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兴安岭在上(组诗)
2019-11-06安澜
安澜
松径寻秋
用目光,舀起一碗红枫
就是舀着一团滚烫的火焰
白桦搬来一桌黄叶
刚出锅的一屉朝阳,吹熄了
一場大雾的蒸气
有风来过,询问了几句
针叶的青松指尖上,留下
三两声,绿油油的鹿鸣
五味子不仅是一味中药
坐在枝头上
望闻问切,呀
落圈的榛蘑、元蘑、松蘑、草蘑……
不用开方煎药
只要扶住迎面坡上
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岁月
明年春天
自然就会大病痊愈
画 卷
肯定有一伙撑着春水的绿意
于北大河两岸的柳枝里
在寻找上岸的码头
毛毛狗的驿站里,住满了
歇脚的春风,她们离远去的天涯
还有一段厚土至白骨的距离
流水的殿堂上
阳光在粉刷着波光粼粼
林蛙划起冬眠后一叶叫声的扁舟
再过些日子,墨点似的蝌蚪
将在水塘里,写着汉字的草书
鸟的翅膀里,住着早起的僧人
打扫着天空的寺院
我路过的一棵大杨树,会不会
突然推开一扇绿叶繁茂的大宅门
邀我进去与它共饮几杯
已经斟得满满,就要抑制不住的喧哗
春 天
一对恋爱的鸟儿,使劲■挲着翅膀
吱吱喳喳,像在钻木取火
春风的火苗不气不馁
一路舔向天涯
两朵早起的冰凌花
来换岗的哨兵
——黄脸膛穿着绿军装
满纸词语也按捺不住的乡愁
是江河
正在流水里一点点融化
当花儿们
扣响了姹紫嫣红的扳机
我诗歌的天堂里
落满了一群群
——文字的蜜蜂
三九天
风一吹,膝盖里
就舀着两碗疼痛。走到哪儿
它就一直跟着我,逛荡
怎么也不洒出来
这时候,是小兴安岭
零下41度的早晨
两个环卫工,胡子上,睫毛上
头发上,挂满了冰凌
他们橘红的马夹,像两团火炭
抱着两大块,来回移动
冒着热气的
——冰
雪地上的家雀
仿佛一粒粒黑黑的火炭
像把自己烫着了,反复地
蹦蹦跳跳,雪地上
脱落下一片干枝梅一样
干燥的爪印
谁也无从查找隐忍从何而来
它们小小的瞳仁里
安装着两盏那么辽阔明亮的悲悯
寒风将它们的绒毛一遍遍翻开
窃走了一些它们身体里的热量
它们无动于衷,一点也不计较
继续在雪地上啄着
身体里的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