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悟
2019-11-12杨庆发
杨庆发
刘温学给我打电话说:“老同学,兄弟落难了,拉一把吧!”
“我也是给人家打工的,实在是能力有限,帮不了。”我这次真的不想搭理他了。
“可得了吧,你是大打工的,谁不知道你给老板支撑着半壁江山,在老板面前一言九鼎。咱们可是老同学呀,你吃干饭,也得让我喝点稀粥吧。”
“可是……”
“可是啥,我不会给你丢面子的。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识过。”
“我和老板商量一下再说。”
“我现在就坐火车去了。”
刘温学求我办事一直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
既然他在危难之时投奔我来,我得认真对待这件事。我跟老板说明了刘温学想来工作的事。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刘温学打电话说:“我快到了,你马上到车站接我吧。”
我开着轿车快速驶向了火车站,在火车站等了十几分钟,刘温学乘坐的火车就进站了。
刘温学身上穿着棉衣,肩膀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纤维袋子,随着人流,脖子一抻一抻地往出站口走。他还歪着脑袋东张西望地寻找我。
我向他招手,高声喊:“刘温学,我在这儿!”
刘温学看到我后,喜出望外的向我摆着手,又脖子一抻一抻地快步向我走来。他趁我接过他肩上的大纤维袋子时,快速脱掉了棉袄,里面脏兮兮的背心露了出来,散发着酸臭的汗味儿。他说:“这地方还这么热呢,咱们家都下雪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悄声地说:“大庭广众之下,得注意点儿形象。”
“没事,反正这地方谁也不认识我。”
“可有人认识我。”
“哦……对,我给你丢脸了。我提包里有薄衣服,我换上就行了。”刘温学满不在乎地拉开了大纤维袋子的拉链,在里面翻出一件皱皱巴巴的夹克衫,抖了抖,穿在身上。他把脱下的棉袄塞进纤维袋里。
我说:“你来得太快了。”
“等不急了,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刘温学问。
我说:“还没确定呢。”
“快点给我安排工作,要么你得管我吃住。”刘温学说。
我原准备让他分管十几人的运料工作。今天他给我的印象是太不好了。虽然从前他的形象不尽人意,可那时他还挺在意穿着打扮的。没想到两年后,他竟然变得这般邋遢。安排这样的人管理十几人的运料工作,我感觉不妥当。我对他的工作安排有些犹豫了。我说:“公司里的事我得跟老板商量。”
“我大老远的奔你来,怎么也得给我安排个管事的工作吧。”刘温学的口气好像我责无旁贷的应该为他安排工作。
“你想干啥?”
“你那样的差事儿,我暂时还干不了,不过,管几个人的工作应该能胜任。”刘温学说。
“你让我咋向朋友们介绍你?”我之所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工作安排,我是想提醒他正确评估自己的能力。
“你说咱俩是大学同学,我和你一样停薪留职了。”刘温学说。
“那不一下子露馅儿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刘温学自信地说。
“我是说人的气质和素质是装不出来的。”我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咋地,你瞧不起我?我可提醒你,我是自修过函授大学的。并且曾经被推举过村干部,如果没有两下子,人们能推举我当村干部吗。”
刘温学说的事我知道。别看他形象不佳,举止不雅,却争强好胜,不服输。那年因为我考上大学了,而他没考上,他为了跟我比高低,报名自修了函授大专。三年后我大学毕业了,他的函授却还有三分之二的科目考试没过关。我分配到了工作,他又着急了,为了改变身价,异想天开地盯上了村干部的位置。他在村干部换届时,极力拉拢一些村民,推举他当村长。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这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
,能力不比他们强,他们不服管,会捣乱的。”
“我能干得了。再说有你在,他们谁敢不听我的。”刘温学认为我能帮助他,他吃不了亏。
我看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转移了话题,安慰他说:“别想这些了,先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是有些累了。”刘温学说完仰在靠背上,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我开车到了驻地。因为我是独自一人来这里工作的,这两年独自住在办公室里。我的同事在家中安排了接待刘温学的午餐。
我敲开同事家的门,屋内的菜香味扑面而来,同事夫妇已经炒好了满桌菜。
刘温学跟我进屋后,贪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肴,嘴巴稀溜溜地一边响着。他伸手从盘子内扯下一只烧鸡腿,旁若无人地啃起来,惊得来陪客的同事直愣愣地看着我。
刘温学回头看我虎着脸,还给他使眼色,意识到自己犯了讨人生厌的吃相。他立即放下鸡腿,把带油的手往裤子上蹭了蹭,笑嘻嘻地说:“我尝尝你们的手艺。我这人实在,都别介意。”
我指着刘温学对同事们介绍说:“他就是我对你们说的刘温学。我的大学同学,和我一样,办了停薪留职。他来咱们公司和大家一起共事,大家以后多照应一些。”
“我这人眼高手低,辞官不做,雄心勃勃的下海经商,没想到经营不善,赔了本儿,这才来投奔老同学的。”刘温学说。
“彼此彼此,都是打工的,一起共事,互相照应吧。”
“是啊,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这是缘分。”
“不用客气,是工作把咱们聚到了一起。咱们工作中是好同事,生活中是好朋友。”
同事们一边和刘温学握手,一边说着客套话。
将针铁矿配入量定为15 g,初始液固比0.4,反应温度20 ℃,搅拌速度100 r/min, 飞灰反应15 min后取出,倒入模具中,在自然条件下分别固化1、3、5、7 d后脱模破碎,于40 ℃下烘干以便后续检测。毒性浸出后测定浸出液中Cu2+、Pb2+浓度,浸出结果如图6。结果显示,两种离子的浸出浓度随固化时间延长而降低,在3 d后对于反应基本达到平衡。
“来,快围桌吧,不然菜都凉了。”女主人说。
“咱们快围桌。”我边招呼着,边打开酒瓶。
大家谦让着座下了。
“有冰镇啤酒吗?”刘温学看这样盛情款待他,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女主人一边擦着手,一边歉意地说:“刚买回的啤酒,都是常温的。”
“好办,把啤酒瓶放到水筲里,用井里的凉水一拔,就妥了。”刘温学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厨房找水筲。
我生气地说:“这是楼房,用的是自来水,哪来的水筲和井里的凉水!”
“可不是咋地,我坐车坐的把脑袋都坐懵了。”刘温学一边拍着脑门为自己解嘲,一边脸红脖子粗地回到座位。
我拿起白酒,把每个人的酒杯斟满说:“既然是给我的老同学接风,咱们就得按着我们家乡的规矩,一律都喝白酒。”
“好!听杨总安排。”大家积极响应。
刘温学端起白酒与大家碰杯说:“谢谢,谢谢。”
大家边喝边吃边聊。刘温学尽量克制自己的吃相。可他酒喝得有点多了时,色相又显露了出来。他双眼盯在了对面风韵犹存的女主人胸前。
我一个同事发现了刘温学的不雅举止,端杯朝刘温学提醒地晃了晃说:“来,咱哥俩干一个。”
因为刘温学的心思在女主人的胸前,对这位同事的善意没丝毫反应。
我发现女主人的丈夫流露出不满神色,为了避免事情扩大,把酒杯狠狠地往桌上趸了一下,震得桌上的杯瓶乱响。我说:“喝酒!”
“啊……对,喝酒,喝酒。”刘温学回过神儿来,察觉到自己犯了大忌,慌慌张张地端起酒杯,和大家示意,然后把满满一杯酒喝得底朝天。
我感觉刘温学有可能喝超量了,怕他喝多了再出别的洋相,及时制止地说:“咱们吃饭吧。”
大家都是我邀请来的,适可而止,符合他们的心意。
刘温学听我说结束了喝酒,开始吃饭,瞬间来了精神。他忘记了刚才的难堪,放肆起来,像饿狼扑食般呼噜呼噜地大吃起来。转眼间,他便风卷残云般地将桌子上的菜肴一扫而光。他的吃相把满桌人都吓傻了。
刘温学吃饱喝足后,旁若无人地掀起衣角,擦了擦双手和嘴巴,打着饱嗝走到沙发跟前,坐在沙发上,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他没把咱们当外人,这么实实在在就对了。”
“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比装模作样好。”
“坐了三天车,路上吃不好喝不好,赶上热乎饭,他能不好好撮一顿吗。”
我知道同事们是怕我难堪,在以各种理由为我圆场。
我看着刘温学丑态百出的睡相,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
晚上刘温学吃饱喝足后,在我办公室睡了一宿。他次日清晨早早地起来给我使动静,让我起床。我只好起来。他说:“我的工作你安排了吗?”
“安排了。”我不耐烦地说。
“让我干啥?”刘温学满脸兴奋地追问。
“本来安排你当运料班的班长,可是变了,只能让你给运料班的班长当下手了。”我毫不掩饰地说。
“为啥变的?”刘温学说。
“怕你胜任不了,误了工作。”我说。
“如果我哪方面做得不对,你指出来,我可以改。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毛病,可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呀。你怎么老瞧不起我呢!”刘温学着急了说。
“问题是指出来,你也改不了。昨天中午吃饭时,你出了那么多洋相,工作中你也这样,肯定不行。”
刘温学喃喃地说:“不就是犯了吃相的错误吗,因为喝多了,不能自控。工作中不喝酒,不会发生这种事。”
“还有呢。”我问。
“再就是喝酒时一走神,多瞅了两眼那娘们儿。”刘温学说完自己笑了。
我说:“仅仅是吃了一次中午饭,你就出了这么多丑。我又是给你使眼色,又是给你使动静的,你改了这个,犯了那个。我没办法,只好提前结束喝酒。如果时间再长些,不知道你还得出多少丑。”
“以后我注意。”刘温学说。
我说:“出门在外,最忌讳不懂规矩。人家拿你当人看,你却不把自己当人,时间长了,谁还瞧得起你。”
“没有那么严重。”刘温学不服气地说。
我说:“不信你就试一试,如果你不改掉那些臭毛病,即使让你当运料班的班长,你也干不长。”
刘温学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我口气非常坚决地说:“你的能力我不怀疑,至于你的长相,毕竟是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不能要求你刻意改,可是你的吃相,色相,必须得改!”
“我下决心,保证改。不改,出门让车撞死!”刘温学拍着大腿发毒誓。
我将了他一军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做到。”
“你就按着原来的打算给我安排吧,我保证不给你掉链子!”刘温学站起身,向我保证着。
我高兴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好!就要你这句话。”
“那就一言为定了。”刘温学激动得使劲攥着我的手。
刘温学当上运料班长后,的确没负前言,把原来一盘散沙的运料班改变了,运料班的十几个人干活很好。他的那些陋习也没有了。
我去检查工作时,刘温学的运料班在卸货。他一身灰土地和工人一起干活。我说:“咋样?”
“你看呢。”刘温学说。
我打趣儿地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靠!我咋成浪子了。”
“好好干,机会成熟时,我跟老板说一说,让你当队长。”
“队长比班长大,这是好事。你在老板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刘温学惊得两只眼睛瞪了起来。
“那是肯定的。”我说着走了。
刘温学兴奋地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干活去了。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很欣慰。
刘温学的突出表现老板知道了,没等我向他介绍,他便打电话把我叫去。他说:“你找来的那个刘温学,干得不错,这样的人可以多找几个来。”
“他把原来散漫的运料班管理规范了。”
“这样的人才咱们得重用,让他当队长咋样?”
“他应该能干得了。”
“你让他下午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他谈一谈。”
“我马上通知他。”没用我提,老板就先答应了。我暗暗高兴。
刘温学听说老板找他,心生忐忑地问我:“老板不会是当面考我吧?”
“他是想看你的态度,你跟他表个态,下个决心。”
刘温学说:“我换换衣服,洗洗脸就去。”
“不用换,你这身打扮才能体现劳动本色呢。”
刘温学伸出大拇指说:“高,你真是高手!这才能证明我卖力干活呢。”
刘温学从老板那里回来后,身份立刻变了,从原来只管十几个人的运料班的班长,升职为管有五个运料班的大队长。他有了独自的办公室,公司还给他配备了一辆摩托车,供他巡回几个工地的储料场使用。
刘温学的职位高了,也刻意打扮自己了。每天他穿着干净衣服,骑着摩托车,在各处储料场检查运输进度和质量。他把运料大队管理得很好。老板多次表扬他。他在我面前又开始趾高气扬了。
刘温学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夸耀自己说:“别看我比你来得晚,可我进步快,不到三个月,我就当上运料大队的队长了,有可能我会与你平起平坐。”
“你管着我更好。”我话中带有挑衅的味道。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他在工人面前为了抬高自己,还颠倒黑白地虚构故事贬低我。他说他如何比我聪明,比我有能力,他曾经为了我,又如何两肋插刀等等。
刘温学完全忘记了我对他的帮助与提携。
我已习惯了他翻脸比翻书快的秉性。他历来是拉完磨,就杀驴吃。我原本也没指望让他感谢我。不管怎么说,他能卖力为公司做事儿,就等于帮了老板的忙。我没必要与他计较生活小事。
刘温学得意了没多久,就挨了老板的批评。当时我受老板指派,去外地购置设备,需要很长时间。我分管的工作由老板兼管。老板每日事务缠身,很少顾及运料大队的工作。刘温学又不务正业了。他对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由于他疏于管理,运料大队又成了一盘散沙。
我回来后,老板说:“你去查一查,看刘温学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我很快掌握了刘温学除了多次出入红灯区外,还经常光顾本公司的材料库区。他盯上了一个叫彬彬的女保管员。女保管员是本地人,长得标致,大约二十八、九岁,还未出嫁。她的社会关系很复杂。
我找到刘温学明知故问地说:“你这段时间咋样?”
“嘿嘿。”刘温学知道我找他的意思,也不像以前那么趾高气扬了。他从兜内掏出一盒高级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我说:“听说你这段时间不务正业了?”
“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工作不忙,找个对象,没想到这些搬运工趁我不在,不好好干活。”
我发着脾气说:“你的恶习怎么就改不了呢,你找对象也得讲方式呀。”
“方法是有些不妥当。”
“你才来这么几天,脚跟还没站稳呢,怎么就忙着搞对象了。”
“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老婆孩子都有了,而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光杆儿一个人,不趁着现在风光的时候,找个媳妇怎么行。”刘温学辩解着说。
“嘿嘿……”
“你笑什么?”
我说:“虽然我孩子老婆都有,可我来公司两年了,还没回过家呢。”
“我是没记性。”刘温学沮丧地说。
我说:“自律非常重要。”
刘温学说:“既然我已经拉嘎上了一个不错的小丫头,就得发展下去。你代我给老板回个话,我保证把运料大队弄好。”
“你拉嘎上的女人,是那个叫彬彬的吗?”我说。
刘温学又显出了下贱的色相说:“就是那个小丫头,她把我迷死了。”
“进度咋样?”
刘温学说:“这丫头太傲慢,跟我不远不近的。要么你帮我跟她说一说。”
“这个忙我不能帮。因为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告诉你,这个女人的社会关系太复杂了。为什么二十八、九了,还没嫁出去?在她身边有好几个男人在掺和着。你想一想,这样的女人你能养活得了吗。依我看,你找个安分守己的中年女人踏实。”
刘温学挠了挠脑袋说:“遇不上那样的。”
“我看咱们公司的资料员王红就行。她稳重,又是咱们东北老乡。”我说的这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因为她诚实,办事稳妥,再加上是东北老乡,老板就安排她分管公司的资料工作。
刘温学一脸委屈地说:“就她,我这不是舍了个柳木,又换了个朽木吗。她不但是离过婚的,而且还带着孩子,你这不是埋汰我吗。”
“你想搞个啥样的?”
刘温学说:“凭我现在的身价,好赖也得搞个坐家女吧。再说我投奔你来,也得给你增点光呀。”
“我介绍谁,也不会把彬彬介绍给你。你若与她结合,会后患无穷。”我说。
刘温学很不满地站起身说:“靠!没有你这个臭鸡蛋,我还不做草纸糕了。不用你帮忙,我也能办成。”
“别光顾着搞媳妇,工作还得好好干。”我在他身后高声叮嘱说。
刘温学没好气地回答说:“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真拿刘温学没有办法,他顶撞我,我依然得在老板面前给他说好话。好在运料大队经过刘温学调整,恢复了正常工作。运料大队刚刚好转了,他又一连好几天不见身影了。情况反映到我这里,我瞒着老板暗地去查访他。
这天我发现刘温学躲在一处砖垛后边,像小偷一般,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彬彬的动向。这时彬彬在不远处与送货的客户办理结交货物手续。
我悄悄走到刘温学身后,冷不防的在他肩上击了一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惊叫地说:“妈呀,吓死我了。”
“哈哈……”我幸灾乐祸地笑着。
刘温学涨红着脸说:“你怎么来了。”
“你上前谈呀,在这儿偷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小偷呢。”我说。
刘温学一脸苦相地说:“她老是忙活,说没时间。”
“她答复你了?”
“只交谈过两次,就不搭理我了。”
“应该是没戏了。”
刘温学说:“有谁看热闹,也没有你看热闹的。”
“你这家伙,图谋不轨。”我说。
刘温学说:“你出面跟她说一说,看到底差在哪儿,不然,我啥都干不下去。”
我想了想,觉得是应该出面了解了这件事,也好让刘温学安心干工作。我说:“我试一试,成了别欢喜,散了也别恼。”
刘温学说:“你出面肯定大功告成。”
我走到彬彬跟前。
彬彬说:“杨总来了。”
“我跟你说点私事。”
彬彬说:“私事,什么私事?”
“是婚姻方面的事儿。”
彬彬用手指着在砖垛后面,探头探脑的刘温学说:“是不是他让你来的?”
“不是。”
“我不信。”
“如果他让我来,我是不会来的。”
彬彬撇了撇嘴说:“他呀,挺烦人的。”
“你们不是谈过了吗?”
“到是谈过两次,可我没答应他。”
“我了解他,他聪明,能干,还本分。你可不要错过这样的人选。”
彬彬抬头向刘温学藏身的砖垛看了一眼说:“杨总,你是好人。他在我面前贬低你,你还帮助他说好话。你这是图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图。”
“他说你们是大学同学。”
“他心好,嘴不好。”我说。
彬彬说:“他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好像他哪样都比你强。你那么优秀,他哪儿能跟你比,鬼才相信呢。”
我笑了笑说:“他的本意不是贬低我,而是想在你面前夸自己。他在你面前这样表白,证明他真心喜欢你。”
彬彬脸红了。
我编了一些故事,把刘温学夸了一番。
彬彬说:“你说的我相信。”
“信我的没错。”我说。
“他就是形象不好。走路时脑袋老是一抻一抻的,好像要跟人家抢东西吃似的。”
“人无完人,谁没有缺点呢。”我说。
彬彬毫不掩饰地说:“要是像你这么帅,我早就答应了。”
“我不行。”
彬彬笑着说:“你跟刘德华比是差了点。”
“听说有好几个男人在缠着你。”
彬彬说:“我早就与他们断了。”
“那就好,你跟刘温学谈稳妥。”我说。
“你让他过来吧。”
我边向探头张望的刘温学走,边向他招手。
刘温学忐忑不安地走过来说:“怎么样?”
“快去吧,彬彬在那儿等着你呢。我可告诉你,该吹捧你的话我都替你说了,这回你得虚心点儿。”
“知道了。”刘温学疾步向库房走去。
不知道刘温学使了啥法儿,从此两个人开始亲密起来了。时间不长就同居了。
我见到刘温学调侃地说:“进度够快的,没几天就睡在一起了。”
“她主动提出来了,咱还能不答应吗。”刘温学得意地说。
“啥时候结婚?”
“我得攒点儿钱呀,人家是黄花闺女,好不容易翻回身,我得好好办一次婚礼,热热闹闹。”
“你想着度蜜月,也不能影响工作。”我提醒说。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会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劲儿管理运料大队。”
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到刘温学那种得意的神态,就莫名其妙的萌生了惴惴不安的感觉,又找不出是什么原因。
这天刘温学满面愁容地跟我说:“你说怪吧,原来那两个服服帖帖的班长,怎么突然与我搞对立了,我说东他们往西,我也没得罪他们呀。”
我联想到在彬彬身边的那几个男人身上了……多日来,我心中不明不白的惴惴不安,得到了答案。
刘温学和彬彬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此时我不能说出疑虑,只能采取补救措施,帮助刘温学把工作干好。我说:“如果不听从工作安排,找两个可靠的老乡把那两个班长替换掉。”
“马上换掉。不换掉工作没法干了。”刘温学说。
刘温学没过多久又来找我了,这是在我意料中的事。他说:“你说怪不怪,刚把那两个班长换了,其余那三个班长也不服从工作安排了。”
“全换掉。”我说。
刘温学说:“我看够呛,再没有合适人选替换他们了,并且这几个人在运料班都挺有威望的。”
“你想咋办?”我说。
刘温学说:“我的意见是给他来个大换血,把那些不服管教的人全部调整出去,都换成东北的老乡。”
“到哪找这么多东北老乡。”我说。
刘温学说:“从各个工地抽调呗。”
“我哪有那大的权力,没有老板的话,谁敢乱抽调人。再说各工地的包工头也不干呢。”我说。
刘温学有点六神无主地说:“那咋办?”
“我跟老板商量一下。”我说。
老板打来电话,让我马上去他办公室,说有事商量。
刘温学有预感地说:“是不是跟我们运料大队的工作有关?”
“或许有关。”我说。
“你多美言。”
“你出问题了,我脸上也无光。”我搪塞着说。
我赶忙去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不高兴地说:“刘温学怎么弄的,怎么好几个班长都想收拾他呢?”
“我正想来跟你说这件事呢,不是刘温学领导无方造成的,里边是有人故意在搞鬼,不好好干活。”我说。
老板说:“他来这么两天就得罪人了?”
“他的确是得罪人了,情况是这样的……”我把刘温学和彬彬处对象的事说了。
老板说:“这不是引狼入室吗,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彬彬为啥快三十了还没嫁出去,不就是她身边有些滥人吗,正经人谁敢娶她。我早想把她辞退了。因为碍于她在当地政府上班儿的表哥面子,才留她在公司里。”
“她工作还可以。”我说。
老板埋怨我说:“你应该阻止刘温学,不让他跟彬彬处对象。”
“我阻止了,他不听,还差一点儿跟我翻了脸。”我说。
老板生气地说:“你告诉他,如果马上跟彬彬脱离关系,还让他当运料大队长,如果他舍不得离开彬彬,就给他换工种。”
我把两名刚当班长的东北老乡找来,了解运料大队工人不听从刘温学安排工作的原因。他们反映的情况,印证了我的猜测,的确有两个与彬彬经常在一起的男人,请运料大队中的当地工人喝过酒,接着出现了反对刘温学的事。
我掌握了这些基本情况,准备找刘温学商量解决办法。还没等我找他,他衣衫不整、面部青肿地来找我了。我惊讶地说:“你怎么了?”
“那几个班长把我揍了。”刘温学说。
我说:“他们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听你这口气,好像你早知道内幕了。”刘温学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疑惑地盯着我。
我说:“不是知道,是意料到的。”
“你咋不给我提个醒。”刘温学埋怨地说。
我说:“我早就提过醒你,可你不听。”
“你啥时候说过?”刘温学说。
我说:“我跟你说过,你与彬彬结合,会后患无穷的话吧?”
“我跟彬彬在一起与这几个班长有什么关系。”刘温学说。
我说:“你还不明白呀?”
“彬彬与他们断绝了关系,他们还掺和吗?”刘温学不相信地说。
我说:“你知道什么叫藕断丝连吗?实话告诉你,这个内幕除了你还蒙在鼓里,你们大队里的人都清楚。不信你去问一问你新任命的两个班长。”
“我对这两个小子那么好,这事儿咋还瞒着我呢。”刘温学说。
我说:“你总在人家面前夸彬彬,谁还好意思向你说这些事。你应该知道赌博出贼行,奸情出人命的话。这次他们对你是轻的,下一次有可能要你的小命。”
“没这么严重吧?”刘温学害怕地说。
我说:“当然严重了,要么老板能这么重视吗。”
“老板知道了?”刘温学心虚地说。
我说:“老板为这件事找我了。”
“他怎么说?”刘温学说。
我说:“老板说如果你能痛下决心与彬彬断绝关系,就继续让你当运料大队长,如果你舍不得离开彬彬,就给你换工种。你这样下去不但会给公司造成损失,还有生命危险。我考虑到你对彬彬感情那么深,让你放弃她不可能,所以打算给你换工种。”
“你说得对,我和彬彬的感情太深了,我换工种吧。你还得给我安排管人的活。”刘温学没忘了自己的身价。
我生气地说:“你在讲条件?”
“不是,看同学面子,照顾一下。”刘温学说。
我说:“没照顾你吗?”
“照顾了,再照顾照顾。”刘温学说。
我说:“你暂时去后勤部,在食堂工作。”
“我靠,你咋这么安排呀。我不成普通工人了吗!”刘温学说。
我说:“这是为了保护你。因为后勤部咱们东北老乡人多,为了暂时不让你出头露面,他们不好找你。”
“也行,我先干着,以后你再想办法让我官复原职。”刘温学太在乎大队长的身份了。
刘温学去后勤部上班了。可他的劣性在那里又显露出来了。
后勤部长有一次遇见我半开玩笑地说:“你同学的吃相也太吓人了,不管剩菜,还是剩饭,一个劲儿地吃。那吃相简直如饿狼捕食。招待客人时,我都不敢让他去招待室。”
“朽木不可雕也!”我说。
狡猾的后勤部长说:“你得说说他,大伙对他的吃相都挺有意见。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他那样我还不知道吗,我不说是你说的。”我在空余时间给刘温学打了电话,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刘温学嬉皮笑脸地说:“有啥好事?”
“有你这扫帚星,还能摊上好事!”我生气地说。
刘温学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说:“又咋了?”
“你的吃相又放开了。”
“残羹剩饭,我划拉点儿,扔了不也是扔了。”
“吃可以,但注意点形象。”
“吃饭时就什么也不想了。”
“应该注意的还得注意。”
“吃饭考虑这儿考虑那的,还能吃顺心吗。”
“你是在单位,不是在家,在家可以不考虑,在单位得考虑。”
“我感觉你的事挺多,你这么想不累吗。”
“我得多要求你,不然你能名扬天下。”
“我做不到咋办?”
“我可告诉你,你在食堂必须改变吃相,不能像饿死鬼似的。”
“行,我记住了。”
“只记住不行,还得约束自己。”
“把你的招待烟给我点儿,我没钱买烟了。”
“你的工资呢?”
“彬彬管账,她不给我钱。”
“你还没结婚就不当家了。”
“彬彬不让乱花钱,想攒钱结婚用。”
“看来她是真心跟你过日子。”
“当然了。她不真心我能娶她吗。”
我从文件柜里拿出两条公司给我买的招待烟,用报纸包上,递给刘温学。
刘温学接过烟说:“还是同学好。”
“好好干工作。”我说。
刘温学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吃公司的饭,拿你的烟,必须干好工作。”
“也注意团结同事,不要发生矛盾。”我叮嘱地说。
刘温学这次走后,我好长一段时间没听到有人说他不雅的话。
有一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刘温学突然推开我的门,满面倦意地进来了。我说:“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吗?”
“今天晚上在你这儿睡一宿。”刘温学说着摊开床上的被子。
“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怎么不回你自己那睡呢?”
“在你这儿睡一晚上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刘温学说:“行,就别问那么多了,睡觉。”
“彬彬知道吗?”
“我跟她说上夜班儿了。”
“食堂是不加夜班的。”
“我这谎言不像是真的。”
“你们闹意见了?”
“没有,就是想睡一夜消停觉。”
“晚上睡觉,彬彬不让你消停了?”
“你想得也太多了,不愧是当领导的,都愿意往这方面想。”
“你才想歪了呢。”
刘温学说:“你歪,还是我歪,弄明白了。”
“你突然跑到我这儿睡觉,得有个原因吧?”我说。
刘温学诡秘地笑着说:“招架不住劲了。”
我仔细看他,吓了一跳,他满脸憔悴不说,还骨瘦如柴。我不解地说:“才十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彬彬把我折腾的,可要命了。”刘温学显出一脸的痛苦。
我被刘温学的表情逗笑了。
刘温学钻进了被窝说:“还乐呢。”
“不乐还哭呀。”我说。
“饺子好吃,可吃多了也撑得慌。”
“你给我吃。”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我是帮助你解决困难,你不是逃到我这儿了吗。”
刘温学在床上翻动了两下,然后说:“你说怪不,彬彬这些日子有点反常。”
“怎么反常了?”
“她夜里变着花样折腾我。”
“把你美的,不知道姓什么了。”
“简直是要命了,放在你身上你也受不了。”
我止不住笑了。
刘温学打着呼噜。他像死猪似的睡了一夜。我却失眠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他边穿衣服边说:“这一夜睡得真香,今天晚上我还来。”
“你可别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来了?”
“你再来,就要了我的命。”
“呼噜声太大了吧?”
“比雷声小多了。”
“那我就不来了。”
“你不但别来了,而且别处也不能去,你想没想过,如果彬彬知道了,不伤感情吗。”
“言之有理。”
刘温学穿好衣服走时,我注意到他不但腰弯、背驼了,两只脚走路时,也撇成了八字。他的变化很大。
这一天上午,我在办公室查阅工程资料,刘温学开门进来了。他看见我在忙着,坐在一边闷着头抽烟。我把资料放到一边说:“有事吗?”
“没啥事儿。”他阴沉着脸说。
“怎么不高兴了?”
“觉得窝囊。”
“又咋了?”
刘温学苦笑着捻灭了烟蒂后,左右看了看说:“这两天彬彬夜里说梦话,还喊一个人的名字。”
“喊谁的名字了?”
“叫什么赖启来,开始我还以为她招呼我起来有什么事,后来才明白是喊一个人的名字。”
“喊就喊呗,这有什么。”
“你装糊涂吧。”
“本来我也不清楚。”
“你认识赖启来吗?”
“不认识。”我说。我知道这个男人以前经常和彬彬在一起,但我不能告诉刘温学。
刘温学说:“谁认识?”
“你没问彬彬吗?”
“她说是做梦。”
“说梦话就别当真了。”
“她没说实话,不可能是说梦话。”
“做梦是有可能的。”
“反正我不相信。”
“你想怎么办?”
“如果我知道怎么办,就不来找你了。”
“你们之间感情的事,我也没办法帮。”
“好了,我不耽误你工作了。”刘温学走出了办公室。
刘温学说的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认为彬彬和赖启来的关系复燃了。怎么办呢?如果我把推测的想法告诉刘温学,担心刘温学不相信,或接受不了,如果不摊牌吧,我又觉得对不住刘温学,担心他受到更大伤害。
在我犹豫不决时,材料库区报来了一份库区人员调整后的名单表格,上面没有彬彬的名字。我问送报表的女统计员彬彬的名字怎么没在上面,女统计员说彬彬被库区除名了,是什么原因不知道。女统计员走后,我正准备给材料库区负责人打电话,刘温学垂头丧气地来了。
刘温学哭丧着脸说:“彬彬跑了。”
“她跑了?”
“是跑了。”
“啥时间跑的?”
“跑两天了。”
“你真行,跑两天了,才来跟我说。”
“我怕你说我没本事,看不住女人。”
“不是你没本事,是你原本就不应该跟这种女人在一起。”
“听你的话就好了。”
“你详细说一说。”
“前天晚上已经十点多了,她还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因为库区会餐,太晚了,就在女同事那儿住下了。我信以为真,没在意,可是到了昨天晚上她还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她手机关机。我到处寻找她,直到今天早晨,也没找到她。刚才我才知道前天夜里彬彬是跟赖启来住在了库区里,被库区巡逻的保安发现了,库区把她开除了。有人看见她和赖启来提着行李坐出租车去火车站了。我放在床底下的那两万多元钱被她拿走了。”
“我早就给你预言了,你跟她结合后患无穷。咋样,现在她把你糟践的人不人鬼不鬼。”
“当时我不是没考虑你的话,是因为我太喜欢她了。”
“她拿走了你的钱,你马上向警察报案呢。”
“先不能报案,说不上哪天她回心转意了,还回来呢。”
“长点儿记性吧!快点儿忘掉她还不晚。”
“我对她感情那么深,想要忘掉她太难了。”
“真没出息!”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刘温学强调地说:“这是感情。”
“如果她跟你有感情,能寻旧欢,把你甩了吗?”
“她没了工作,哪有脸面在这儿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她转悠一圈儿,还能回来。”
我无奈地说:“你就等着吧。我可提醒你,别把自己的工作等没了。”
“放心,我会把握好的。”刘温学悻悻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我无法理解刘温学对彬彬痴情的做法。我没多问这件事。有一次我到资料室查找资料时,遇见了女资料员王红。我们交谈中提到了刘温学。
王红同情地说。“让彬彬把他骗够呛,挺可怜的。”
“他还留恋着彬彬呢,这种人不值得可怜。”我生气地说。
“不对呀,他对彬彬恨得咬牙切齿。”
“你听谁说的?”
“后勤部的人都这么说。”
“那他是醒过味儿来了。”
“他那么朴实,彬彬这么风流,两个人根本不合适”
“咱们看法相同。”
“刘温学应该找年龄相当,知根知底的才行。”
我试探地说:“你对他的印象挺好。”
“他人挺好,也挺能干。有一段时间把运料大队管理得多好。”王红说。
我观察着王红的表情说:“你费点心,帮他介绍一个。”
“暂时没有合适的。”
“有合适的。”
“谁呀?”
“我看你就挺合适。”
“妈呀,你咋还想到我身上了呢。”王红笑着白了我一眼。
“咱们说正经的,我看你们俩非常般配。”
“人家愿意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先表个态度。”
“孩子判给他爹了,我这头没意见。”
“刘温学也没意见。”
“谁说的?”
“我说的。”
“你说的?”
“对。”
“虽然你是他同学,他也是奔你来公司的,但这事你做不了主。”
“你一会儿听我电话。”
“你这当领导的,头脑有点热了,不冷静。”王红眼神中流露出感激。
我想既然王红没意见,就应该趁热打铁,尽快促成他们。我走出资料室,直接去了后勤部。几个人在一起闲聊着。刘温学一个人蹲在墙根处想心事。彬彬出走对他打击挺大。我说:“想心事呢?”
“你怎么来了。”
“看一看你。”
“别绕弯了,什么事说吧?”
“看你把彬彬等回来没有。”
“我等她干啥,那烂货回来我也不要了!”刘温学满脸愤怒地说。
我说:“你不想她了?”
“我恨死她了!”
“这就对了。她不值得你留恋。”
“你找我什么事?”
“你还想找对象不?”
“不想。”
“为什么?”
“你别拿我开心了。你这种做法不好,有火上浇油的用意。”
“浇点油,让火更旺点。”
“可算了吧。我都快被烧着了。”
“我来给你灭火了。”
“你别绕弯好不好?”
“我真是来给你介绍对象的,你有了新对象,心中的怒火不就灭了。”
“让那个烂货把我整得这么臭,谁还愿意跟我。”
“王红愿意。”
“可算了吧,她不搭理我。”
“那是恨你。”
“她恨我干什么?”
“我也恨你。”
“你们两个恨我干什么?”
“恨你不争气,不像男人。”
“反正公司的人都瞧不起我,你们恨我也不奇怪。不过,你恨我,因为我给你丢脸面了。我跟王红没交往,她恨我可没理由。”
“恨就是爱,爱就是恨,你懂不。”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恨彬彬,难道说我还爱她。”
“当然,你不爱她,就不会恨她。”
“我是真说不过你。”
我说:“你对王红有感觉吗?”
“没有。”刘温学说。
“为什么?”
“我就没往她身上想过。”
“你往她身上想一想。”
“我配不上她,想不是白想吗。”
“就说你愿意不?”
“她带着个孩子,不过也行。”
“虽然孩子判给他爹了,她照顾孩子也是正常的。”
“孩子不是障碍。”
“你收拾收拾,跟我去找她。”
“真的?”
“假不了。”
“你跟她说好了?”
“你快去收拾吧。”我催促着。
刘温学说:“我天天都这样,还收拾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不收拾是不是不尊重她。”我说。
刘温学说:“结婚时再收拾吧。
“在这方面你总是迫不及待地。”我说。
刘温学说:“已经过了羞羞答答的年龄了。”
“那也不能过于急切了。”我说。我给王红打电话,让她到我办公室来。我把办公室钥匙给了刘温学,我没回办公室。
刘温学说:“够朋友。”
“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下面的戏你得自己演,不能演砸锅了。”我叮嘱说。
刘温学是在一个小时后给我打的电话。他说:“大功告成。”
“谈到什么程度了?”
“结婚。”
“那就别拖了,趁热打铁,尽快办婚礼。”
“谢谢,不用张罗了,找几个朋友吃顿饭就行。”
我明白刘温学的心思,他与彬彬的事刚过去,负面影响还没完全消失,过于张罗不好,再说王红是第二次结婚,也不想大张旗鼓地,所以只找了几个朋友在一起吃了饭。
有一天我在上班路上遇见了刘温学,他叼着高级香烟。我说:“有钱买高级烟了?”
“财权全交给我了。”刘温学说。
我审视了一下刘温学,才几天不见,他脸色红润了,腰板儿也直了,八字脚也不见了,有着幸福感。我说:“看来王红把你照顾得很舒服。”
“有疼有热,还温柔。”刘温学说。
“看把你美的。”
“这才是生活。”
“我为你解决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感谢我?”
“等你把好事做完了,好好感谢。”
“还有什么事没满足你?”
“我还没官复原职呢。”
“运料大队长的事,暂时解决不了。”
“为什么?”
“人家干得好好的,不能平白无故就撤职。”
“你可得当回事办。”
“只当回事没用,得有机会,没机会不行。”
王红在次日早晨来到我的办公室。她进办公室没说话,表情不像平时那么自然。
我说:“有什么事你说。”
王红说:“他想回运料大队。”
我说:“刘温学这家伙,真行,能让你来找我,看来他做梦都想回运料大队。”
王红说:“我不想来,他让我来……你别为难。”
我说:“我跟刘温学说过了,现在的大队长干得挺好,没有理由换。就算我同意换,老板也不同意。”
王红说:“我跟刘温学也这么说了,他说你可以调换岗位。”
我有些生气地说:“怎么调换?”
王红说:“材料库区出事后,你不是把那个负责人免了吗,你把现在的大队长调到材料库,不就行了。”
我说:“你们真行,我的工作都给我安排好了,刘温学别回后勤部上班了,到我办公室来上班算了。”
王红说:“你别生气,我们想得不对,你别当真。”
我说:“你们也想得出来。”
“你是刘温学的同学,没把你当外人,咱自己人,说深一句,浅一句,不要紧。”
我说:“你回去告诉刘温学,回运料大队只能当班长,当大队长不行,并且把现在的工作干好。”
王红说:“你放心,他在哪个岗位都得好好干。”
我笑着说:“你能管住他。”
王红说:“当然能。”
我说:“如果他不听你的呢?”
王红说:“他不听我就不跟他过了。”
我说:“你让他好好工作没错,但轻易说出不过了,就是错,这种伤感情的话,不能随便说。”
王红说:“看不出来,你还会做政治思想工作。”
我说:“我得出去办点事。”
王红看我拿起了车钥匙和文件包,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我没有外出办事,只是不想跟王红说下去。王红走后,我放下车钥匙和文件,考虑人员调整的事。虽然我想过让刘温学回运料大队,但没打算让他官复原职,主要是怕老板不同意。这事我得跟老板说一说,看一看老板的态度。
老板来检查工作时,我陪同他,边走边说,我把调运料大队长去库区的想法说了,但我没说安排谁当运料大队长。老板是明眼人,他明白了我的心思说:“你是不是还想让你那个同学当运料大队长。”
我难为情地说:“他做梦都想回运料大队。”
老板开玩笑地说:“让他回去当搬运工。”
我笑了笑,没说话。
老板说:“虽然刘温学有缺点,但有段时间把运料大队管理得挺好,不计前嫌,避免缺点,看优点,还让他当大队长吧。”
我说:“谢谢老板。”
老板说:“咱们是朋友,你帮助我管理公司,我也得为你解决忧愁。”
我说:“刘温这家伙是我同学,他让我发愁。”
老板说:“愁什么,不就是个队长的职位吗,只要他能胜任就行。公司用谁都得给工资,何况领导职位的工资高。你是我的朋友,他是你的同学,绕了个弯,他也是我朋友。是朋友,就得帮忙。”
我说:“工作程序是不是有点乱?”
老板说:“咱们又不是党政机关,也不是事业单位,哪有那么多程序。咱就是个公司,还不是集团公司,工作得灵活点。”
我说:“你一直认真对待工作程序的,这次破例是为了帮我的忙。”
老板说:“你得告诉刘温学,回运料大队得好好干,干不好,就让他离开公司,不能总让他犯错误。公司想发展,必须按照规定办事。不能因小失大。”
我说:“你放心,如果他干不好,立刻让他走。”
刘温学官复原职了。因为那几个闹事的班长早已被辞退了,他干的得心应手。我最近外事多,没去运料大队,也没见到刘温学。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我接到了刘温学的电话。他说:“老同学,有时间吗,咱们出去喝点儿。”
“都有谁?”
“就咱们俩。”
“如果有事你就说,不用喝酒。”
“没事。”
“没事,喝什么酒呢。”
“近来你忙,我也忙,平时没说机会说话,咱们聊一聊。”
“好。”我与刘温学来到了东北饭馆,点了几道家乡菜,要了一瓶二锅头。
刘温学喝了几杯酒,话匣子便打开了,感慨地说:“老同学,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没感觉到。”我装糊涂地说。
“老同学,虽然你嘴不说,心里却有数。这么多年我一次次踩巴你,你却在我遇到困难时,一次又一次帮助我……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说:“咱们今天喝酒,不要说那些不愉快的事。”
“不行,今天我必须说。”
“没必要说过去的事。”
“咱们念书的时候,我真不服你,但你处处比我强。”
“有些地方你比我强。”
“你胡说,我什么地方比你强?”
“彬彬的事我就不会。”
“你不用打岔,不提那个放荡女人了,就说咱俩的事儿。”
“你说,我听着。”
“我这人没记性,一到有难时,首先就想到了你。”
“咱们是同学,找我就对了。”
“从前我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混出个样子,可总是碰钉子。所以我就破罐子破摔了。因为我不务正业,前妻老是跟我闹离婚。你帮我解了几次围,但是我没说过你好。当我与前妻离婚后,才想到了你的好处。我那时想,如果你还在单位上班,我与前妻可能离不了婚。那一年多,我过的不是人日子……我才决定投奔你来了。”刘温学越说越沉重,泪珠从眼角滚下来。
“是金子终会发光的。”
“没有你的拉扯,我上哪儿发光去!”刘温学揉了揉眼睛说。
我说:“还是你有能力,你没能力,我也帮不上。”
“我是因祸得福,如果前妻不与我离婚,我也会来找你,没有你的拉帮,我哪会有今天的生活。”
“坏事变好事了。”
“有你这颗福星高照,我总能化险为夷。”
“来,跟我这颗福星喝一杯吧。”我端起酒杯。
刘温学端起酒杯与我碰了一下,杯中酒下肚了。他拿起酒瓶,倒满杯说:“来,好事成双!”
“慢点喝,别太急了。”我说。
刘温学说:“这杯必须喝下去。”
我也只好跟着喝下去。
刘温学说:“我老是跟你过不去,但还离不开你,这是命中注定的吧?”
“这是缘分。”我说。
刘温学喝多了,语无伦次地说:“没有你这福星,我哪有今天。”
“没有福星,咱们是萝卜白菜,只是我比你早来公司几年而已。”
“虽然萝卜白菜都是菜,可那味道不一样。”
“没大区别。”
刘温学指着盘子说:“你是香菜,我臭菜,虽然都是拌凉菜的作料,但是香菜是在园子里经过人工种植出来的。而臭菜是在山旮旯处随便长出来的。虽然咱俩都是农村的孩子,起步一样,可你读过大学,有素质,而我一直在农村,档次不一样。”
“现在咱们都是打工的。”
“同是打工的没错,但你在公司里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咱们还是有区别的。”
“你可别比了,都快把我比成省长了。”
“省长这辈子你是当不上了。”
“你还没醉。”
“你在我心中是伟大的人物。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