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笑”看《逍遥游》的论证逻辑
2019-11-04江爱霞
江爱霞
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必修5的《逍遥游》是庄子的代表作。因其思想深邃,学生理解起来难度很大。教师从三“笑”入手,引导学生以三“笑”为纲去解读文本,可以收到化繁为简、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一“笑”:蜩与学鸠之笑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联系文本语境,我们不难发现,“蜩与学鸠笑之”中的“之”指的是鲲鹏。蜩与学鸠嘲笑鲲鹏,是因为它俩能“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这句话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它俩的状态自由而逍遥,而鲲鹏却要“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鲲鹏“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它俩难以理解。这句话表面上在嘲笑鲲鹏高飞九万里再往南去的行为,实际上并非如此。
联系它俩自以为是的两大优越感:一是“决起而飞”,即一下子就能起飞,不需要什么凭借;二是“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即能飞多高就飞多高,十分逍遥自在。显而易见,它俩实则在嘲笑鲲鹏高飞九万里再往南去的行为是需要巨大凭借的,没有它俩逍遥自在。
庄子对此是什么态度呢?我们一起来看庄子表明立场和态度的句子:“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庄子用行路备粮这一形象的比喻,对蜩与学鸠嘲笑鲲鹏的行为进行了反驳:“适莽苍者”“适百里者”“适千里者”的备粮情况各有不同,是因为他们的行程远近不一样。简而言之,所适越远,所需凭借的条件就越充足。正如将要“图南”的鲲鹏必须要有“风斯在下矣”“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的条件,而“决起而飞,抢榆枋”的蜩与学鸠所凭借的风比鲲鹏小多了。但是,无论是鲲鹏,还是蜩与学鸠,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所凭借,不自由,不逍遥。于是,庄子毫不掩饰地感慨“之二虫又何知”,对蜩与学鸠这种不自知、所见甚浅,以五十步笑百步的行为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嘲讽。
通过对第一“笑”的分析,我们不难抓住本段的核心观点:蜩与学鸠也好,鲲鹏也罢,它们都是有所凭借的、不自由的、不逍遥的,就连“野马也,尘埃也”,也需要“生物之以息相吹”。至此,本段要论证的观点就更加明晰了:世间万物大至鲲鹏、大舟,小至蜩与学鸠、云雾、尘埃,它们都是有所凭借的、不自由的、不逍遥的。
第二“笑”:斥 之笑
“斥 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结合上文,我们会发现,“斥 笑之”中的“之”指的也是鲲鹏。斥 又在嘲笑鲲鹏什么呢,从“彼且奚适也”入手很容易发现。鲲鹏要去哪里,斥 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它为什么还会发出“彼且奚适也”的疑问呢?稍作分析,不难发现,斥 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它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它为什么要高飞九万里并“图南”呢?在斥 看来,正是因为鲲鹏要高飞九万里并“图南”,才需要“抟扶摇羊角而上”,这是多么不自由、不逍遥啊!而自己呢,不追求鲲鹏那样的高度,只是“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因而能够摆脱对外力的凭借,自由自在地“翱翔蓬蒿之间”,这又是多么自由、逍遥啊!简而言之,斥 在嘲笑鲲鹏没有它自由、逍遥。
庄子对此是什么态度呢?庄子说:“此小大之辩也。”“小大之辩”表现在哪里?一是形体有别。斥 的形体小;鲲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形体大。二是飞行的高度和路程不一样。斥 “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飞得低、飞得近;鲲鹏上“九万里”,然后“图南”,飞得高、飞得远。庄子认为,这些原因导致了它们内在的凭借有别:斥 只需“腾跃而上”,凭借甚小,鲲鹏则要“抟扶摇羊角而上”,凭借巨大。虽然凭借有大小之别,但是它们都是有所凭借的,因而都是不自由、不逍遥的。
通过对第二“笑”的分析,我们也很容易抓住本段的核心观点:斥 与鲲鹏只有外在的“小大之辩”,而内在的实质都是有所凭借的,都是不自由、不逍遥的。除斥 与鲲鹏之间存在的“小大之辩”外,蜩与学鸠的“小知不及大知”,朝菌、蟪蛄与冥灵、大椿、彭祖的“小年不及大年”等都是有所凭借的,其内在的实质都是不自由的、不逍遥的。这就把认识事物的视角扩大到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
第三“笑”:宋荣子之笑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宋荣子犹然笑之”的意思是宋荣子嘲笑他们。“他们”很明显指代的是“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四种人。宋荣子为什么笑这四种人呢?因为在宋荣子看来,能够“效、比、合、征”的四种人,虽然有智行德能修养,并已达到了一定的境界,看似活得逍遥自在,但是无一不被世俗的智行德能价值标准所累所缚,和上文列举的事物实则是一样的,达到的境界极其有限,并不自由、逍遥。
庄子对宋荣子的态度又是怎样的呢?庄子说:“(宋荣子)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庄子对宋荣子的“笑”仍是持否定态度的。在庄子眼中,宋荣子虽已置世人的赞誉与诽谤于度外,没有被世俗的价值标准所累所缚,但是“斯已矣”;同时,相比那些凭借自己聪明的才智、良好的行为、高尚的道德、强大的能力,拼命追求称效一官、联合一乡、投合一君、取信一国的人,宋荣子“未数数然也”,比他们的修养和境界要略胜一筹,但是“犹有未树也”,也就是说,他的修养和境界离真正的逍遥之境还很远。
不仅如此,庄子还用比宋荣子更高一筹的例子来进一步否定宋荣子的“笑”。庄子说:“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在庄子看来,列子和宋荣子的共同之处是“未数数然也”,相比那些被世俗的智行德能价值标准所累所缚的四种人,他们要略胜一筹;尤其是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看起来比宋荣子显得更自由、更逍遥。尽管如此,列子仍然“有所待”——如果没有风,他也无能为力,因而列子的境界也是不自由的、不逍遥的。
既然世间万物都有所待,都沒有达到真正的逍遥之境,那么有没有真正的逍遥之境呢?庄子说:“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意思是说,至于顺应天地万物之性,驾驭六气的变化,遨游在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时空的人,他们又凭借了什么呢?很明显,他们是无所待的,也就是真正达到了逍遥游的理论境界,而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也只有课文最后提到的“至人、神人、圣人”了,因为他们“无己、无功、无名”。所谓“无己”即忘掉自我,不拘于自我,不拘于形体,就不会受外物的束缚,从而丧失自我意识;所谓“无功”即去除功名利禄之心,不热衷于身外之物,就可以做到清静无为;所谓“无名”即忘掉荣辱訾毁,褒贬由人,偃仰由我,置舆论于不顾,就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在庄子看来,这种“无己、无功、无名”的“至人、神人、圣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真正达到了物我两忘、自由自在的逍遥之境,是真正逍遥的、自由的人。毫无疑问,这种人是庄子所仰望的,这种境界是庄子所追求的。至此,文章所要表达的观点就鲜明地表现出来了。
(作者单位:宜昌市人文艺术高中)
责任编辑 姜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