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三味

作者简介

刘绪义，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博士后、教授，历史专栏作家、湖南省作协文艺评论委员会委员、湖南省委宣传部文艺阅评员。

早些年，我看过一本书，书名叫《十七岁不哭》，里面有一首这样的顺口溜，名叫《四时不读书乐》：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又冷，收拾书包等明年。

看完这首顺口溜，我会心一笑。陶行知先生曾写诗列举了春天不是读书天的11条理由。他说，春天不是读书天：关在堂前，闷短寿缘！春天不是读书天：掀开被帘，投奔自然。春天不是读书天：鸟语树尖，花笑西园。春天不是读书天：宁梦蝴蝶，与花同眠……春天！春天！春天！什么天？不是读书天！

那么，依我说，夏天也不是读书天。康熙年间有一进士叫顾栋高，深通经学，在他掌教淮阳时，夏日里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躲在家里读书。因天气实在太热，索性将衣服尽数脱去，寸丝不挂，手执一卷，高读不辍。正巧有朋友前来叩访，从门缝里看到这番“裸读”景象，不觉出声大笑。顾进士这才慌忙穿衣，出门迎客。夏日读书毕竟是件苦事，汗流浃背，衣衫尽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滋味。夏天里应该去海滨，去冲浪，光着身子，迎着海风，半睡半醒。

秋天也不是读书天。秋天来的时候，在这个让枫叶染红万山的季节，心里便容易滋生一种悲秋情绪。这样的状态下读书，读出的只有苦味。

自然，冬天更不是读书天。在古人雅士看来，冬天却是把酒夜读的好时节——“红袖添香夜读书”“雪夜闭门读禁书”，这些读书美事就是凭借奇趣传世的。林语堂曾言：“或在风雪之夜，靠炉围坐，佳茗一壶，淡巴菰一盒，哲学、经济、诗文、史籍十数本狼藉横陈于沙发之上，然后随意所之，取而读之，这才得了读书的兴味。”雪能助兴，如果某晚下雪，躲在被窝，枕着窸窸窣窣的下雪声，读着唐诗宋词，不言而喻，那是最浪漫不过的事。然而，在我们南方，下雪的日子太少，围炉夜读不能仿效；坐在按揭款买来的房子里，想想下个月的按揭都还没有着落，哪有心情把酒夜读？人是雅了，心却雅不起来。

然而，在另一个人群里，却流传着截然不同的一首顺口溜：出门打工实在苦，挣钱做饭洗衣服。如果将来回家去，定叫孩子多读书！

这首顺口溜，道尽了出门打工的辛酸，于是将希望寄予我们的孩子。但我们的孩子又能否体会到父辈的用心呢？他们会怎么认为呢？

在我们的孩子当中，同样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他们说：我本不是读书才，爸爸妈妈逼我来。考试题目深如海，鸡蛋鸭蛋滚滚来。

仔细回味这些顺口溜，笑过之余，一份沉重感便袭上心来：读书为什么会苦呢？一是因为它耽误了娱乐的时间。追求耳目感官之乐，是人的本能，而人一旦习惯于本能的快乐，自然品尝不到读书的滋味。二是忙碌于应酬的事务，人情世故比起书本上的东西来更实际，更有用。人一旦陷入这样一种误区，自然感觉不到读书的兴味。三是偏重于读书的功利，认为读书就应立竿见影，立马就要能转化为财富。而一旦读了书而感觉不到实际效用，自然就品味不到读书的趣味。

以我的读书经验来看，读书自有三味。第一味便是苦味。中医说，苦能补心。苦是人的心理成長不可缺少的元素。读书便是补心。第二味是苦中有兴。书读多了，逐渐能够忍受苦味，心灵就在逐渐成长，就有了超脱这种苦的欲望，有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兴味了。超越了这种苦，就能成为强者。第三味才是苦中有乐。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乐味便会时时涌上心来。这表明心志已经炼成，古圣今贤尽在眼前，书里书外出入自如。还有哪种境界能胜过它？

从读书苦到读书乐，这本身就是人的一个自我成长的过程。

刘绪义推荐给《初中生》读者的书

《围城》（钱钟书 著）

推荐理由：《围城》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风格独特的讽刺小说，其幽默诙谐的语言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人生酸甜苦辣的千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