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复杂性理论的社会生态系统
——海珠湿地公园弹性管理实证分析
2019-10-31张远惠
张远惠
(华南师范大学 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600)
一、复杂性科学与社会生态系统
复杂性科学被认为是系统科学发展的第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一般系统理论、控制论和信息论等学科的发展:第二个阶段是自组织理论的发展。现实世界中存在着大量的复杂系统和复杂现象,因此探索复杂性问题,揭示复杂系统的结构、功能、规律和演化机制已成为现代系统科学研究的主要方向[1]。一个系统如果可以用其组成的元素来描述系统的性质而不需要考虑元素间的相互关系或者元素间只是线性关系,称为简单系统。而复杂系统不仅包含大量复杂元素,而且各元素间及元素与环境间还存在着各种非线性的关系。单个元素无法解释系统的本质属性,或者说必须对系统进行整体研究才能把握系统的本质属性,而且这种非线性关系是随时间变化的,是不可预测的,是系统自组织的结果。复杂性是通过系统元素间非线性的相互作用而突现出来的[2]。1999年4月,美国《SCIENCE》出版的《复杂系统》专辑首次对复杂系统给出定义:通过对一个系统的分量部分了解,不能对系统的性质做出完全的解释,这样的系统被称为复杂系统[3]。
有学者认为,社会生态系统是由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经济系统组成的复杂的具有适应性的和一定空间或功能界限的有机整体[4]。1973年,生态学家霍林(Holling)将复杂适应系统(complex adaptive systems)理论引入社会生态系统,提出作为复杂适应系统,社会生态系统受到外界不可预期的扰动和影响[5],并具有非线性、不可预测性、多样性、多稳态、自组织性和阈值效应等特征,它的复杂性是通过系统中的各利益相关者、社会经济生态系统和自然生态系统等的相互作用突现出来的。
200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Elinor Ostrom(埃莉诺·奥斯特罗姆)认为社会、经济与生态价值是社会生态系统可持续发展的关键要素[6]。在不可预测的环境状态下,社会生态系统在自然灾害和社会经济等人类活动的影响下已经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如部分地区的自然生态系统被严重破坏、生物多样性急剧减少、之前处于稳定状态的生态系统跨越阈值向不可持续性发展的状态转变等等。在此情况下,人类开始认识到传统的无限制地开发采伐和过度干涉社会生态系统的管理方法已经失效,如果不采取新的思维方式和管理方法对社会生态系统进行干预,其必将受到致命的打击。可见,可持续发展不仅是与环境相关的问题,而且是与涉及到社会、经济与自然相耦合的整个社会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问题,只有对社会生态系统的动态演化机制进行理解和把握,并对其进行适当的系统干预和管理,社会生态系统才能自组织地有序发展,并具有可持续性[7]。
二、社会生态系统框架下弹性思维的概念分析和理论基础
弹性(Resilience)源自拉丁文Resilio,即回弹的动作,指一个系统在经历变化时吸收干扰和重组从而仍然基本保持原来的结构、功能及反馈的能力。弹性是系统可持续性的关键[8]。自1973年,霍林将“弹性”引入生态领域后,弹性概念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近二十年,在社会生态系统框架下,探讨弹性思维的理论基础,主要是基于复杂系统动力学角度来考虑的,国内外的研究关注点主要是系统对抗外界干扰的弹性和适应性,但最近学界专家们又增加了对系统可转换性的研究,Brian Walker、Holling Stephen R. Carpenter和Ann Kinzig三位专家认为:弹性、适应性和可转换性是社会生态系统的三个相关属性,并决定着系统的未来发展路径,因此要想应用弹性思维对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进行管理,必须先在多尺度的复合研究中去理解弹性思维涉及到的关键指标和相关理论。主要的指标是指阈值和关键变量,主要依托的理论是适应性循环理论。
(一)阈值和关键变量
阈值和关键变量是研究社会生态系统应用弹性思维进行管理的两个关键指标。
阈值(Threshold)是指控制各种变量的不同水平,阈值无处不在,但人们通常要等到系统跨越阈值并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时才会意识到[9]。球—盆模型很好地解释了阈值与系统状态的关系,见图1。
图1 球—盆模型[9]
球代表社会生态系统的状态,盆体由一组具有相同结构、功能与反馈方式的状态组成,虚线代表阈值。从系统的角度分析,球在盆体里持续运动,并趋向于平衡状态,但因为系统处于一个更大的环境当中,必然受外界环境变化的影响,因此代表一组状态的盆体是随外界环境而波动的,处在盆体里的球自然随盆体波动而不断变换位置,系统永远不会处于平衡态,而是处在不断变化中。只要球一直在一个盆体里运动,不管盆体有多大的变化,也系统不管受到多大的干扰,都是具有弹性的表现,至于弹性程度的衡量则是由阈值来体现的。当球越过虚线,即阈值进入另一个盆体中时,表示系统原有的弹性受到破坏,系统的结构和功能发生了改变,系统进入一个新的状态,具有新的弹性,这里“破坏”一词的使用不完全是贬义的,当系统具有的新弹性是有助于系统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的,则这一“破坏”是褒义的,但当系统进入的新状态加速了系统的崩溃,使系统死亡,比如某一森林生态系统被破坏后变成沙漠地带,那这一“破坏”就是贬义的了。
关键变量是指社会生态系统中缓慢变化的具有决定性影响的慢变量。社会生态系统中会存在着很多变量,但对系统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几个关键变量,这些变量在系统的发展过程中缓慢地变化着,而且每一个变量都有阈值,管理者往往不会注意这些微小的变化,但当这些变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发现它们已经对系统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这些变量会促使系统靠近阈值并跨越阈值,当然这些变量也有可能使系统远离阈值。因此如果在一开始就能知道影响系统的关键变量,并在变化过程中对其进行恰当地管理,如引入新的变量对其进行调整,或者想办法去除不良的变量,使系统当前的状态远离阈值,以使系统的弹性得以增强。确定系统的阈值存在与否,如果存在应该是在哪里,并对其进行适应性管理是社会生态系统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所在。
(二)适应性循环理论
通过对阈值的理解,我们可以知道如何管理社会生态系统。如果想准确地把握管理社会生态系统的时间和维度则需要对适应性循环进行研究。系统里各要素维持弹性的能力被描述为“适应力”,这种能力使盆体变大,给球更大的活动空间,从而使球远离虚线,也就是使系统远离阈值。
通过对全球生态系统的研究,生态学家们提出生态系统必须经历的循环过程就是适应性循环,它包括四个阶段:快速生长(r阶段)、稳定守恒(K阶段)、释放(Ω阶段)和重组(α阶段)。Gunderson和Holling就以适应性循环模型来描述社会生态系统的动态演化过程及其机制。[10]r阶段,系统开始利用尽可能多的资源和新机会创造条件从而可以快速发展,但此时的系统间各要素的联系不紧密,因此关系是相当脆弱的,各要素需要磨合;K阶段,经过r阶段的快速发展,到了K阶段,系统放慢了步伐,经过前期的磨合,系统进入稳定守恒过程,系统间各要素的联系日益紧密,这也是系统积累和储存信息和能量的阶段,但因为紧密的联系,系统间的调节机制也变得更复杂,虽然系统可以高效地运转,但因为系统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灵活性降低,弹性也随之降低,可这又是调整系统弹性的最佳时期;Ω阶段,出现了影响系统弹性的破坏性干扰,系统间各要素的联系被打破,系统原先积累的资本开始释放,这是四个阶段中最混乱的阶段,但也是系统最有可能突现新性质的阶段,具有高度的不可预测性;α阶段,经过具有高度不确定性的Ω阶段,系统存在着多种可能性,某一个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带来创造性的变革,系统开始挑选新的组分,并进行重组,然后开始进入r阶段,新的一轮循环又开始了。
适应性循环是指系统在某一尺度内的循环,但任何一个系统都是由运行于不同尺度且相互联系的适应性循环的层级结构构成的。这个相互关联的层级结构管理着整个系统的行为,这个相互关联的层级结构被称为扰沌(panarchy)。[9]Holling 和Gunderson最先提出“扰沌”这个词,表示不可预测的变化。社会生态系统尺度由自然系统尺度和社会系统尺度共同构成,自然系统尺度的发展和变化会对社会系统尺度造成影响,反之亦然,他们各组分间的跨尺度动态变化就构成了扰沌模式,即一个人和自然相互依赖相互作用的系统。因此,必须用一种整体思维的角度去管理社会生态系统,如果只关注社会生态系统直接相关尺度内的动态变化,而忽略其他尺度的动态变化,就无法正确地管理该社会生态系统。除了同一层级间不同尺度的相互影响,还要关注上下级不同尺度的相互作用及响应,这体现了复杂系统上向因果关系和下向因果关系原理。
(三)弹性、适应性和可转换性
Brian Walker、Holling Stephen R. Carpenter和Ann Kinzig三位专家认为,弹性由纬度、阻力、不稳定性和扰沌四个部分组成;适应性是社会生态系统中的管理者在应对外界干扰时,对系统采取的各种管理措施从而影响系统弹性的能力,这实际是系统中占主导地位的人类管理系统弹性的能力;而在生态、社会、经济以及政治条件下,现有的社会生态系统难以维持现状的时候,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系统的能力则被称为系统的可转换性[9],实际就是指当社会生态系统中主导者无法通过管理系统的弹性,以适应外界干扰的影响时,系统必须通过转换态势继续向前发展。也就是说,在某一社会生态系统遭遇了严重破坏,走向不可预测的方向时,知道是否应该、什么时候开始或是怎样开始转换系统态势的变革,是社会生态系统可转换性的关键所在。
所谓的可持续性,就是我们希望系统处于哪一种态势。[11]如果某一社会生态系统运转的方向是使系统即将跨越阈值而改变系统原有的结构、功能及反馈方式,而这一可能的方向是你所不愿意看到和接受的,那么此时社会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就是如何使该系统不要跨越这个阈值,按球盆模型来解释,就是尽可能地使盆体变大,让球保持在原有盆体中运动,并远离阈值;或者,如果这一社会生态系统正处于混乱的状态,不能提供整个状态所需的生态服务功能,那么此时社会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就是如何使该系统顺利地跨越阈值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态势(进入更具吸引力的盆体中,即引力域),按球盆模型来解释,就是尽可能地使盆体变小,让球向阈值的方向运动,逐渐靠近并成功跨越阈值。
三、广州海珠湿地社会生态系统实证分析
湿地、森林与海洋共同组成了地球三大生态系统,被称为“地球之肾”。[12]湿地在城市的可持续发展中具有生态屏障的功能,但随着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城市扩张和道路建设,城中的湿地资源被过度开发,湿地生态被严重破坏,湿地生态功能也开始丧失,这对湿地区域及其周边的灾害防护、工农业生产安全等构成了严重威胁[13]。业内早在十多年前就意识到湿地生态的重要性,并开始关注湿地生态系统的恢复及保护,以期把湿地生态系统纳入到社会经济的统一框架中进行研究,并提出相应的恢复、保护及合理配置等模式及措施,但目前的研究大部分都还只停留在对湿地资源技术恢复及保护、湿地生态效益评价、湿地资源的利用与合理配置等方面的研究,如李丽娇等对海珠湿地水系的整治研究[14];王涛等对湿地不同生境的技术恢复研究[15];黄菁等对湿地的水质治理、鱼塘改造等的研究[16];邝奕轩等研究城市湿地资源变化与环境变化的互动关联及保护研究[17];熊建新等从生态系统尺度研究湿地资源生态要素变化[18]。综观上述的湿地生态研究文献主要都是独立地从湿地生态的技术恢复方面进行,只关注自然生态中物种在数量上的丰富度,虽然有少部分文献提到了湿地生态研究中的其他关键变量,如人对湿地的管理作用,但也只是在文中略微提及,并没进行深入地研究,更不用说从整个社会生态系统的人、机构和物种等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的角度进行整体分析及研究了,这种割裂式的看待问题的研究方式已经无法适应处在城中央并受社会经济生态影响的湿地区域生态系统了,我们必须采取新的思维方式来看待和管理湿地区域这一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
弹性思维就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正确看待世界和管理社会生态系统的智慧方式。将弹性思维用于对湿地生态系统变化规律的研究和管理,先要从阈值和适应性循环两个关键点入手,将湿地这一开放的社会生态系统看成是一个错综复杂的适应性系统,具有自组织的非线性性,要找出驱动系统动态发展的关键性慢变量,比如政府机构、农民、公益组织、企业及志愿者等等,要分析他们之间在同一尺度内的相互联系及反馈循环作用;其次还要从不同尺度,正向循环和逆向循环角度研究层次间的相互作用及影响,如较小尺度的系统循环是受更大尺度上的系统循环的影响的,政府对农民的补贴政策等。确定了社会生态系统中的关键慢变量,找到阈值,并确定不同尺度间的循环联系后,就可以运用弹性思维对系统进行管理了。下文是对广州海珠湿地社会生态系统是如何进行弹性管理的梳理。
(一)广州海珠湿地概况
广州海珠湿地属于复合湿地生态类型,由海珠湖、江心洲与河流、涌沟果林镶嵌而成,它对调节广州城市气候、净化城区空气、调控城市水体、改善城市生态环境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上世纪80年代,广州城市化进程加快,发展迅速的城市开始包围广州海珠湿地区域内的万亩果园,空气、水质、土壤污染等大城市病致使果树产量、效益下降。同时,由于万亩果园的开发建设受到严格限制,当地村社不能靠引进工业等方式谋求发展,与周边村社的差距越拉越大。利益驱使下,农民开始侵占果林进行各种经营开发,万亩果园不断被用于经营养猪场、小作坊、烧烤档,土地执法的压力越来越大,政府和村民的矛盾也越来越凸显,果园面积从近4万亩不断萎缩至1万多亩,几近消失。从90年代末开始,政府以及社会各界不断探索新方式:1998年,政府最早探索建设瀛洲生态公园;2000年,《广州万亩果园保护区规划》防止蚕食果园;2007年,海珠区通过“租土地建公园”保护万亩果园。但单纯靠果农自发保护、行政干预或者租地补贴建公园都难以根本解决保护与村社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破解这个难题需要新思维,探索新政策支持。
(二)如何运用弹性思维管理湿地生态系统
弹性包含特定弹性和普遍弹性。上面提到的农民开始侵占万亩果园进行经营开发是优化系统特定弹性的表现,也即为应对效益下降的干扰而采取的优化生产措施,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即湿地逐渐消失。因此,一个系统只具备特定弹性是不够的,即不能只对某些具体变量进行管理,系统想可持续发展,还需要具备普遍弹性。构成系统普遍弹性的三个因素分别是:多样性、模块性和反馈强度。[11]多样性为系统提供了多种选择,提高了系统的灵活性和抗干扰能力,多样性不只是自然生态中生物物种的多样性,还包括社会治理政策的选择多样性,如在海珠湿地的土地政策选择中,采取的“只征不转”政策开创了全国首例;建设果基鱼塘生态农业示范区,恢复滩涂,划定鸟类生境保护区,试验淡水红树林种植,提升生物多样性。模块性是指社会生态系统内各组成的相互关联程度,如果各组分的关联程度是比较松散的,那么系统的某些模块在遭受干扰的时候可以比较灵活地发挥其他未受干扰的模块的功能,从而不至于使系统整体崩溃。如在对海珠湿地外来物种的防治方面,通过对薇甘菊、福寿螺、水葫芦、大薸等外来有害物种进行全面调查和监测,及时清理以便有效控制外来有害物种的入侵;还有与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珠江水产研究所、省环科院等科研机构开展各类湿地生态因子监测项目;恢复果基鱼塘示范区,传承果基农业生产操作,重新建立果基生态平衡和物质能量循环;实施园区分区管理等等。反馈强度是指当系统某一部分出现变化时,其他部分做出反应的速度与强度。[11]在海珠湿地大面积濒临消失,混乱且面对多头领导的境况下,海珠区政府果断地在其权限内成立了“海珠湿地管理办公室”作为广州海珠国家湿地公园的专门管理机构,名义上为区林业主管部门下属机构,实际由区政府特派一位正处级和两位副处级干部担任领导,直接向区政府汇报工作。这一管理机构在海珠湿地的对外沟通交流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与社会各阶层、社会各组织等利益相关者进行联系和协作,共同为湿地发展中遇到的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并着手解决各类问题,这样的管理机构增强了系统的反馈紧密度,大大增强了湿地社会生态系统的弹性。
系统参与者管理和控制系统弹性的能力就是适应性。[11]系统的适应性主要表现为与阈值的距离,因此要把握社会生态系统运行的发展方向,判断阈值的位置,当系统的状态是良好的,就应该让其远离阈值,而当系统陷入不好的状态时,需要改变态势进入另一种状态时,就应该采取措施使系统接近阈值,并顺利地跨越阈值进入另一种状态。目前海珠湿地管理机构已经开始与科研院所、公益组织及企业等进行合作,希望以不同机构丰富的经验和知识来共同管理湿地生态系统,如应用“食藻虫”水生态技术提升水质;建设降噪生态林、扩建鸟类保护区,降低环境噪声,全面提升环境质量;在挖掘和传承农耕智慧的基础上,通过水系的清疏、古树的保护、栖息地的营造等措施修复垛基果林湿地和果基鱼塘复合湿地系统,以达到维护生物多样性、净化空气和水质等多项生态服务功能。这些都是增强系统适应性的措施,但目前海珠湿地的合作组织仅限于部分高校和研究院所、较少的公益组织、企业以及协会,所以如果希望海珠湿地生态系统具有更强的适应性,还需要引入更多的组织,用更多的跨学科的知识来设计或修改现有的恢复技术和管理结构,调整各机构的相关权力和不同治理措施,制订和完善需要强制执行的环境保护法律法规,以确保主要干预措施能在适当的尺度和时间内发挥作用。
当系统的适应能力无法发挥作用,开始进入一个我们不希望的态势时,与其让系统自生自灭,不如让系统尽早转型,通过引入新的组分或采用新的发展方式来创建新的状态变量,从而以较少的成本跨越阈值,创造和维持一个更理想的态势,这就是系统的可转换性。在万亩果园受大城市病侵害,海珠湿地面积逐渐减少的时候,政府清楚地看到当时的状态已经无法维持,如果继续下去只会使湿地走向崩溃。因此在政府的主导下成立的管理机构“海珠湿地办公室”果断地引入新的变量,如申请土地的“只征不转政策”;出台各类政府规范性文件,如《广州海珠国家湿地公园管理办法》明确对海珠湿地的保护和管理;利用中央湿地奖励资金和地方经费实施湿地边界界桩和围蔽工程,全面实行有效隔离;试验淡水红树林种植,提升生物多样性;湿地一、二期为限制开放区,每日限制3 000人入园;其他区域为生态保育区,不对外开放等等。这里包括了多样化的自然生态恢复和社会经济资本的加入。但要真正实现湿地的可持续发展,单靠这些是不够的,社会生态系统的可转换性还强调功能类型的多样性,如教育、专门知识和职业类型,教育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也不只是一代人的事情,知识也不能只在科研院所间流转,需要各参与者的学习与研究;各利益相关者间的对话与信任,对话是为了加强参与性的深度,信任是为了不同层级间,即跨尺度通信的建立与反馈。
从海珠湿地这一社会生态系统弹性管理的案例中可以看出,社会生态系统如何培养和保持弹性以应对各种不可预测性,提高适应性的过程实质是一个不断学习适应变化或引入新变量转换态势的过程。社会生态系统中的适应性主体,在扰沌等自组织机制下,在可持续发展和环境治理的实践中将非线性关系发挥到极致,这同时也是对复杂适应系统理论研究的完善和丰富。
四、结论与未来研究方向
(一)结论
海珠湿地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正是因为对保护当地自然和人文资源的新型管理方式的使用,而这新型管理方式的理论基础正是社会生态系统中的弹性思维。运用弹性思维去管理社会生态系统,要学会从整体的角度去认识社会生态系统,这样才能协调系统中各组分的相互关系,达到正确管理系统的目的。海珠湿地在恢复和保护生态系统的过程中虽然已经充分地认识到各利益相关者的作用,分别与他们进行沟通交流,并对湿地生态系统进行分析研究,提出各种可行性方案和进行各类促进湿地发展的活动,如政府管理机构与公益组织联合举办湿地保护推广活动;管理机构与科研机构合作对湿地生态进行监测等等,可以看出,这些合作与活动,都是政府管理机构与各组织零散地进行的,且是一对一的孤立地联系,没有一个整体的规划及运作,缺少系统性和整体性。但实际这种集权式的管理反而会弱化反馈效应。在实际的管理中,除了政府管理机构与各组织的紧密联系外,还应把科研机构、公益组织、企业及公众等纳入整体框架中,构成一个各有交集的网络,形成各自的模块以行使各自的功能,从而增强系统的抗冲击能力。科研机构的相关研究成果,公益组织与企业对生态状况的促进作用,应该让一般公众在内的参与者清楚地了解,这样一个反馈循环的形成是保证复杂的湿地生态系统得到持续性的管理的一个重要前提。此外,海珠湿地生态系统想具有弹性,还应该是一个互相信任、不同层级相互关系透明且灵活的系统。除了同一层级尺度间的相互关联,不同层级尺度间也应互派代表共同致力于海珠湿地生态系统的管理,然后由代表将信息反馈到他们的相关组织机构中,让不同层级的利益相关者能够互相对话,共同参与湿地生态系统的管理过程。因为只有多样化的成员共同参与才能够有效地处理系统的复杂状况。
弹性的适合度才是关键。社会生态系统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具有不可预测性,跨尺度的连接对社会生态系统整体的运作是相当重要的,系统内每一尺度或尺度内某一部分发生的无法预见的事件都可能导致系统整体无法想象的未来,因此我们应该把社会生态系统看成一个整体来考虑各种可能的情景,再对各种预设的情景做出多种选择。在受干扰后,社会生态系统具有的自组织能力使其恢复到原有状态或进入新的状态,社会生态系统的这种稳态转换是复杂系统自组织过程的重要特性,其实质是由一种稳定状态经过一系列不稳定状态后向新稳定状态的跃迁。社会生态系统转入新状态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系统的弹性可能增强也可能变弱,所以社会生态系统的弹性并不是越强越好。因为当系统的发展方向是有利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那就会通过增强其弹性以使其远离阈值,停留在原有状态;但当系统的发展方向是不利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时候,就应该降低系统弹性,使其靠近阈值并跨越阈值,进入新的稳定状态。每一次转换都是系统原有弹性丧失的结果。
(二)研究方向
目前,弹性思维除了应用于社会生态系统外,还广泛应用于经济和组织领域、灾害管理领域以及城市弹性领域等。如2001年,Paton 和Johnston提出组织行为弹性是当人类或系统遇到重大干扰时所表现出的一种能力。[19]此外,在应对类似海啸、地震或是恐怖袭击等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时,弹性思维的研究和应用大大增强了系统的适应性管理。应用弹性思维,提升系统的弹性根本在于通过适应性学习使系统有准备地应对外界干扰。2002年在瑞典召开的“可持续发展世界峰会”提出构建弹性是全人类共同的责任,并建议将弹性观点作为补充内容加入《21世纪议程中》[20-21]。社会生态系统弹性研究属于跨学科的研究领域,运用弹性思维对社会生态系统进行管理,不是像传统的方法只限定于增强系统弹性或是增强适应性,设法使系统在阈值范围内,而是注重采取最有效的管理政策和实践实现系统的可持续发展,当社会生态系统的弹性和适应性已经无法维持时,就要促使系统跨越阈值,转换到另一种态势下,以使系统可持续发展。这也正是目前学界最新的研究领域,即社会生态系统的可转换性研究,是未来学科发展的方向。
除此之外,目前社会生态系统的弹性研究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即弹性的定量化问题。大多学者还只是对弹性进行定性研究,较少依据系统动力学理论提出通用的综合评估模型与指数,目前的研究还无法精确选取影响社会生态系统的各种变量以及确定变量的权重,但这些都是弹性研究的主要发展方向。相信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社会生态系统影响因素的定量问题应该会有大突破,在构建社会生态系统弹性时,可借助数据库选取系统的主要关键变量构建指标体系,然后用系统动力学和数学模型对系统的弹性进行分析,预测系统的适应能力与阈值情况,随后采取相应的弹性管理措施,以提高系统的适应性和可转换性,从而达到有效管理社会生态系统弹性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