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电影《生死朗读》中剪辑与叙事的关系
2019-10-30王雨婷
王雨婷
【摘要】剪辑一直被称为电影的三度创作,一部影片剪辑的过程正如一部文学作品作者思考的过程。爱森斯坦认为,将对列镜头衔接在一起时,其效果“不是两数之和,而是两数之积”。剪辑使电影有了类似于文学作品中的倒叙、插叙等手法,蒙太奇的使用也对电影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剪辑是剧作的最后完成,因为电影不是文字的叙事艺术,而是影像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电影剪辑;叙事性;节奏性;结构性;因果性线性结构
【中图分类号】J932 【文献标识码】A
《生死朗读》于2008年改编自本哈德·施林克所创作的小说《朗读者》。上映后入围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也是成就凯特·温丝莱特第一部奥斯卡获奖作品。该电影的背景是在德国二战前后,讲述的是少年米歇尔·伯格和中年女人汉娜·史密兹的一段往事。该部影片的剪辑对影片叙事情绪节奏和叙事结构都有着深刻的意义。在叙述的情绪节奏方面,导演通过声音画面的结合运用恰当地把握了影片独特的情绪节奏。在叙事结构方面,影片打破了线性叙事的方法,采用了小说的叙事技巧,形成了多重故事彼此镶嵌、并置的嵌套式故事结构。在电影《生死朗读》的叙述中,有三个相关层面的叙事。这三个相关的层面即:外部层面导演阐述的米夏和汉娜的故事,中间层中米夏成年后的故事和内部层面中汉娜自身的故事。与此同时,嵌套中的两个时间线上的故事又是以因果性线性结构来呈现的,分别为中年伯格的故事与少年伯格的故事。[1]
一、剪辑对叙事情绪节奏的影响
在电影中,剪辑的方式对电影叙事情绪节奏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在剪辑过程中,剪辑声音和画面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两者从不同方面影响了影片叙事情绪节奏。
从声音方面来看,人声的剪辑根据事件发生发展的一系列改变,使人物间、人物与观众之间产生对话,而这种对话的节奏性决定了影片该部分的情绪基调。电影音乐是影片情绪变化的展示,随着曲调上的变化,影片基调、节奏点发生变化,从而在叙事中达到渲染、烘托气氛的作用。《生死朗读》中,伯格的生日那天,伙伴们为他偷偷准备了庆祝的聚会,他却因与汉娜的秘密约会而无法参加,在他像往常一样为汉娜读书后,两人产生了争吵。言语上逐渐激烈的对话节奏与交响乐节奏的加快,展示了两人激烈的情绪爆发。
从画面角度看,《生死朗读》通过交叉剪辑、闪回和正反打的方式增强了主人公及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情绪氛围,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影片段落中的节奏。
首先,影片通过交叉剪辑,把不同空间发生的两条情节线进行交叉剪辑,营造一种特殊的气氛和节奏感。开篇部分主人公靠在窗边,望向窗外经过的火车。随着人物特写与火车驶过近景的交叉,镜头从男主人公移到火车上一个少年,随即又剪切回略有沉思的男主人公身上。影片这样交叉剪辑画面的节奏与列车驶过音响上的使用相结合,使画面具有了一定的节奏感,同时也暗示了主人公对自身年少时故事的不舍之情,营造了一种留恋的情绪氛围。
其次,影片通过在叙事的过程中穿插某一场景的闪回方法,用以表现人物此时此刻的情绪状态。在影片伯格和一家人吃饭的段落中,不断地穿插伯格第一次与汉娜发生关系的场景。伯格双手握住,架在餐桌上,挡住笑容的嘴。他与汉娜性爱的场景不断地与父母吃饭时嘴部的特写、兄弟姐妹观察他的镜头穿插在一起,情欲的兴奋刺激与食用食物时的缓慢优雅的剪辑营造了一种兴奋刺激的情绪氛围。与此同时,快节奏的剪辑展现了伯格初尝禁果的紧张兴奋与懵懂无知的他对爱情的渴望。
第三,导演通过对正反打镜头的剪辑来展示两人的关系,从而传达出一种特定的情绪,同时影响人物之间的对话节奏。少年伯格患上了猩红热,在巷子口呕吐后遇到了汉娜。汉娜帮他清洗擦拭后与安慰他的那场戏中运用到了正反打的方式,镜头在成熟善解人意的汉娜与患病手足无措的伯格的特写中剪接,展示了两个人由陌生到相识的过程,同时展现了伯格内心忐忑的情绪。
影片声音画面的剪辑运用,在各个段落中影响了剪辑的节奏,同时展示了伯格对汉娜的复杂情绪变化的过程。由伯格相遇时对汉娜的吸引好奇变成相识中紧张兴奋,到相知后的埋怨误解,最后变为别离后的难以自控和怀念,从而展现了剪辑对叙事情绪节奏的影响。
二、剪辑对影视叙事结构的影响
影视中的叙事必然表现出一种结构上的形态,而作品的结构又直接对叙事有着强烈的感染力。作品从两个角度来看,一个是整体布局,是整体层次上的把握;另一个是内部的结构,体现了影片内部故事间相关联性和对整体主题的影响。《生死朗读》中导演采用了小說的叙事技巧,形成了多重故事彼此镶嵌、并置的嵌套式故事结构。而在嵌套的故事中,又通过因果性线性结构来呈现。
综合整体角度讲,影片通过嵌套式的故事结构,讲述中年的伯格和少年伯格的故事,从而展现女主人公汉娜对伯格一生的影响。影片开始,导演通过窗边中年伯格与列车中少年镜头的衔接和剪辑带领观众进入了故事的叙事中。伯格的故事是影片的主体,而在这一层面中,故事是以第一视角展现给观众的,讲述了少年时的伯格与中年女人的爱情故事。在伯格少年的记忆中,他与汉娜是相爱的,是不惧世俗的,而汉娜的消失则影响了自己的一生。在汉娜的这一层面中,她的确对伯格有好感,但伯格的行为让她没有安全感。她眼中的伯格并不爱她,只是年少的懵懂无知和身体上的欲望需求促使他们走在一起。她认为两个人是不会被世俗所接受的,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所以她选择了自杀。
从影片嵌套着的成年伯格和少年伯格的两个角度讲,两个部分都是因果式的线性结构。主要以时间线索上的顺序发展为主导,以事件的因果联系为推动力来进行叙事,追求情节结构上的环环相扣,注重利用制造悬念的叙述和对叙事信息的铺垫与照应。
在成年伯格的故事线中,他与女儿的关系作为这一角度的线索。影片开始处,在伯格与情人的对话中谈到了女儿,两人的关系较为疏远。而在他与女儿不断的见面交流中,打开了心门,陈述了他与汉娜的爱情往事,并带女儿去了汉娜的墓地。在伯格与女儿在餐厅吃饭的场景中,他与女儿客气得像是两个陌生人。在用餐正反打的镜头中,两人尴尬的对话与表情镜头的剪接,再一次暗示了两人的关系,让观众产生疑问,从而制造悬念。
在少年伯格的故事线中,他与汉娜的关系变化作为线索。影片中他与汉娜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是以朗读和肉欲度过的。影片从汉娜向伯格提出是否阅读的问题时充满热情的面部特写的剪辑便买下了伏笔。在一次与汉娜的出游中,汉娜让伯格为自己点餐,伯格疑问的停顿镜头,对后来伯格在法庭中意识到汉娜并不识字做了铺垫。汉娜离开后,伯格与汉娜的再次重逢是在法庭。進入法庭旁听审讯的学生伯格遇见了汉娜,不过这时的汉娜是被审判的集中营看守,在其他被告者的集体指责中,汉娜为了隐藏自己不识字的秘密而接受了莫无须有的罪责。而伯格也帮助汉娜隐藏了她不识字的秘密,于是汉娜被判处终生监禁。这一部分是揭开悬念,告知观众原因,同样是因果式结构的呈现。
《生死朗读》在整体和部分两个视点中的剪辑,对影片的叙事结构有着重要的影响,导演在影片中没有发声,但是在两种结构中,通过男女主人公关系的变化向观众表达了他的观点,从而促进了影片叙事的进行,让观众对影片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三、总结
电影视觉、听觉两种因素的整合使观众从整体来看更具有完整性。画面的剪辑部分,一部电影给观众最直观的表达就是镜头的展现,剪辑过程要根据人物动作、情绪和影片节奏来进行。在电影的发展中,其叙事性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而存在。[2]在技术不成熟的年代,导演倾向于把分镜场面一一画出,一切按照他的意愿完成,不允许其他人在他的作品里有一点发挥,剪辑的手段在那时对影片没有太大的影响力。而随着电影业的逐渐发展,人们渐渐喜欢把电影分工开来完成,分成三个大的部分:前期创作、中期拍摄、后期制作。著名剪辑师周新霞的文章中曾这样写道:“电影是在一种参与和认同下的时空想象,这种想象是以表达在银幕上为目的的。”周新霞老师对剪辑的理解是深刻的,她认为素材在一位剪辑师手中会发生截然不同的改变。从筛选素材到分析叙事的多种可能性都是要进行精细的加工处理。[3]
希区柯克称自己严格按照剧本来进行拍摄和剪辑,他从不与摄影师发生争执,因为摄影师没有讨论的余地,演员也没有可以发挥的情绪,每个人都是被他操控着的木偶,他把所有画面因素都做出了明确规定。与其相反,日本导演黑泽明则不会在拍摄前期画好每一场的分镜,他更重视影片整体的气氛,他拍摄前所画的没有按照电影比例来构思的画作,是他对整部电影基调感觉上的塑造。
德国导演赫尔措格在剪辑时为了寻找自己想要达到的感觉,他从不去审视前一天完成的部分,而是从前一天结束的地方继续下去,只有等到剪辑前部完成后,才会去从整体上审视这部影片——这便是赫尔措格粗剪的方法。这样的做法看似违反常规,但彰显了剪辑的本质。剪辑是一部影片最后完成的部分,是视觉上的完整诠释,而导演所要考虑的人物、情节上的关系是需要在在视觉基调确立后的部分即作者今天所要谈论的剪辑与叙事的关系。[4]举例来讲,剪辑被称为是电影的三度创作的另一层原因是,如果在拍摄时没有注意到细节上的疏漏或是演员没有适当地表现出导演要求的情绪时,剪辑师可以利用镜头的切换调整改变本来不完善的部分。往往导演在写剧本时的思维方式,是要求剧本的完整性和情节周密性,而在剪辑时会发现往往很多拍摄的素材无法全部用到剪辑中去,全部运用会显得多余而冗长,因此,后期剪辑的取舍则是一种站在影片完成前最高角度的审视观察。
电影中,剪辑和叙事一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在影视作品中,导演整体的把握、在结构上构建叙事话的手段一直是经受探讨的话题,但是,其对电影叙事学的影响及对电影剪辑手段的发展不断地促进的作用则是显而易见的,这在电影《生死朗读》叙事上表现非常明显。其无论是电影的叙事结构、与各个主人公间的情感变化都可以看到后期的剪辑对整部电影的精心完善,造就了这部电影的深邃与引人深思。正如开篇强调的,剪辑是电影的三度创作,在影视作品的发展中对其有着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毕兆明.从小说叙事到电影叙事:谈影片《生死朗读》的再创作[J].名作欣赏,2010-02-01.
[2]周新霞.电影剪辑探微[J].电影艺术,2001(5).
[3]周新霞.魅力剪辑[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1.
[4]李琳.创建思考和想象的空间——论非常规剪辑在叙事性作品中的特殊价值[J].当代电影,20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