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精兵简政”议案的乡绅李鼎铭(下)
2019-10-31朱鸿召
朱鸿召
在中国传统乡村社会,有恒产且有恒心者谓之乡绅,有恒产而无恒心者为劣绅,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则为乡贤。李鼎铭不为一人一己谋利益,具有强烈的公道之心,拥有崇高的社会声望,是陕北乡村民众对美好生活向往、追求和维护的人格化代表。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下,他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挚友诤友畏友,以无党派人士身份参与边区政府工作,成为中共统一战线政策的标志性人物,协助共产党把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六、协商民主,诚能感人
1941年11月6日至21日,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参议会在延安城南新落成的边区参议会大礼堂召开。出席会议的参议员总数219人,其中正式参议员201人,候补参议员18人。由于执行了“三三制”选举政策,此次参议员具有比较广泛的社会代表性。开明绅士如李鼎铭、贺连城、安文钦,商会会长,回族阿訇,蒙古族同胞,以及在延安的国际友人如日本的森健、印度的巴苏华、朝鲜的武亭、印度尼西亚的阿里阿汗,都以参议员身份出席会议。中共中央主要领导,其他各抗日根据地代表,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驻十八集团军高级联络参谋陈宏谟、周励武、郭亚生等出席开幕典礼。
此次会议最为人称道的事,是李鼎铭提出“精兵简政”提案并被接受,以及在边区政府委员会委员选举时切实执行“三三制”政策。
李鼎铭以米脂县参议会议长、陕甘宁边区参议会参议员身份参加会议。11月6日的开幕典礼上,毛泽东代表中共中央发表演说,形式简短,态度坦诚,内容深刻,赢得高度认同。关于共产党的政治主张,毛泽东说:“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就是要团结全中国的力量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要和全国各党派各阶级各民族合作,只要是中国人,只要不是汉奸,都要联合一致,共同奋斗。共产党的这种主张,是始终一致的。”为了团结抗日,共产党实行三民主主义政策。
这些政策具体体现为:在土地关系上,一方面实行减租减息的政策,使农民有衣穿,有饭吃;另一方面又实行交租交息的政策,使地主也有衣穿,有饭吃。在劳资关系上,一方面实行扶助工人的政策,使工人有工做有饭吃;另一方面又实行发展实业的政策,使资本家有利可图。如此等等,都是为了团结全民,以便合力抗日,合力建国。经过抗战以来近五个年头的实践证明,这是一种积极有效的政策。
晚清近代历史以来,反对封建专制,追求民主自由,作为现代文明的基本价值取向,成为中国和世界的时代潮流。辛亥革命后的分省自治,孙中山的票选民主,蒋介石的军事专制,所谓“一个政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都不能有效解决中国社会现实问题而被历史发展所抛弃。共产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路线指引下,探索实行“三三制”抗日民主政权,协商民主,团结合作,既有民主,又有集中,被社会实践证明是有效的,是成功的。毛泽东特别强调,“我们这个同党外人士实行民主合作的原则,是固定不移的,是永远不变的,现在应在参议会中好好实行起来”。因为“我们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宗派,我们一定要学会打开大门与党外人士实行民主合作的办法,我们一定要学会善于同别人商量问题的态度和作风”。
对于共产党还存在的问题,毛泽东表示:“我们不怕说出自己的毛病,我们一定要改正自己的毛病。我们要加强党内教育来清除这些毛病,我们还要经过与党外人士实行民主合作,来清除这些毛病。这叫做内外夹攻,把毛病治好,把国事真正办好起来。” 1
11月7日,会议第二天举行预备会,选举边区参议会正副议长、会议主席团成员、通过会议规程等事项。李鼎铭当选为边区参议会副议长,在就职演说中,时年61岁的李鼎铭坦率地说:“我是个无党无派的人。无党无派中也有几等,一等是中立不移的,一等是倾右的,一等是倾左的。我本来倾右,觉得共产党的社会主义不对,转念又想我们常常笑人盲从,我说社会主义不对,究竟从何说起?于是找到几种社会主义的书,加以研究,才知道社会主义是天公地道的主义,在现在的世界,无论何国,非实行社会主义不可。中国今日强敌压境,资源薄弱,要实行社会主义,困难殊多。但当这生死存亡的时候,必须要努力进行,不过这种努力要有一个路线。”共产党主张并实行的“三三制”民主政策,就是李鼎铭所认可的一个路线。
共产党人说到做到。会议选举边区政府委员会委员时,当选的18名政府委员中,有共产党员7名,超过“三三制”的规则,徐特立马上请求“退出”,得到大会同意,按得票多少依次由非共产党员人士白文焕替补。
这些生动的场面,深深地感染了李鼎铭。他以无党无派人士的身份,完全认同共产党的抗日统一战线和抗日民主政权纲领,更加深刻思考着共产党所面临的困境与对策,并积极建言献策,提出“精兵简政”的政治经济主张。
精兵简政,是经过简约数量以达到提高质量,就是在军事上精简数量,提高战斗力;政权上简化机构,提高效能。其精神实质,是要通过自身改革,不断实现能力提高,能级提升,自我完善。
七、从政勤政,精兵简政
“精兵简政”提案,自陕甘宁边区第二届一次参议会审查通过后,交由边区政府组织实施。李鼎铭副主席上任伊始,其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精兵简政的政策落实。
在有浓厚官本位观念传统的中国社會,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可以弹冠相庆;退出政府部门工作,往往被认为是人往低处走,难以被社会舆论所接受。“干不干,小米饭。”在延安革命政权里也存在人浮于事、敷衍了事的官僚主义现象。陕甘宁边区政府的精兵简政工作,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了两年多时间、三次精兵简政、四次政府委员会会议和多次政务会议,才得以贯彻落实,最后达到精兵简政的目的。
第一次精兵简政,是1941年11月至1942年4月,这期间成立编整委员会,制定简政方案,取得初步成效。1941年11月27日,边区政府召开首次政务会议,专门讨论精兵简政问题。李鼎铭介绍了精兵简政的意义和精神实质。林伯渠主席强调精兵简政的目的,主要提高政府威信,提高工作效率。会议宣布成立由刘景范、周文、南汉宸、高自立组成边区政府编整委员会,提出整编方案。12月4日,边区政府发出《为实行精兵简政给各县的指示信》。12月中旬,编整委员会提出编整方案,李鼎铭协助林伯渠制定了陕甘宁边区县、区、乡三级政府暂行条例。根据该方案,边区政府共裁减合并可有可无的行政机构100余处,建立集体办公或合署办公制度,精简各级政府工作人员1598人,占总数的24%,其中有300余人下乡参加基層政权,其余转入生产一线或学习培训。
经过四个月的实践,编整工作成效主要在“编”,尚未落实到“整”,组织机构仍然显得头重脚轻,政务繁琐,不切实际,不接地气,存在推诿扯皮现象。
第二次精兵简政,是1942年5月至1942年8月,调整编整领导机构,重新制定方案,进一步推进整编工作。1942年4月6日,边区政府召开政府委员会议,总结第一次精兵简政工作成绩和不足。林伯渠强调精兵简政工作的重要性。李鼎铭尖锐地指出,精兵简政在执行过程中好像失了他最初在参议会上提出本案的原意,不是简单地裁减若干无关紧要的冗员,而是要提高政府工作效能。根据李鼎铭的建议,会议讨论决定邀请党政军方面负责人参加编整委员会。5月14日,边区政府成立了由林伯渠、李鼎铭、李富春、叶剑英、谢觉哉、陈正人、萧劲光为委员的总编整委员会,林伯渠、李鼎铭共同主持会务,周文担任秘书,同时各系统成立编整分会,负责制定具体编整方案,交总会讨论同意后,贯彻实施。李鼎铭副主席直接参与制定《边区政府系统第二次精兵简政方案》及其《实施方案纲要》,明确“精兵”是为了加强武装力量,提高战斗力,“简政”是为了让政府机关灵活轻便,提高工作效能。
经过三个多月的落实,基本达到紧缩上级、加强下级、政事分开、合署办公的预期目的。但是仍然存在裁并机构、缩减人员等表面化工作过多,改革体制、健全机制、整编机构、提高效能等实质性进展不够等问题。
陕甘宁边区政府精兵简政的试点经验,受到中共中央的高度关注。1942年9月1日,中共中央发布《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整顿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9月7日,《解放日报》发表毛泽东撰写的社论《一个极其重要的政策》,阐述精兵简政政策的重要性,指出:“什么是抗日航船今后的暗礁呢?就是抗战最后阶段中的物质方面的极端严重的困难。”“今后的物质困难必然更甚于目前,我们必须克服这个困难,我们的重要的办法之一就是精兵简政。”这个社论,把精兵简政政策上升到中共中央的政策主张。
第三次精兵简政,是1942年9月至1943年12月,在思想上、组织上作充分准备,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1942年9月1日,边区政府第33次政务会议,总结前两次精兵简政工作经验教训,部署开展第三次精兵简政工作任务。其间,自1942年10月至1943年1月由中共中央西北局主持召开的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简称“西北局高干会议”),以整风精神,总结边区党的历史,批评当前工作中的错误偏向,确定党政军民各方面的工作都以生产和教育为中心任务。毛泽东在会议上再次强调执行“精兵简政”政策的极端重要意义,“这一次精兵简政,必须是严格的、彻底的、普遍的,而不是敷衍的、不痛不痒的、局部的。在这次精兵简政中,必须达到精简、统一、效能、节约和反对官僚主义五项目的” 。2这五项要求,为正在进行中的精兵简政工作指明了正确方向。
1942年12月3日至9日,陕甘宁边区政府召开第三次政府委员会议,李鼎铭对八个月来的边区政府工作和精兵简政工作作专题报告,指出还没有做或做得不够的是“精兵简政还未完全实现”,在人员方面上层多而不精,下层又不够强,奖惩制度未曾落实,作风上还有些事务主义、文牍主义、形式主义等现象,妨碍了工作效能的提高。1943年1月,边区政府又颁布《修正陕甘宁边区各县区公署组织条例》《各级政府干部管理通则》《陕甘宁边区政纪总则草案》《政务人员公约》《干部奖惩条例》等一系列命令,具体规定了边区简政的原则和措施,并切实贯彻执行。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陕甘宁边区精兵简政工作取得预期效果。在简政方面,边区政府做到了业务精简、机构精简、人员精简。其中,边区政府各厅、处、院的内部机构裁减合并1/4,;边区政府直属机关由35个减至22个;税务局、所由95个减至65个,人员由合署办公前的469人减至279人;专员公署和县政府的内部机构也由八九个减至四五个。这样既避免了头重脚轻的积弊,达到政简民便的目的。而且加强了统一领导和部门之间的联系。在组织方面,改变了彼此对立,互不相谋的现象;人事上改变了主要干部自由任免的现象;机关作风上改善了领导作风,基本克服了官僚主义习气。在节约方面,民力动员减少了,任免负担减轻了,粮食、燃料和日用品节约都取得明显成效。
八、当政执政,有职有权
李鼎铭担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分管精兵简政和文化教育卫生工作。上任不久,他感觉自己被当作客人,形式上客客气气,实际职权没有被尊重。在政务会议上,李鼎铭的声音逐渐少了,表现出一种消极和不满态度。有时候,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在会议上为了表示对副主席的尊重,主动征询意见:“李鼎老有什么意见?”
李鼎铭总是回答:“俺没有意见。”
在政府机关里,李鼎铭与柳湜、贺连城、霍子乐等非党人士之间交往密切,而与党内人士则逐渐产生疏远感。时任陕甘宁边区政府秘书长的李维汉发现这种现象后,向林伯渠主席作了汇报,决定亲自找李鼎铭谈心求教。
1942年一个春天的晚上,李维汉来到李鼎铭家,开门见山地说:“鼎老,我这秘书长不能当了,我要辞职。”
李鼎铭觉得很突然,面对比自己年轻15岁的李维汉秘书长的辞职请求,很关切地问:“为什么?”
沒想到,这是李维汉的虚晃一招。李鼎铭接招后,李维汉说:“好多事情,副主席不吭气,我这秘书长怎么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有顾及不到,考虑不周的地方,鼎老您这副主席不多提意见多指导,咱边区工作怎能搞好呢?”
李鼎铭知道了李维汉的来意,也感受到李维汉的诚意,就把心里蓄积已久的意见倾吐出来。他说:“我原本不愿出来做事的,是受到毛主席在参议会上演说的感动才出来的,在党外人士有职有权的鼓励下出来的。任职后,政府开会要我主持时,只临时给我一个条子,什么都不跟我谈,我怎么办?政府下达命令、指示,我要画行,有的内容事先我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同级把我当客人,下级把我当傀儡。党上有包办,政府不能决定政策。我这个副主席也不想干了。” 3
李维汉静静聆听着李鼎铭的倾诉,不断点头称是,恳切地说:“共产党与党外人士团结合作的宗旨永远不会变。您所提意见是完全正确的,我们今后一定注意改正工作中存在的缺点错误,要加强对所有工作人员的教育,错了的就要纠正过来。”
春夜漫漫,万籁俱静。延安城南边区政府旁边的一孔窑洞里,灯光映衬出两个促膝倾谈的身影。
第二天,李维汉及时把自己与李鼎铭谈心情况报告林伯渠主席,同时报告边区政府党组。经过党组会议研究决定,必须增强团结合作观念,尊重党外人士的职权,确定四条具体改进措施:
其一,各厅、处、院要轮流向政府主席、副主席和参议会副议长汇报工作,秘书长参加;其二,每次政务会议前,由有关单位的党员领导人向党外人士副主席汇报会议内容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取得其同意才开会,不同意则缓期开会,进行协商;其三,某些不需要经过政务会议通过,而需要由党外人士副主席签署下发的文件,必须由主管负责人先向其说明内容,取得同意,然后办理画行手续;其四,平日多接近,多谈心,多交换意见。
四条改进措施落实后,边区政府里的共产党员干部逐渐学会了“团结合作”,党外人士逐渐确立了“边区立场”。李鼎铭不再说“你们党上”,而是改口说“我们团体”“我们政府”。
1943年秋,李鼎铭在南泥湾休养期间,写下《中国哲学思想体系与民族传统概论》,从哲学和历史的角度,辩证地、理论地阐述了中国共产党的先进性和历史使命,借以表达自己对中国共产党的诚服与拥护。
1944年6月,中外记者参观团到访延安。李鼎铭接受英国《曼彻斯特导报》记者斯坦因采访时说:“我一生不参加政治,我不同意共产党意见;而且我也老了。但是在紧急之秋的1941年,有三个重大理由,使我接受本县推选当边区参议员,然后由参议会选为边区政府副主席。”这三个理由,首先是因为新民主主义的实行克服了他曾经对于共产党的反对;其次是共产党组织的边区选举与国民党组织的选举决然不同,完全是诚实、自由、平等的,没有贿赂、强迫和暴行;再次,在中国所有军队中,八路军是打日本最积极的,1941年国民党反对边区、反对中共领导的军队行动,他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帮助共产党,如果这些抗日的军队得不到应有的帮助,那是国家的危机,百姓的灾难。
在外国记者面前,李鼎铭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笑容。他希望通过记者的文字,让重庆国民党中央知道,为什么像他这样的陕北乡绅人士,“会与共产党的新民主主义休戚相关,并且以边区为骄傲”。4
九、财旺人旺,全民医保
1942年12月,毛泽东在接见西北局高干会表彰的劳动模范时,询问他们生活中还有什么困难。来自农村的劳动英雄代表说:“现在我们有吃有穿,日子过得很好,就是婆姨生娃娃活不了,财旺人不旺,请毛主席想想办法。”
毛泽东回答:“要做好群众卫生工作,做到人财两旺。”
当时陕甘宁边区的基本医疗卫生情况是,150万人口,有巫神2096个,中医1074人,兽医54人,农村西医不及中医的1/10,机关部队医生共200余人,中药铺及保健药社共376个,并且,医生多居市镇,巫神散布于农村。
陕甘宁边区农民群众大多数都处于缺医少药,靠传统中医和巫术治病状态,特别是妇婴卫生很差。有的孕妇被安排到厕所里生孩子;有的产妇生产后,要在炕土或草木灰上坐三天三夜;有的接生婆用碎瓦片为产妇割断婴儿脐带;有的孕妇难产时,接生婆竟然用秤砣子坠在胎盘上,甚至请来巫婆,让产妇推磨……这些不科学的做法,导致产妇和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
毛泽东面对农民劳动英雄的请求,指示中央卫生处协同边区政府,组织巡回医疗队下乡,开展群众性卫生救治防疫工作。同时,号召延安各大医院,各级各类机关单位卫生所,敞开大门,负责所在地农村群众的卫生工作,划定区域,分片包干。免费住院,免费接生,免费食宿,母子平安回到家里,这对陕北老乡来说是天大的喜事。知恩图报的农民们,只有等到逢年过节的日子,杀猪宰羊,请人敲锣打鼓,送到医院,聊以表达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公家医院的医疗资源毕竟有限,广大农村地区的医疗保障,必须团结、改造、利用传统乡村中医队伍。有作为才能有地位,中医药发挥自己的作为和作用,有待于社会需要,也有待于生活机缘。
1944年元旦刚过,抗战胜利的跫音越来越近,但延安春天的脚步却有些蹒跚沉重。因为开春以来,延安郊区农村出现传染病疫情。
疫情最初出现在延安东南方向的川口、柳林、金盆等地农村,逐渐蔓延至河庄、丰富等地,并且病势极为猖獗。“从1月到现在(5月初,引者注)病死者已达500人,其中约有半数为最近半月中得病死亡的。川口区死104人,其中有66名为妇女;柳林区病势最为激烈,如圪拉沟一村就病死14人,全区共死亡229人,其中110人为最近二十天中死亡的;金盆区亦有110人得病而死。河庄、丰富二区虽没有上述三区厉害,但最近蔓延的趋势亦属骇人,如河庄区三乡新窑沟村,在4月25日,一天就病死8人。” 5这是延安县所属几个区的疫情,很快延安市也出现同样的疫情。5月初延安市死亡108人,月底“因疫病而死亡者242人,牲畜的死亡也很大,猪、马、牛、羊死去将近700头” 6。五个月时间里,疫情导致延安县和延安市死亡总计685人,一时间人心为之惶恐。
经卫生部门统计显示,各地传染病病情大致相同,发病之初多为心痛头昏,上吐下泻,短则两三小时,长则两三天就死去。死亡者大多是妇女、儿童。从延安各大医院抽调下乡参与疫情防治的西医诊断认为,病的来源主要是饮水不净,在发病区域内,很多水井旁边的水坑,猪即躺卧其中,水内杂菌很多,加之群众日常喝水并不煮开,因之更易得病。其次因群众不常洗衣,虱子繁生,得斑疹伤寒者亦众。显然,这是一个浮泛的常态卫生情况判断,并没有对此次疫情作出具体的确切诊断。其救治和解决问题等办法,也就相应地是一般性的衛生防疫措施,成立防疫委员会,集中人力、物力,组织医生下乡,参与救治病人并指导防疫工作。
危难面前,李鼎铭领导的中医发挥了补台作用。
参与边区政府紧急疫情防治会议和防疫委员会工作的李鼎铭、毕光斗等几位著名老中医,从中医病理诊治立场出发,对疫情作出独立判断,因地因时制宜,开出特制药方,简便而有效,作为各医疗队下乡医疗急救方法。“据医大医疗队统计,在川口区三乡未经过治疗的病人死亡率占98%(60人中仅1人未死),而经过医疗者却只死去20%,其原因尚多由于群众迷信巫神拒绝复诊,或病势稍轻时即参加劳动,复发后难以医治而来。” 7
实际上,在医药短缺的陕北农村,维系群众生命安全的主要医疗保障是中医。当凶猛的传染病疫情发生后,中共中央卫生主管部门和陕甘宁边区政府迅速动员组织机关单位所有医疗机构参与紧急救治工作,但是,受医药条件限制,必须大量采用当地出产的中药制剂,相应地接受中医诊断理念,在群众性卫生防疫工作中实行中西医团结合作,共同对付疾病疫情,维护军民干群生命健康。
1944年3月,毛泽东在中央宣传工作会议上讲话,指出“卫生问题是边区群众生活中一个极严重的问题……现在延安只有三个医院,而延安有多少人呢?党政军三万人,老百姓一万四千人,享受卫生医疗之福的人还不多。至于边区其他一百三十多万老百姓,则根本没有人管” 。8因此,他要求把医疗卫生知识普及和服务工作大大推广,加紧医务人员培训,药品尽量自己制造,争取用五至十年的时间,做到每个区有一个医务所,能够诊治一般疾病。
依靠“中西医合作,开展群众卫生运动”,在陕甘宁边区农村建立基本医疗保障体系,造福人民群众,成为李鼎铭主持陕甘宁边区政府文教卫生工作的卓越贡献。
李鼎铭,是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杰出代表,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人格化身。
(全文完)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
注释:
1. 《毛泽东同志在边区参议会的演说》,见《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参议会汇刊》1942年6月编印。
2.《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中卷第420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
3.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下册第523页,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版。
4.斯坦因:《红色中国的挑战》第37、38页,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
5.《延安各区疫病流行,边府紧急动员防疫》,延安《解放日报》1944年5月12日。
6.《延市召开第三次卫生会议,总结群众卫生工作》,延安《解放日报》1944年6月26日。
7.《边区防疫委员会集会,总结医疗队下乡工作》,延安《解放日报》,1944年6月3日。
8.《毛泽东文集》第3卷第119页,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