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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达铺轶事

2019-10-30正雨

飞天 2019年9期
关键词:陕北纪念馆长征

正雨

甘肃省宕昌县哈达铺实属一个不起眼的偏僻贫困小镇。历史上曾经繁荣过,那是清末民国时候的事了。它的地理位置属于岷山脉系,是千里雪后“尽开颜”的所处。自从陇海铁路、甘川公路修通以后,这个药乡小镇迅速衰落。

83年前,即民国24年9月20日下午3时左右,毛泽东率领的中国工农红军红一方面军历尽千辛万苦走出茫茫大草地,翻过皑皑大雪山,在天险腊子口与国民党守军进行了一场激烈交火,后经过渭源县大草滩,先头部队攻打岷县县城未果折转向南,来到了这个叫哈达铺的地方。

之前,先头部队到达哈达铺小镇的时候,国民党守军鲁大昌的一个排早已扔下守地望风而逃。

经过长途跋涉极度疲惫的红军队伍驻扎在哈达铺和临近的几个村子。毛泽东和张闻天歇脚在哈达铺镇一家叫做“义和昌”的药铺店里。这是一座前店后院有几间小瓦房的院子,低矮房屋后面紧靠着一条宽阔河道,瓦房旁边有一小门,直通河边。荒凉苍寂裸露的河道一直延伸至延绵起伏的岷山山峦。九月,这里已进入深秋时节,高原的朔风凛冽而又强悍,固执地在低矮的瓦屋上面一阵阵地刮过,给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打着招呼,冬天马上就要来到了。

刚刚歇脚的毛泽东在小屋里来不及休息,他疲惫的身躯在低矮的小瓦房里不停地徘徊,脑海里总是被一个重大的问题缠绕,他在为红军明天亦或下一步北上的出路经久思索。走出草地的队伍前进的方向和出路,革命的命运前途应该如何决定,红军北上的方位应该去向哪里?自从草地同张国焘妄图分裂中央的斗争之后,北上一直成为红军和党中央的重大决策问题。从门外院子里吹进来的冽洌寒风使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马上意识到高原的冬天很快就要来到了。这是他带领着疲惫不堪的红军队伍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从叫做腊子口的大山沟里出来,路过寒风肆虐的大草滩来到这个小镇。远山的苍茫,密布的云层,凛冽的朔风,将西北高原的苍寂冷漠毫不吝啬地显现在红军面前。他此刻的心情起伏跌宕,不停地思索队伍的前途命运,革命的前途命运。高原的寒风甦醒了他的意识思维和心底的潜在定力,激荡澎湃的动感在他的心里鼓越,如同大海一样汹涌。

他走出小院,信步在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小街上前行,暮色苍茫,阴冷的天空很快就要黑下来。街道两旁低矮的土房子面向街道的炕洞里,背墙上面的烟囱里飘散出辛烈呛鼻的柴草牛粪等燃烧的浓浓烟味,有些呛人。顺着窄窄的街道一直往前,眼前不远处,靠左边,有一间邮政代办所标识的小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弯腰钻进屋子,黑乎乎的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啊,有报纸,上面落有灰尘,看来邮政所里早已没有人,他如获至宝,吩咐身边的人赶快将这些报纸收拾起来匆匆带回住所。

昏暗的油灯下面,在一堆大公报、民国日报、中央日报、西安日报等报纸上面,毛泽东急切地寻找感兴趣的各类消息。自从部队进入草地以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报纸之类的东西,茫茫大草地隔绝了红军、中央与外面的一切联系,一点消息都没有。此时,屋外的房顶上面寒风依然呼呼地刮过,屋子里有些寒冷,他这时候全然顾不得了,昏暗的油灯竭力地散发着一豆光亮,陪伴着他在字里行间寻找着什么。蓦然,《大公报》上一小行黑体字跳入他的眼帘:陕北、共匪、刘志丹。啊,陕北、红军、共产党、根据地。他的神经高度绷紧了,他的眼睛发亮了,心怦怦直跳,情绪紧张了,精神亢奋了,他不由得喊了起来:陕北有红军,陕北有共产党,陕北有刘志丹的红军,还有徐海东的红军,陕北有我们的人。这一夜,他彻夜未眠。这一夜他与张闻天、周恩来、博古、王稼祥等中央领导人商讨决策着红军的走向、长征的路线、革命的未来。

9月22日上午,在毛泽东、张闻天的住室里召开了周恩来、王稼祥、博古、左权等同志参加的中央领导人会议。作出了把红军长征的落脚点放在陕北的重大决策。

小屋沸腾了。小屋里的人激情四溢。小屋欢腾着,小屋里的人情绪盎然,希望的曙光泛映在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等人的脸上、心里。一条希望之路即刻呈现在他们面前,这是茫茫黑夜里窥见星光闪烁希望的方向、这是踏越江河峰峦草地雪山九死一生的路标、这是历尽枪林弹雨厮杀追击夺路之后的曙光、这是经历浸淫恶风骄阳饥饿病痛大难不死的胜利之途。小屋因了那张不起眼的纸张而彻夜不眠,小屋里的人因了那几十颗铅字而确定了行进的方向,小屋里的灯光照亮了中国革命的方向,小屋里的人紧紧握住了中国革命命运的前进舵向。

当天下午,红军团以上的干部大会在下街关帝庙土院子里召开。窄窄曲曲的土街巷里涌满了队伍上的干部战士,许多老百姓争相围看。骄阳似火,拴在街巷边老柳树跟前的战马也被午后泛热的天气和部队战士、看热闹的老百姓拥挤得有些焦躁。然而,大院里围坐在地上的红军干部却群情振奋,毛泽东高亢宏亮的声音回荡在阳光下面,飘散在清风里,洋溢在在几百名红军干部的头上,迅速地沁入干部战士的心里。

“感谢国民党的报纸为我们提供了陕北红军的消息,那里有刘志丹的红军,还有徐海东的红军,还有根据地。”

“我们要抗日,首先要到陕北去。”

“到陕北去,北上抗日!”

毛泽东站在那座风雨侵蚀残破的关帝庙台阶上面,挥舞着他巨大有力的手,面对着围坐在土场上情绪一振精神饱满的红军干部发出号召,宣布中央的决定:到陕北去,北上抗日!

由此,红军一方面军一、三军团和中央军委直属纵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遣支队”。

午后的阳光在晴空的映衬下,分外明亮,暖暖的秋阳鼓荡著红军干部战士的激情,中国革命的航程从这里又一次走向辉煌。

哈达铺,长征路上的“加油站”,因为经过坚苦卓绝斗争的红军队伍在这里进一步确定了革命前进的方向,作出了把长征的落脚点放在陕北的重大决策。因为关帝庙干部大会的召开,奠定了“到陕北去,北上抗日”的航向坐标。小镇和小镇上的人们,因为这一特殊队伍的到来,贲发了从未有过的极大热情,这是历史给予的殊荣。尽管后来有许许多多关于报纸消息来源的不同描述版本,包括一些亲历者的多种叙述表达,历史的真实定位只有一个:哈达铺,长征路上的“加油站。”这个长征光辉照耀了的地方是中国革命记载里不可抹去的历史真实,铭刻着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艰苦卓绝的革命历程。是领路人毛泽东亲自导演的一场伟大活剧,在中国革命历史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永远闪耀着不息光辉。

当这支队伍刚进入小镇的时候,驻守在这里的国民党鲁大昌军队一个排的队伍仓皇逃去,囤积的粮食、盐巴、草料等一些物质没有来得及带走。小镇街道上当地价廉物美的锅盔、猪肉、羊肉、粮食、烟叶等丰富的食品给了刚刚翻越过草地雪山困苦饥饿中的红军战士以极大的欣喜,迅速地解困了部队长期饥寒交迫的处境。相对便宜丰富的食品药物给危难中的红军极大地帮助。红军与老百姓鱼水情谊顿生出了昔日老根据地的情景和场面,人们把红军战士迎进自己的家里,用热炕、油茶、锅盔、油馍、煮羊肉招待。从万里路上历尽饥饿病痛枪林弹雨的战士,在哈达铺老百姓的热情款待中,补充长期饥饿的身体。

1935年9月23日,毛泽东等人带领这支队伍从哈达铺出发,经理川、阎井、通渭县榜罗镇等地走向陕北,走向抗日前线。在翻过岷山之后,毛泽东写下了著名诗篇《长征》。

1936年8月9日后,中国工农红军红四方面军、红二方面军相继进抵哈达铺。此后,红二、四方面军在哈达铺休整近两个月时间,执行中共中央西北局《洮岷西固战役计划》,在哈达铺、岷县一带扩红建政、宣传抗日、建立苏维埃政权。

哈达铺的红军情结、革命精神、“加油站”意义永远是长征路上的一座丰碑,昭示照耀着我们,也见证中国革命的历史。

公元1976年9月9日下午二時许,甘肃省岷县县城人民大礼堂里,黑压压地坐着几百人,正在聆听陈昌奉红军长征的报告。陈昌奉是毛主席长征路上的警卫员,时任武汉军区副参谋长。陈昌奉正在作一次壮举,他要在有生之年,重走一次长征路。他从江西瑞金出发,一路走来,经过哈达铺到达岷县。那天,报告大会上,陈昌奉刚刚揭开一个令人诧异的惊天秘密:当年毛主席率领的红军队伍长征到了哈达铺,毛主席在哈达铺邮政代办所国民党白区的报纸《大公报》上看到了登载有刘志丹的红军在陕北的消息。当晚,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张闻天等中央领导商议才决定去陕北。完全不是我们一直认为的从江西瑞金出发就是去陕北北上抗日去的。

事后,当我听到有关于陈昌奉岷县讲话的传闻,我绝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事实总归是事实。当我现在将这个故事诉诸于文字的时候,只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不是一个传说,时间证实了故事的真实。

然而,在革命取得胜利后的几十年里,哈达铺一直沉寂在岁月的漫漫时光之中。当年毛泽东与周恩来、张闻天等红军高级干部曾经居住过的义和昌、同善社、张家大院等几座小院,还有这曾经解救红军队伍干部战士于危难的小镇,红军一、二、四方面军数万人马经过的小镇弯弯曲曲称之为“红军街”的街道,小镇群众数千人曾经和红军一起欢聚闹红,建立革命苏维埃政权的民众,还有那下街几百红军干部聆听毛泽东讲话的关帝庙,都渐渐蒙上了时光的尘埃。很多时候,在小镇人们偶尔的茶余饭后仅是当年闹红的一个传说,小镇的寞落在贫困里羞容沧桑,被时光风尘淡淡而去。当然,也偶有探访者光顾追忆敬拜,追寻令人难忘的过去。

哈达铺纪念馆馆长韩尔明的小舅子,曾经担任过文县文化局长的沈璇,给我讲了一件久远的事:沈璇的老家在宕昌官亭,在他几岁的时候,1978年6月,他跟着担任纪念馆馆长的姐夫和姐姐,在哈达铺镇上见过当年任兰州军区司令员的肖华重访故地。肖华一行十数人专程亲临哈达铺,在哈达铺现场逐一踏看了当年红军驻扎时的所有旧址。时为宕昌县委书记的马体安、副书记戴树举一路陪同。肖华深情地回顾了当年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等中央领导同志和中央红军经过哈达铺时的情景,对当时发生的事情重新作了界定、辨识、复原和确认。每到一处,肖华都身临其境重新辩认当时的情况,对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居住的院子、房间等情况给予了准确的认定。特别对《大公报》报纸的发现作了权威性结论。肖华还对毛主席、党中央去陕北的英明决定、团以上干部大会的召开、哈达铺群众对红军的热情拥戴情景、哈达铺当时的经济社会状况、当时中央的决定等诸多重大事情都作了界定和确认。为哈达铺革命红色基地的确立奠定了无可争辩的坚实基础,也给当时纪念馆的复建修整工作以极大及时的帮助支持。当时的情形,沈璇刚刚高中毕业十八九岁,他就站在肖华一行人跟前,听着大人们讲述哈达铺、红军、毛主席、党中央的许多往事。许多年过去了,他记忆犹新,感慨无限。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韩尔明——当年哈达铺纪念馆的首任筹建馆长,后来患病,成为身患残疾的守护者,二十八年来与这些中国革命的缔造者留下的故事、脚印形影不离。在当年周恩来居住并作为红军司令部的那座院子一隅,韩尔明蜗居在一间低矮的黑屋子里,默默守望着这些寄望灵魂、精神和足迹的房子。在韩尔明独自一人伫立在静寂之中的时候,他蓦然感觉,这几座曾经留驻过中国革命领路人的屋子里,依然有不可名状的精魂在驻留、幻现;依稀有可触可摸可辨的印觉让你心存感应;依旧有一种荡涤心灵的凛冽气场让你的灵魂升华。这种灵魂确认和精神感应,竟会传递到每一位来到这里的造访者。

韩尔明寄居的老土屋子是几根圆木搭建,约有两米多高,光线仅能从那块牛肋骨似的小窗户和一面单扇门里挤进来,屋子里一个土炕、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做饭的锅碗瓢盆、一些书籍报纸将屋子占据得拥挤不堪。这个院子原是红军司令部,周恩来同志居住。韩尔明在这院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酷暑寒冬,秋来夏往,韩尔明心诚笃定默默看守这些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他日夜巡走在哈达铺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小街上,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保护好这些存留着红军脚印的革命文物。在他灵魂高地上,毛主席、周总理和红军的身影始终与这些屋子、这座小镇融为一体。毛泽东的精神思想匡正导引了中国革命的正确航向,哈达铺在红军向何处去、何处落脚起到了方向性的作用。为我们在真实准确弄清红军长征,建立陕北革命根据地的来由始末,为确立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党的历史中奠定了毋庸置疑的坚实基础。显现了党实事求是的精髓,印证还原了一段真实的不可辩驳的历史。

1978年7月,长期在教育战线上工作的韩尔明,从教师的岗位上被选调筹建哈达铺红军长征纪念馆。此刻,摆在韩尔明面前的是一条十分艰辛的道路:一缺资金;二缺人员;三缺经验。在韩尔明面前也有一条新的长征路等着他走。

初到哈达铺,纪念馆仅有一间破旧的矮土房子,他高高的个子要弯着腰才能钻进去。房子里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什么也没有,一切从头开始。他几经寻访,首先要证实当年红军长征机关旧址。一处被人為地损坏,一处时间久长破烂不堪,三处为当地农民群众居所,都已经遭到不同程度的破损。这些旧址周边环境十分脏乱,垃圾遍地,杂草丛生,房子残破,不堪入目。搬迁、维修、清理迫在眉睫。

再现复原当年红军长征经过哈达铺的原有真实面貌,使纪念馆的工作尽快走上正轨,是纪念馆筹建工作中的主要任务。韩尔明在岁月风尘里开始了漫漫寻找和摸索。当年红军在哈达铺时到底是什么时间、当天的情景是什么样子、毛主席和红军大部队怎么和老百姓接触交谈、毛主席和中央领导都住在哪里、当时是怎么发现报纸的、当时毛主席和党中央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向陕北去、关帝庙的会议情况等等的问题,一个个地突现在韩尔明等人的面前和心里。他背负着这些急需解决的问题,艰辛地走在建设“哈达铺红军长征纪念馆旧址”的前行路上。

在韩尔明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寒夜里,他仅从微少的资料、老乡群众的口传、现实的遗址当中细细倾听、问询、琢磨、研究、认定一切。他走出黑黑低矮的土房子,独自一人踯躅在弯弯曲曲、高低不平、混杂着牛粪马粪驴粪柴草味的街路上,在复原往事思维与理性构造幻觉中,力图复原四十三年前那个晚上的真实情景。他在凛冽寒风里透过令人咳嗽不已的浓浓满街炕烟,仰望星空,漫天密密麻麻璀璨繁星里,他分明看见了一束十分明亮的光越过他的眼前:红军,是红军,一队顽强不屈的红军队伍在苍茫黄昏从他身旁走过……

韩尔明召集当地健在的六七十岁以上当年曾经亲历红军经过时的老人,采用座谈会、走访、问询,不厌其烦地努力收集当年红军在哈达铺的一切重大活动和细枝末节,细细地纪录整理,勘证核实。为纪念馆的充盈丰满聚集了一大批党史纪录中未曾涉及的第一手珍贵史料。他无数次地现场实地踏看每一处原址,复原当年的实际状况,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在时光记忆里打捞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记忆,力图从思维与现实高度统一中再现当年的情景。

三处旧址居住的十三户群众的搬迁工作,是纪念馆建设中的棘手事。当年没有宽裕的经费足以推动这项工作的顺利进行,韩尔明等人多次苦口婆心地做工作,在当地政府和领导的支持下,他从革命文物管理的重要性、作用意义、政策法规,以及筹措搬迁经费、口粮补贴、选划宅基地等方面,循循善导讲政策,背负误会和威胁,甚至忍受个别人的屈辱和谩骂,克服种种困难和少数利益者的阻力,一步一步往前走。当纪念馆出现在人们面前,当鲜亮的纪念馆牌匾在五处旧址悬挂起来的时候,韩尔明的心里充满了自豪与成就感。

老街的保护与修整是纪念馆拓展和整个纪念基地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打造红色小镇的重要一环。当年在这条充满历史沧桑感的路上,有数万红军战士的脚印,他们从这里走向了陕北。面对改革开放扑面而来的经济大潮和人们生活的逐步改善,保护老街原貌则成了韩尔明的心头事。他把老街看作是无价之宝,这是一个文物工作者锐利目光和独到成熟素质的价值体现,这种理念某种程度独属于韩尔明。他对来到这里视察探访参观的县上市上省上国家等各级领导大声疾呼:保护老街!

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第一街,这座呈现清末民初岁月的商业老街,终因睿智的人们悉心保护没有被现代经济的浪潮掳去,街道两边606户、1209座、3391间、43万多平米的古式民宅依然维持当年原貌。382间临街建筑修旧如旧亦如原貌,为“中国历史名镇”的确立奠定了基础。

因病致残拄拐站立街头的韩尔明说:历史不该被忘却。实事求是地对待历史,或许就是面向未来的最好选择。这是一位忠实从事文物工作者的座右铭和终生信念。他给自己立了一块墓志铭。

纪念馆还亟需丰富内在的延伸发展。韩尔明等人认为,抢救有关于“哈达铺纪念馆”的珍贵历史及现在文物和资料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须臾不可懈怠延误。时机对于韩尔明他们显得尤为重要,当时的地县党史部门以及党史工作者都强烈地意识到,当年那些在长征路上出生入死、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幸存者、老红军,已经在时光的征程里跟时间跟生命赛跑,必须去北京等全国各地拜访面见他们,尽快地抢救他们生前的所有一切珍贵资料。他的想法和建议得到了县上领导和地区党史等有关部门和领导的重视支持。然而,量大面宽散落各地的受访领导和健在的红军将领战士和当年的亲历者,能够一一如愿以偿谈何容易。“红军精神、长征精神”让负责这项工作的县上领导和韩尔明等人一刻也没有懈怠。摸底、联系、上门、拜访每一人、访谈每一位都有许多讲不完的故事。当时有些受访人还担任着重要职位,要多次联系才能见上面;有些年事已高行动不便,需要多次与本人或家属商定见面;有些是在医院里病床上插着氧气管见的面;有些是神志不清的弥留之际;有些在联系的过程中离开了人世。每一次见面,每一次探访,每一次回忆,每一次叙述,每一位受访者、拜访者,都是难以忘怀的情感倾泻、精神滋养、情景复生、灵魂再现,倾听者心灵受到洗礼,讲述者不能自已,令人动容失态。这些比金子还要贵重的故事充实丰盈了哈达铺的未来,也给纪念馆竖立起了精神高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年下来,县上相关领导和纪念馆里的寻访人员们历尽了排除了克服了种种困难,征得了一百多位将军级别以上的题词及回忆录、信函件。

《哈达铺长征百将墨迹》问世。这是一部凝结着红军长征将士们坚苦卓绝斗争真实足迹的珍贵纪念、这是一部集结哈达铺与红军长征精神的丰华碑记、这是一部让历史和今人共同见证承继的无价之宝,这是伟大精神与实际热诚融乳交融的强大武器。

探访者在与这些亲历者面对面接触的过程中,又获得了很多有实证性说服力的第一手史料。很多因为时间流逝了的情景和发生过了的事情,因为情感,因为交流,因为对已逝往事的复议而变得更加清楚真实客观可信,很大程度上还原了历史的本来事实和面目,为“哈达铺纪念馆”提升打下了更为坚实更具可信度的基础。

基础设施建设随着时间的前行,特别是党中央关于红色教育基地的建设,哈达铺的维修建设提到了重要议事日程。上级拨来了一些经费,韩尔明是困难中过来的人,把这些钱看得比命还都重要,如何将清末民初留存下来的这些土木结构古式民居建筑原貌原样保留下来是十分棘手的问题。由于年久失修,很多房屋木料腐朽、墙基裂陷、破旧不堪、摇摇欲坠,修旧如旧抢救性地维修好遗址,不是一个简单事情。韩尔明心急如焚,多次向上级领导组织报告汇报申请疾呼,并很快得到了各级组织和领导的重视支持。在筹办工程材料期间,他在舟曲深山老林里购买木料,因遭遇数天大雨,与拉料司机一起熬过七天七夜,茫茫林海里因潮湿阴冷,后来患上了风湿性骨关节炎导致股骨头坏死,落下了终身残疾。

在韩尔明身体残疾的岁月里,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和苦痛。他像当年的红军一样,行走在自己的长征路上。他的两条腿完全要依靠两条粗笨的自制木拐杖行走。记得在2005年夏的一天,我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门打开,竟是韩尔明拄着两只拐杖站在我面前。那是五层高的楼层啊,他满脸汗水,他专门找我谈纪念馆的事,我惊呆了,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他爬这么高的楼层啊。然而,在韩尔明来说,这只是一次平常的走动。他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就是韩尔明。离开我的家里,韩尔明又亲自开着一辆破烂不堪的仪征车上北京跑项目去了。

为了照顾有病的丈夫,韩尔明的妻子沈玲从城里搬来跟韩尔明一起住在纪念馆院子里那间低矮潮湿的土房子里。由此,夫妻俩人患上了病痛。2017年底韩尔明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病逝在兰州一家医院。年后,时隔三个月,春天姗姗来迟的时节,他的妻子沈玲也没有熬过那个花开季节,在兰州因病去世。他们夫妻双双携手走了天堂。

责任编辑 王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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