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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决定命运
——《三体》中的几种“酸葡萄”论解析

2019-11-12

当代作家评论 2019年6期

马 力

《三体》是一部很有魅力的科幻小说,它不仅提出了大家普遍关心的外星人问题,有引人入胜的情节,而且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注重对人物思维逻辑的揭示,开拓了小说塑造人物心灵新的面向,使小说有了新的深度。本文试图从逻辑层面入手来分析人物形象,揭示人的思维与人物命运之间的关系。

一、没吃过葡萄就说葡萄酸——三体人的逻辑

《三体》提出的核心问题是宇宙存在地外文明——三体文明,他们凭借比地球发达得多的高科技要入侵地球。这将使地球陷入灭顶之灾。小说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情节是地球人叶文洁竟然在给三体人的电报中说:“你们来吧,我将帮助你们获得这个世界,我们的文明已经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这种出卖地球和人类的行为,必将给地球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作家在提出问题,表现情节的同时,还伴随着对他们思维逻辑的揭示,为我们对人物心灵的分析打开了一个新的面向。

首先来看叶文洁的电报,其关键语句是“我们的文明已经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这是叶文洁希望三体人占领地球的前提。但这个前提是可疑的,不具有科学性。原因是她没有通过任何程序征求所有地球人的意见,她的认识只基于个人的感受,没有普遍性,不能代表地球上70多亿人的意志。即使地球上有三体运动者存在,他们支持叶文洁的观点,但他们的人数充其量不过两千上下,与70多亿地球人相比,他们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此外,她给三体人发电报没征得她的上级以及其他任何地球人的同意,属于超越权限的违法行为,不具有法律效果。至于地球文明是否有问题,地球人能否解决得了,并非叶文洁凭一己的感觉就能定论的。对于一种文明优劣的判定,需要大量翔实的材料做根据,经过严密论证才能得出可靠结论。而叶文洁仅凭一己的感觉就对此做出判定不仅不可靠,而且是极不负责任的。

即便地球文明真的存在问题,问题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地球人能否自己解决,更是一个有待严密论证的逻辑问题。叶文洁既没可靠的数据依据,又缺乏严密的论证过程,就抛出一个观点,只能证明她做事轻率,缺乏责任感,极端胆大妄为而已。

至于地球人能否解决自己的问题,答案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地球是地球人的,地球文明如果真的存在问题,也只有当事人才最知道问题的真相、原委和症结所在,才能切实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叶文洁不顾这一简单的事理逻辑,非要舍近求远,让根本不了解地球文明的三体人来解决地球文明的问题,违背最基本的逻辑常识。

其次,从三体人的逻辑看,倘若三体人以叶文洁的电报为理由入侵地球,不是狡辩,便是弱智。三体人所在的半人马座与地球的距离大约有4万光年之遥,两种文明历来处于隔绝状态。既然三体人对地球文明一无所知,何以判定地球文明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道听途说也可以作根据吗?就是地球文明真的存在问题,又何以料定地球人一定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呢?这显然缺乏充分的根据。这与伊索寓言中狐狸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如出一辙。没有亲口尝过葡萄的人,何以见得葡萄是酸的?因此,从逻辑的角度看,无论是叶文洁电报的内容还是表述方式,亦无论三体人入侵地球的理由都是无凭无据,无严密的逻辑论证,因此也是不堪一击的。

据小说的内容看,三体人入侵地球其实另有隐情:三体自然环境十分恶劣,茫茫荒原与头上的三颗太阳是其自然环境的标志性特征。三颗太阳的运行有序时少,无序时多。据三体人自述:“当我们的行星围绕着其中的一颗太阳作稳定运行时,就是恒世纪;当另外一颗或两颗太阳运行到一定距离内,其引力会将行星从它围绕的太阳边夺走,使其在三颗太阳的引力范围内游移不定时,就是乱世纪;一段不确定的时间后,我们的行星再一次被某颗太阳捕获,暂时建立稳定的轨道,恒纪元就又开始了。”太阳在“它们相互引力的作用下,做着无法预测的三体运动”,这给三体人的生活带来极大困扰。比如当“三日凌空”“双日凌空”“三日连珠”之时,大地变成了一个大烤炉,湖泊蒸发,岩石融化,大地上的一切都被烤焦了。这时三体人只能躲进地洞,躲避酷热;当太阳落下之后,有时连续一个星期都是漫漫长夜,大地漆黑一片。气温骤降,大雪纷飞,天下奇寒,无处躲藏。三体人就在酷热与苦寒的轮番交替中备受煎熬。他们的“文明只能在较长的气候温暖的恒纪元里发展,大部分时间里,人们集体脱水存储起来”。等到恒纪元来临再“浸泡”复活。在三体,除了极少数王侯和学者可以持续不断地活着,其余的人都要经历几番“脱水”“浸泡”生生死死的过程。三体文明也随之生生灭灭、起起落落。地球上的三体运动者曾把三体的自然化境与人生境况制作成电脑游戏的软件,以便于地球人观看。据此推测,三体文明至少经历了200次左右的轮回。

三体随时都将面临毁灭的危险。令三体人忧心不已的是“飞星不动”的天象随时可能出现:三颗“太阳与行星在一条线上运行”,“太阳向他们的世界扑来……第一颗太阳撼动了行星最深层的地质结构。第二颗太阳在行星上撕开了直通地核的大裂缝。第三颗太阳将行星撕成了两半”。以往“飞行不动”的天象曾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太阳气层每膨胀一次,就会吞噬一到两颗行星”。幸好“现在,三颗太阳的气层都处于收缩状态,否则在上次擦阳而过时,我们的行星已经坠落到太阳中去了。”三体星球危在旦夕,三体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清楚地知道:摆在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飞出三体星系”,在银河系中寻找可以移民的新世界。三体星系即将毁灭才是他们入侵地球的真实原因。

然而新的逻辑问题又随之而来,三体星系即将灭亡就是他们侵入地球的理由吗?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地球适于人居的自然环境既是宇宙的造化,又是地球人与自然长期相互作用的结果。这与三体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岂容三体人染指地球,坐享其成?如果三体人不顾及此,为了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就不顾一切地抢夺别人的生存环境,那就是强盗逻辑!

逻辑的力量是无敌的,它来自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谁违背它,谁就会失败。尽管三体人凭借高科技的力量能逞凶一时,但从长远的角度看,悖论不会持续长久。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二、吃一粒酸葡萄就论定所有葡萄皆酸——伊文斯的逻辑

伊文斯是小说中地球三体运动的组织者之一,他的性格前后判若两人,其性格发生巨变的节点在于他曾吃过一颗人生的“酸葡萄”,就在这时他做出了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错误逻辑判断,从而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少年时代的麦克·伊文斯天真纯洁,富于爱心。他父亲是美国一个跨国石油公司总裁,拥有一艘三万吨级的油轮。可是12岁那年,他亲眼目睹了他父亲的油轮不幸在大西洋触礁,致使船上的两万吨原油泄入大西洋的情景:“大海已经变成了黑色,海浪在黏稠油膜的压迫下,变得平滑而无力。海滩也被一层黑油覆盖。”海鸟“在油污中挣扎着,一个个像是用沥青做成的雕塑,只有那一双双眼睛能够证明自己是活物”。面对这种惨状,伊文斯想做点什么:“我们把那些海鸟浸泡在洗涤液中,想把它们身上的油污洗掉,但十分困难,油浆和羽毛死死地粘在一起,稍用力羽毛就和油污一起一片片掉下来……傍晚,那些海鸟大部分都死了。”伊文斯感到眼前的一切就是世界末日。他的父亲见到他难过的样子便对他说,以前我们曾谈到过白垩纪恐龙灭亡的事情,“如果真的生活在白垩纪晚期,那是你的幸运。因为我们的时代更恐怖,地球物种生命的灭绝速度,比白垩纪晚期要快得多,现在才是真正的大灭绝时代!所以,孩子,你看到的这些算不了什么,这不过是大过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我们可以没有海鸟,但不能没有石油,这是文明的游戏规则。首先要保证人类的生存和他们舒适的生活,其余都是第二位的。”然而父亲的话并不能让少年伊文斯释怀。后来当父亲问起他长大做什么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说,“当救世主”,拯救一种濒危鸟类。伊文斯的回答虽然很幼稚,但却表明一个少年爱护自然、拯救一类濒危物种的善良之心。父亲当时未置一词,但内心却充满赞许。这从他的遗产分配情况可见一斑。他的哥哥和姐姐每个人各得500万美元,而在他名下除了不动产之外,可以支配的资金就高达45亿美元。青年时代的伊文斯有志向、有担当、有行动。他想拯救一种名叫“褐燕”的鸟,便一个人跑到中国西北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山村,在那里的黄土山上种树。目的是培养一片速生林,让褐燕在飞行的途中能找到一块“落脚地”歇息。三年之后,在他汗水洒过的地方,一片速生林拔地而起。他欣喜地发现,随着绿树成荫,褐燕的数量正在增多。就在初战告捷之际,他忽然发现,有人在砍他的速生林,理由是这片林子没名没分,不受保护。这种无稽之谈大大挫伤了伊文斯种树的积极性,这是他吃到的第一颗人生的“酸葡萄”。令人遗憾的是他从此一蹶不振,决定不再种树了。他对前来看望他的叶文洁说:“我现在拥有45亿美元,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们停止砍树,然后让他们种树,让我们目力所及的黄土山都被这样的速生林覆盖。很容易,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看到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贫穷,但富裕的国家又怎么样?他们营造自己的优美环境,却把重污染工业向穷国转移……整个人类本质都是一样的。只要文明像现在这样发展,我想拯救的这种燕子,还有其他的燕子,迟早都会灭绝,只是时间问题。”伊文斯的这段话包含了一个判断和两个推理。一个判断是鸟类“迟早都会灭绝”,这是他不再种树的大前提,尽管如今种树“轻而易举”,他也不想再干。这一判断的问题在于它的大前提:鸟类“迟早都会灭绝”并非是必然或已然的事实,而只是一个假设。也就是说,未来鸟类可能会灭绝,但也可能不会。因为既然是未来之事,那便一切皆有可能。既然未来存在两种可能性,那么从这个大前提出发,只推导出一种固定不变的结论便是不科学的,因为它忽视了事物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伊文斯为了证明自己判断的正确性,还做了两个推理。

一是鸟类之所以“迟早都会灭绝”,原因是人性自私。人为了获得一己私利,强者可以欺负弱者,富国可以转嫁危机给穷国;而对更弱的鸟类,则所有的人都会欺负。因此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有自私的人在,鸟类迟早都会灭绝。不可否认,伊文斯的推理有一定的合理性。人的确有自私的一面,但这并非人性的全部。人还有不自私的一面,比如那些敬畏自然、热爱自然,愿意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人等等,少年伊文斯就是其中的一员,他种树没有一点私利可图,可是他还是种了。即便人有自私的一面,也不意味着鸟类“迟早都会灭绝”。因为人通过教育,越来越意识到人类的命运与生存环境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紧密联系,因此环境保护工作正在逐步加强。除了教育之外,世界各国还纷纷出台各种保护自然的法律法规,各种破坏环保的乱象正在日益得到整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环境治理和濒危物种的保护应该怀有信心。倘若真如伊文斯所说,人类的本质只有自私的一面,那么这个世界不仅连一棵树、一只鸟都不会有,而且连人类自身也会灭亡。

二是“只要文明像现在这样发展”,人性的自私就不会改变。在这个逻辑推理中,“只要文明像现在这样发展”是人性自私的前提。显然这是一个,而并非现实。问题在于这个前提依然是一种假设,并且是几乎不存在的假设。即便未来文明的发展是从现在的文明基础出发,但不变也是相对的,而变化才是绝对的。可见在第二个推理中,伊文斯同样犯了以假设当前提的错误。推理的大前提一旦不确定,由此推论出的结论也必然是不可信的。

逻辑决定命运。由于伊文斯对于未来人生道路的选择基于错误的逻辑判断和推理,遂使自己陷入人生的悖论之中。他从一个环保主义者变成地球三体运动的组织者。从看不得海鸟或褐燕的灭绝开始,到为消灭地球上另一个庞大的物种——人类而竭尽全力,完全走向自己的反面。伊文斯的故事表明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处,对人生道路的选择非常重要,对错只在一念之差,正是那一念之间的逻辑错误使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三、满眼酸葡萄的人自我本质容易酸化——叶文洁的逻辑

叶文洁是清华大学天体物理学教授,人非常聪明,对事物进行正常的逻辑分析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由于她内心有化不开的情结,受情感左右,使她在判断一些人生重大问题时发生偏差,导致她不可挽回的悲剧命运。

叶文洁内心化不开的情结产生于“文革”时期的父亲之死。她的父亲叶哲泰原是清华大学物理系资深教授,他学识渊博,“精通各种力学”,而且具有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当红卫兵在批斗他时说了一些违背科学常识的话,他就和善地耐心加以纠正,目的是捍卫科学真理。可是他的苦心不但得不到理解,反而被当作对抗运动来对待,结果惨遭红卫兵殴打至死。叶文洁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悲愤之情郁结于胸,形成永远化不开的心结。这是她吃过的第一颗人生“酸葡萄”,此后这颗酸葡萄的滋味,一直影响她对吃到的其他葡萄滋味的判断。

她吃过的第二颗人生“酸葡萄”来自兵团《大生产报》记者白沐霖。他表面同情叶文洁的处境,还把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一书借给她看,但后来当他写给上级的关于环保的信遭到上级否定,会给他带来政治风险时,他立即将写信的罪名栽到叶文洁头上,其实稿子出自白沐霖之手,叶文洁不过是代他抄写而已。白沐霖的背信弃义使叶文洁戴上现行反革命的帽子。紧接着她又吃到第三颗人生“酸葡萄”,它来自军代表谢丽华。她拿着一份证明材料让叶文洁签字,叶文洁对材料上所写的内容一无所知,便拒绝签字。这件事使叶文洁陷入更不利的境地,不但被辱骂,还遭受大冬天被迎头泼冷水的折磨。由于她连续吃了三颗人生“酸葡萄”,又读到《寂静的春天》,在经过一番理性思考之后,终于得出人性恶的结论。她想:“也许人类和邪恶的关系就是大洋与漂浮于其上的冰山的关系。其实它们是同一种物质构成的巨大水体。冰山之所以被醒目地认出来,只是由于其形态不同而已,而它实质上不过是这个巨大水体中极小的一部分……人类真正的道德自觉其实是不可能的。”

叶文洁对人性恶的判断,从她吃过的人生三颗“酸葡萄”来看,的确有感性认识做基础,有正确的一面,但她感受到的人性恶都出自“文革”非常时期,如果以非常时期的人性恶来判断各个历史时段的人性皆恶,就难免会发生偏颇。因为非常时期人性恶的表现可能更突出一些。即便是在“文革”非常时期,人性善的一面也有表现,叶文洁也尝过人生的“甜葡萄”,只是由于她特有的心结作梗,她对此极不敏感,甚至感受不到。比如正当她人生陷入低谷的时候,解放军某部红岸基地的政委雷志成和总工程师杨卫宁冒着政治风险,将她从兵团调到红岸基地,希望她用自己的知识为国防事业做贡献。特别是杨卫宁曾经是叶文洁的父亲叶哲泰的研究生,同情她的遭遇,调她来此工作也是对她的爱护。杨卫宁还几次向上级申请,希望上级给予她充分的信任,让她参加最高级机密的国防科研项目,这对于叶文洁来说的确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叶文洁也很高兴能脱离兵团的环境来此工作。但是人性恶的观点始终左右着她的灵魂,使她始终对周围的人怀有戒心,包括杨卫宁在内。她既做不到坦诚待人,更缺乏热爱祖国、保家卫国的情怀。杨卫宁却恰恰相反,不仅关心她的事业发展,还把自己的爱情无私地奉献给她。她虽然后来嫁给了杨卫宁(杨卫宁还因此受到降级处分,由总工程师降为一般工程师),但结婚以后,她也没有与自己的丈夫同心同德,反倒觉得自己的灵魂无家可归了。可见人性恶的认识已经屏蔽了她对人性善的感受。

又如,她分娩时难产,曾流血两千多毫升,生命危在旦夕。这时是她以往的一点善行救了她的命。她曾经给前来红岸基地向她求教的齐家屯的孩子们上过几堂文化课。在她生命垂危的关头,“齐家屯的几十位农民来给她献血。他们中很多人的孩子她都辅导过,但更多的是素昧平生,正是听了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说起过她。要不是他们的话,她死定了。”正是由于乡亲们的热心献血,叶文洁才重获新生。叶文洁产后身体虚弱,齐家屯的“齐猎头儿”夫妇主动找到部队领导,请求把叶文洁接到他们家去照顾。叶文洁的奶水不足,刚生了娃的“齐猎头儿”的儿媳妇大凤就同时奶两个娃。屯里其他处于哺乳期的媳妇们也来奶叶文洁的女儿杨冬。齐家屯的乡亲们对叶文洁母女的救命之恩可以感动天地,却没有融化她那颗已经冻结了的心。在她吃到这些人生“甜葡萄”的时候,并没有从中悟出更多关于人性善的道理。“文革”结束后,他的父亲得到平反昭雪,她也被调回母校清华大学任物理系天体物理学教授,这些世事的沧桑巨变,也并未让她感到“人类的道德自觉”其实是可以实现的。

小说以大量的情节表明,叶文洁生活的世界依然是善恶并存,问题在于她的心结影响了她对人性善恶的正常感受和正确判断。“这个想法最终决定了她的一生。”她始终没认识到人性的善恶不仅同时存在,而且相互转化。当一个人不能感受别人的善,并不能以善报善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不再善良了,而且开始向恶的方面转化。叶文洁开始时是一个受害者,到红岸基地以后,她背着基地领导和她的丈夫一厢情愿地向三体发出出卖地球和人类的电文,事发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她不惜故意制造一起技术事故,借机害死知情的雷政委和她的丈夫,这时她已经转变为一个血腥的害人者;当齐家屯的百姓救了她之后,她并没有感激涕零,对自己错误的人生观做出反省,也没有为自己出卖人类的行为表示任何歉疚之情。在她当清华大学教授期间,继续与伊文斯勾结,搞地球三体运动,而且成为“地球三体运动的精神领袖”,这时她已经变成地球人的公敌。叶文洁人生的转折点是从她对人性的一个错误判断开始,而这个错误判断与她的心结紧密相连。它告诉我们,情感会左右人的逻辑判断。一个人要得到正确的认识,非得怀着一颗平常心不可。

三体世界、伊文斯乃至叶文洁的故事是《地球往事》之一《三体》中最重要的桥段。而他们的故事最耐人寻味之处莫过于驱使他们行动背后的思维逻辑了。人物极端的性格,充满悖论的命运无不与他们思维逻辑上的错误息息相关。而这些逻辑上的错误又与一则古老的伊索寓言有殊途同归之概。如果说逻辑错误对于伊索寓言中的狐狸来说,还是浅层的,寓言表现更多的是狐狸失败之时的自慰与自嘲,而在《三体》中,逻辑则更显示出左右人物命运的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思故我在”,只说对了问题的一半。只有正确之思,才能决定人的正确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