奔驰等品牌符号,连同销售场所的活动气氛、礼仪安排、行为举止等非物质形式都在增加功能物品之外的文化附加值。后者与商品功能相互结合,并非简单为了满足人们低层次的功能需求,而是为了实现更高级、更复杂、更抽象的物品-符号价值交换和社会关系消费。

如果是为了满足物质功能性需求,人们完全可以购买奥托、铃木等低价代步车,完全可以购买几十元的服饰或包包,没必要花费巨资去购买天价奢侈品。或者说,物质性功能需求并非对象物消费的全部。反之说明,“消费并不是一种物质性的实践,也不是‘丰产’的现象学,它的定义,不在于我们所消化的食物、不在于我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在于我们使用的汽车、也不在于影像和信息的口腔或视觉实质,而是在于把所有这些元素组织成有表达意义的功能实质[……]构成一个多少逻辑一致的符号论述”(布西亚222)。

换言之,在后现代消费社会,人们购买那些具有符号价值的品牌货,除了质量有保障外,更加看重它们背后的符号价值,看重它们作为品味偏好、身份象征以及背后所蕴含的社会圈层意义。购买iPhone手机,就是果粉;拥有劳斯莱斯,就意味着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富豪;在巴黎、纽约、曼哈顿有自己的大楼别墅,象征着是上流社会的一分子。这些拥有符号价值的“人造物”在生产之初就已预先将人文抽象价值虚设其中了,以便等待消费者的货币认购、符号解码和关系融入。

由此可见,人与物之间的功能关系逐渐让位于人与符号之间的消费关系。人与符号之间的消费关系不再受制于人与物之间的功能耗费关系的制约,而取决于符号之间、物与物之间的差异化互动逻辑。符号关系从居间功能、物与物差异中抽离出来,转而进入多次意义创造,进入了符号自我指涉关联和开放式系统。其中“存在一种任意偶然的和不一致的关系,而它的合理一致性,也就是它的意义,来自于它和其他符号-物之间,抽象而系统的关系”(布西亚223)。即,居间符号-物进入了能指范畴,居间功能物变成符号所指,因此,当功能关系在脱离开与人的“座架”绑定时,则被替换成了符号-物的任意关涉、漂移运动。

在波德里亚看来,人们消费这些符号-物,实质上是盲目追求一个个空洞的向量,是那些不断出现又消失的空洞记号。这些空洞的向量记号不断被构建成“序列与模范的”关系逻辑,等待着人们攀登,去与之进行象征性的价值交换,客观上推动了它不断地向前滚动循环。然而,符号能指与所指关系展开的无限循环却是对人更深、更隐蔽的价值奴役。“一个不争的事实在于,使用价值早已不在存在于物体系之中[……]交换价值的逻辑早已无处不在了。今天,这一点也必须在‘消费’的领域中以及一般的文化体系中获得认可。换言之,每一事物,甚至艺术的、文学的以及科学的产物,甚至那些标新立异和离经叛道的东西,都会作为一种符号和交换价值(符号的关系价值)而被生产出来”(波德里亚72—73),等待新一轮的符号序列和模范消费之间的再次循环。

由此可见,符号消费集中代表了比使用价值、交换价值更为根本、更加高级的社会性语法规则系统,它处在价值顶端。需要与之展开象征性的交换,方能分享它的地位和荣耀。这也是符号能指和所指关系运动赋予它的绝对权力。实际上,这也正是“后现代消费文化利用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方式成为了文化霸权最显著的特征”(凯尔纳 斯蒂文46)。在波德里亚后期思想中,他预先看到后现代符号价值统治的世界,符号-物及品牌形象数量会极限增长到某个临界点,促使幻象与现实、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区别乃至主体、客体之间的区别趋于消解。符号自我指涉的游戏成为独立存在的“超真实”客体。

(二) 人与古物-藏品之间的意义危机。

除了人与符号消费之间的价值危机,人们对“古物-藏品”的过度追逐,从某种意义上,可能会产生以下两种危机。

一种是“心理退化”危机。这是因为,诸如古董、文物、圣像、手稿、漆艺等处在主流社会之外的“边缘物”藏品,具有历史性、象征性和边缘性,是一种指涉过去,指涉原始复归的非功能化存在,“它们现在的存续就好像它们在过去曾经存在,真诚地存有”(布西亚87),可以带领人们逃离当下社会,回溯到时间深处和历史遥想中,物品越古老,越能说明其脱离传统政治、社会、权力结构秩序,而转为非功利化审美状态的纯意义,越能使收藏者接近先前时代,接近神圣、自然、原始,满足拥有者关于象征性的怀念和对真确性的渴求。然而,“古物-藏品”虽然可以呈现一种社会性历史论述,但却无法逆转时间,“在古物中被取回的,不是真正的时间,而是时间的记号,或者时间的标志”(86)。抓住了存在者,并不等于存在本身。不能为我们提供现代性功用,可能还会阻碍我们面向未来的通道。对古物的沉迷难免引发“心理退化”,因为“向根源反向演化显然是向着母亲退化”(88)。

一种是“功利化”危机。即那些“古物-藏品”的非真正爱好者,将其视为获取经济利益、政治利益或沽名钓誉等外在目的的工具手段,使得“古物-藏品”在功利层面流通的过程中,遮蔽了作为历史沉淀、意义存续等的本真性价值。

(三) 人与宠物之间的情感危机。

宠物的萌、温顺、凶猛、野性抑或平淡无奇等特性,当其符合拥有者的情感欲求和心性特质时,两者之间便会产生一种较为亲密的关系,而这种亲密关系将成为拥有者生命情感的重要组成部分,“使得世界其余部分都围绕着它组织起来”(布西亚91),成为生活世界难以割舍的结构性环节,但这也可能是内心孤寂、退化和社交失败的一种表现。波德里亚说,“狗、猫、鸟、乌龟或金丝雀,它们令人感伤地存在正是人际关系失败的标记”(103),它们“总是带着孤独的印记”(119)。笔者赞同此观点,认为,依托宠物展开的生存意义建构是以牺牲与外界社会交往为代价的,同时,折射出自我在宠物中的逃避和拉康式的自我镜像病症。它们“不反射真实的形象,只反射人所欲望的形象,总之,这是一条只剩下忠诚美德的狗[……]这也是为何人们这么自愿在它们身上进行心理退化,以便逃避热情和静心默思”(104)的本质缘由。

余论 : 寄希望于人与物居间关系的相互开放与彼此让渡

胡塞尔在对欧洲科技危机进行现代性诊断时,发现以伽利略、牛顿等为代表的现代科学家“在从几何的观点和从感性可见的、可数学化的东西的观点出发考虑世界的时候,抽象掉了作为过着人的生活的人的主体,抽象掉了一切精神的东西,一切在人的实践中物所附有的文化特性”(79),疏忽了“未分裂”世界之于人类的生存意义以及进行数理几何、科学实验的初始动机,造成了人与自然对峙、物我分裂等危机,面对这些危机,哲学家、思想家进行了拯救探析。

(一) 胡塞尔主张“通过一种高于生活的朴素性的反思,正确地向生活的素朴性回归,才是唯一可能的一条克服那种处于传统的、客观的哲学的所谓‘科学性’之中的哲学素朴性的道路”(77)。即他认为,无论科学技术如何发展,都应返回生活世界,生活世界是自然科学的意义基础。

(二) 在列维纳斯看来,“(环境)亘古永在、无所归属,它是共同的基础或根基,本质上不可占有,‘非任何人’所有 : (它是)大地、海洋、阳光、城市。任何关系或占有都处于不可占有者之内,后者含括或包含(前者),却不能被包括或含括。我们把后者称为基元”(《总体与无限》105)。“我所构造的世界养育着我、沐浴着我”(110)。换言之,他认为大自然是原始存在,给予了自然万物无限的善意恩泽。人类应心怀感激,善待自然万物的馈赠。

(三) 海德格尔“诗意的栖居”路线 :“在拯救大地、接受天空、期待诸神和护送终有一死者的过程中,栖居发生为对四重整体的四重保护。保护意味着 : 守护四重这个整体的本质”(《演讲与论文集》159),即主张回到“天、地、人、神”四位一体的共存空间,万物才能和谐共生得以庇护。

(四) 以许燎源、吴兴明、邱晓林等专家学者为代表的物感主义学家,认为人与物应“在功能性关系之外另一种关系的创造性开启 : 比如在音乐中心灵与旋律之间的律动关系,在山水中人与物之间的融入关系,在物色欣喜中人与物相互映照的关系,在自然节令中人与物相互感应的关系,在种种创造性涌现的新物的惊喜中人与物相互朗照和敞开的关系。挖掘人与物在非功能关系的自由嬉戏中互动感染的力量,保护‘物’在被尊重、看护、养育前提下的焕发和开放,让物感而不是功能的力量在物与人的自由嬉戏中持续地葆持、开新和出场。”即主张,人与物应相互开放、彼此朗照和相互融合。

综上,虽然哲学家、理论家从不同层面进行了多维探讨,切入点也有显著差异,但共同之处在于,均主张向原初“未分裂世界”回归,希望人类与自然万物能够彼此关照、和谐共生,认为物我应相互开放、彼此让渡-给予,探讨人文艺术之于自然科学坚硬内核的介入和软化。笔者认为,只有这样,“作为终有一死者的人,惟从世界结合自身者,终成一物”(192)。以此之道,从根本上化解居间关系的现代性危机。

注释[Notes]

① 参见加林贝蒂 : “技术时代的人”,《生产》(第九辑),汪民安、郭晓彦主编(南京 : 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52页。

② 据麦肯锡官网(〈https ://www.mckinsey.com〉)宣称 :“随着科技的进步,未来全球大概有3.75亿人口面临重新就业,其中中国占1亿。”麦肯锡报告在谈及11个行业大类时指出,创意类、技术工程类工程师、高级管理类以及需要亲身参与的社会互动类岗位需求暂时不会面临被机器取代的危机。

③ 详见《黑镜·五百万美元的价值》的主角,宾的控诉话语。

④ 参见吴兴明、许燎源、邱晓林等于2016年底在成都许燎源现代设计艺术博物馆联合发布的《物感主义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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