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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态秘境错那

2019-11-05撰文杨献平

西藏人文地理 2019年4期
关键词:勒布仓央嘉沙棘

撰文杨献平

远天之下,草场金黄,

阳光兜头;玛尼堆经幡翻卷,

在猎猎风中发出刮骨的响声。

天苍苍,野茫茫。

我们的车子行驶着,向着错那,向着蓝得让人膜拜的天空。我开始了最为幽秘的错那之行。

拿日雍措,错那县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泊

一路上公路弯曲,两边都是荒山,只有路边有些树木,杂草如婴儿,围在树木四周。其中的野花寥落,偶尔几朵,即使发蔫,也亭亭玉立,一幅娇羞与柔美模样。

翻过一道山坡,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了湖泊,大得好像一片海。湖泊上方层叠的云彩,有黑的,也有白的;有些站在湖泊正上方,有些挂在左右。云层遮住阳光,湖面一半明亮,一般黑暗。明亮的湖面上堆金流银,光彩闪烁,好像是一个繁华世界;发暗的湖面则像是幽冥之地。

开车的小张说,这是拿日雍措,藏语意为“湖的前面”,是错那县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泊,总面积五十八万平方公里。冬天,湖面结冰厚达十多公分,在上面行走,完全不用担心冰面破裂。湖心还有一座小岛,虽然小,但其中一个洞子很深,几个人在里面休息没问题。

说着话,小张把车开到湖的另一边,再看拿日雍措,忽然觉得就像是镶嵌在大地的一面镜子,颜色、形状与天空毫无二致,让我们感觉自己好像是置身在翻转的天空,畅快一无阻挡,辽阔让人随心所欲。

我不禁就想,在某些特定时刻,比如月圆之夜、正午时分,说不定,就能从湖中看到天空的一些秘密呢。

进入边境第一乡—勒布

接近错那县城,有一个小镇,停靠着数台长途班车。道路也由此分叉,一边通往错那县城,一边通往隆子县境内。

错那县城坐落在山顶的豁口处,几十上百座房屋,高高低低,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大片被打碎的巨石。

出错那县城不久,越上一面高坡,就是盘旋向下的道路了。过波山口的时候,忽然下了一阵大雨,打得窗玻璃梆梆作响。正在我诧异的时候,车子再次行到一面孤立的山头上,我向下一看,就看到一个形似酒坛的山沟,沟对面的山好像深无止境,使人难以判断沟的深浅。忽然,从沟里腾起一大团白雾,形体庞大,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把整个沟都遮掩了,连同我们和车,也被蒙眼的大雾包藏其中。

小张不住地按喇叭,闷闷的响声在大雾之中好像婴儿的梦呓。好在,路上的车辆并不是很多,其中只见到几个骑着摩托车的当地人。

在雾中走着,前方忽见一个拱门,上写“边境第一乡——勒布!”至此,我才知道,这里就是神秘之境勒布沟,藏语称为“白隅吉莫郡”,意为“隐藏的乐园”。

这是藏南最好的一块土地,主要居民是门巴人。处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门隅地区,与错那县和隆子县为邻,东为珞渝,南接印度阿的萨姆平原,西边毗邻不丹。其中,北边为山谷地带,即我们进入的勒布沟,境内有娘姆江曲、达旺江曲两河流贯穿全境。南部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故乡达旺。

这一区域的美丽富饶为世人所公认,也是门巴族人热爱的地方。门巴人信仰苯教,笃信万物有灵。自公元七世纪开始,吐蕃王朝即开始了对门隅地区的统治,十五世纪后成为帕竹噶举派世袭领地;五世达赖喇嘛在此弘扬黄教,门隅地区渐渐政教合一。境内民众以氆氇为主要衣料,吃糌粑、喝油茶和青稞酒,通藏语、藏文、汉语。

到一个村子,暴雨停了下来。我以为下到了沟底。小张说,还早着呢。果不其然,车子继续向下斜着行驶,我看到许多植物,还有黄色和红色的花朵,夹杂在葳蕤的树林当中。

不少牦牛在公路上下的陡坡上吃草,或者悠闲行走。

沟底有一条大河,一条飞瀑从我们过来的山坡崖壁上纵身而下,我看不到水具体从何处来,又如何在那一处汇集,问小张那河叫什么名字,他也说不太清楚。我想,前面是娘姆江曲,这河流可能是娘姆江曲的源头之一吧?

忽然,从沟里腾起一大团白雾,形体庞大,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把整个沟都遮掩了。(钱贤/摄)

仓央嘉措住过的石头房子

进入村子不久小张说,前面有一座传说仓央嘉措住过石头的房子,我猛然振奋。

提起仓央嘉措活佛,几乎无人不知。在内地,无论是读书不读书的人,几乎都知道仓央嘉措是“世上最美的情郎”。

石头房子,上下两层,一侧开门。房子下面有一片田地,左右两边都是民居,唯有仓央嘉措故居上下经幡飞扬。虽在热闹之地,清净的气息却异常浓郁。其中有藏香的味道,也有神灵的清洁;有俗世的烟尘,也有人体的温度。我想,这是仓央嘉措特有的气息,和任何佛家大师都不雷同。

仓央嘉措于1682年生于纳拉活域松(现印控达旺乌坚林村),父母都是普通农奴,后被选为五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接受教育,并在拉萨坐床,成为一代宗教领袖。由于时局变幻,他又很快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1706年,在被秘密押往北京的路途中,仓央嘉措衰病交加,圆寂于青海湖,时年二十七岁。

无疑,仓央嘉措是最受争议的一代活佛,也是声名最大的一位藏传佛教高僧。他本人的奇崛命运,异于其他僧侣的生活方式,他创作的那些释义纷繁的绝美诗歌,对读他诗歌的人们带来的心灵影响,在藏传佛教历代高僧当中,可谓绝无仅有。

勒布乡,坐落在勒布沟的最低处

车子继续向前。又是暴雨。我觉得这里的天气真是奇特,暴雨和大雾好像是一种常态,时不时袭击和裹挟、淹没和冲刷。小张说,虽然道路难走,但可真的是天然氧吧。哪儿都是密林啊!松树、柏树、桦树、红豆杉、樟树、漆树、梧桐、橡胶、茶树、桑树、棕榈、青冈木等等,啥树种都有。其中的称巴树,木质坚硬细致,自带花纹,树干闻起来很香。

我问,这些树的名字,有些听起来像是热带才有的,可这里是温带啊!小张说,勒布沟就是神奇的地方,要不然,藏族人怎么会把这里叫作“隐藏的乐园”呢?我哈哈笑,小张继续说:这里有棕榈,还有芭蕉、柑橘、核桃等果树;以及雪莲、虫草、三七、天麻、仙鹤草、蛇根草、水杨梅、灵芝、贝母、沉香、苦楝、丁香,都是草药。没有人的深山密林当中,有鹿、大象、老虎、豹子、棕熊、犀牛、黑狐、猕猴、孔雀、天鹅、獐、鹦鹉、八哥、野鸡、豺等五花八门的动物。可以这样说,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别的地方有的,勒布沟都有;别的地方没有或者不常见的,勒布沟也都有。这就是勒布乡,坐落在勒布沟的最低处。

说是乡,其实就十多户人家,住在一座山嘴侧面。我问这怎么能称为一个乡呢?小张说,这边都是这样的情况,山高空地少,门巴人只能分散居住。

勒乡的夜晚很静,只有娘姆江曲的涛声在峡谷里哗哗不息。那种响声,让我感觉到水的无尽力量,以及时光的流逝,生命的快速更替与轮换。偶尔,有一种奇怪的鸟叫声从夜空中传来,像是嘶鸣,又有些阴冷的成分。我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只是在鸟声中感到了一种无尽的空旷与静寂。尤其是后半夜,静得可以听到大雾摩擦树叶和岩石的细微声响。

莲花生大师修行过的地方

这天吃了晚饭,小张说,还有一点时间,带你去莲花生大师修行过的地方。那里现在还有他的一只脚印,在一块石板上;那里的瀑布非常漂亮,真的像李白说的那样:“疑是银河落九天”。

对于莲花生大师,我尽管知道这个名字,但还是比较陌生。只知道他是印度人,王族出身。公元八世纪后半期,莲花生入西藏弘扬密宗,藏传佛教尊称他为咕汝仁波切(意为大宝上师)、邬金仁波切(乌仗那宝),宁玛派(含义即旧教)的祖师。通称贝玛迥乃(莲花生)。

穿过零落的几户人家,我们看到插有国旗的乡政府和学校。再向上,是一色的砂石路,洪水冲下的鸿沟极多,也都很深。小张开足马力,向上冲。路边有许多牦牛,睁着好奇的眼睛看我们这台车,样子极其可爱。小张说,这里就是克节朗地区,“麦克马洪线”以北、拉则拉山脊以南,西边的发源地紧接不丹,下来就在这里和娘姆江曲交汇。到一块空地停车,下面是湍急的河水,被两边森然的树木所遮盖,只听到一种轰轰的响声,好像谁在用木槌敲打大地。一处流水上面,不知谁建了一座小木桥,上面用藏、汉文写着“爱情桥”。

从小木桥进入林中,俨然一个原生态的森林,青苔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岩石、草坡和树木,一片一片,稍有间隔或直接衔接。百年以上的老树依旧冠盖若屋,黑色的虬枝上挂满了落叶,有的还悬挂着其他藤类植物的叶子和花朵。

在一块刻有六字箴言的巨石面前留影,我就听到飞瀑落地的声音,从原始森林万叶飞溅的缝隙向上看,只见一条白色的、犹如玉壶的山坡上,一面高有二百多米的黑色悬崖,猛然抖出一条白色流水,色白如新雪,宽度如细腰,飞落的姿势,让人想起凌空而舞的仙女。我惊叹一声,飞身跑到瀑布下面,仰头张望,“醍醐灌顶”一词猛然在脑海出现。

沿着一道滴水的石崖向西走五十米,穿过一座石头房屋,又是一座建筑年代较远的红石小屋。从小屋旁边折转向东,就到了一面灌木覆顶的小悬崖跟前,只见风马旗高擎,经幡和哈达一道道、一层层,形成一堵厚重的围墙。小张找了半天,找到那一只深刻在一块表面犹如硬铁的巨石上的脚印。

脚印非常的小,像是女子或者孩子的。但我想到的是笃定,是超拔的意志和通神接地的颖悟力。

雾中的太宗山

在勒乡的早晨醒来,总会觉得这里的空气好像是用某一种精密的仪器滤过,空气里都包含了一丝丝甜味,纯净得粒粒入心,口口洗髓。小张说,趁着雾小,赶紧上太宗山。“太宗山”?我有点纳闷,直觉以为,太宗山这个名字有些汉语化了,有点与勒乡不太匹配。也因此以为,太宗山在距离勒乡很远的地方。殊不知,小张开着车子至勒乡村口,再转过一座桥,直接奔上了对面密林的山坡。到了近前,我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盘山道,路上都是大树的枝蔓,绿叶苍苍,几乎遮住了路径。

道路倾斜,弯绕于林间,一会儿山崖,一会儿平地。转了一道道山岭,我惊奇地发现,整个太宗山,就像电影《指环王》中的仙境。庞大的森林永无尽头,漫浸的白雾犹如百万雄兵;枯死的松树,棵棵身长二百米以上,依然昂然戳天;雄峻的山岭,深不可测的峡谷,足有数百米的峭壁……。太宗山,没有重量的和有重量的万物,还在生长的和已经死去了的物种,它们在这里相携相拥,好像生死从无界限,世间从无过往。它们是勒布沟的时间证物,是岁月的沧桑与生命的奇美。

越是向上,杜鹃花越多,满山都是,在葳蕤的灌木丛中、悬崖边上、丛林秘处,随处都可以看到杜鹃花热烈而寂寞的红,以及成群结队或者独伫苍野的嘹亮与骄傲。小张说,这里是整个西藏杜鹃花最多的地区。而且,勒布沟的杜鹃是单独的一个品种,和内地的杜鹃花不一样。我对此一无所知,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杜鹃花,且在这高山密林当中。

连续十多天,我基本走遍了勒布沟的每一座山,涉过每一条河流,在密林与荒山之间,在积雪和砾石当中,以穿行的方式与山南最有特点和最富有神秘气息的地方亲密相遇。我所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到的,都是那么朴实和神奇,久远与实在。

这是一个充满多种文化趣味、地理风貌奇异又难以表述其意味的丰饶之地,她给每一个到来者的心灵以影响,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找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也能找到自己内心最需要弥补的东西。

错那古沙棘林

错那千年古沙棘林,是西藏山南错那县曲卓木乡政府所在地的天然古沙棘林。经过考证,这里的沙棘林有八百多亩,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另外,在曲卓木乡一带,沿娘姆江河谷也分布着大约两千多亩的古沙棘林。沙棘林最高约十五米,树围最粗四米五,属于野生柳叶沙棘林,当地人称为“拉辛”,藏语意为神魂树,即魂魄依附的树。乡里已经雇用一些当地群众,来保护这些千年古林,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旅游者来到这里。

错那曲卓木沙棘林。(夏肇旭/摄)

雪后的哲古草原。(格桑嘉措/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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