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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藏寺周边社区信仰方式变迁

2019-10-25曲卓青海民族大学青海西宁810007

新生代 2019年7期
关键词:玛尼藏传佛教寺院

曲卓 青海民族大学 青海西宁 810007

现代社会,许多宗教文化生活现象显示,宗教向世俗化和现代化在逐渐变迁 ,藏传佛教亦然.藏区的寺院是弘扬佛法的重要场所,其功能是为信众提供认识宗教、接触宗教的场所,也因此与信众发生着直接互动和关联,寺院对周边社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产生着较大的影响,它不仅关系到藏传佛教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也关系到地区的发展与稳定.本章节为更好阐述主题,在个案访谈的同时对却藏寺所属的却藏寺村和北沟脑村按30%抽样方法,发放问卷420份,收回有效问卷412份,采用SPSS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获取相关资料.

一、却藏寺信仰圈

藏传佛教在青海已经传播了1300年,许多名僧诞生于此,如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后弘期名僧贡巴饶赛、十四世达赖喇嘛、十世班禅、历代章嘉呼图可图等.由于受佛教后弘期"下路弘法"的影响,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遍布青海各地,河湟地区出现"番僧寺族,星罗棋布"【1】的局面,著名的塔尔寺、瞿昙寺、弘化寺等都是在这一特殊时期建成的.藏传佛教在青海各地传播广泛,信徒众多,影响深远,并且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越来越密切.

到清朝初年,河湟西宁一带建立的规模不一的藏传佛教寺院已增至千余座,据载:"渐增至数千余所,诸民尽衣蒲衣,鲜事生产者几万户"【2】民国时期,藏传佛教得到保护和推崇,在南京设立了班禅和章嘉呼图可图驻京办事处,这些举措,推动藏传佛教在青海的进一步发展.清顺治六年(1649年),藏传佛教著名高僧、第九世却藏•南杰班觉大师正式建立却藏寺,因建寺的九世却藏活佛是西藏拉萨地区堆隆却藏人,因而取名却藏寺,以示纪念.却藏寺盛名远播,在历史上,却藏寺、佑宁寺、广惠寺和夏琼寺被称为"北方四大寺院"(泛指黄河以北),在西北地区乃至全国具有较大影响.清雍正十年(1732年),由章嘉大国师呈请清廷敕令重建.乾隆三十年(公元1765年)敕赐"广教寺"匾一面,又赐"祥轮永护"匾一面.清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皇帝以施主的身份出巨资给章嘉国师和却藏活佛修建了海内外闻名的释迦千佛殿(安多觉康),俗称金龙殿.后又特许在殿前建立"九龙壁"一座,九龙为九色.清同治五年(1866年)西北回民反清时,除千佛殿、章嘉囊、却藏囊、九龙壁幸存外,该寺再遭焚毁.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十三世却藏活佛和章嘉国师进行重建.1981年6月6日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却藏寺得到重新开放,恢复了宗教活动.但作为寺院组织,拥有自己的信仰圈是寺院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信仰圈的形成也应有其村社和信众的人缘和地缘基础.随着藏传佛教影响力的不断增强,却藏寺的影响力逐步扩大,信仰圈逐步形成.历代章嘉国师、却藏活佛地位显赫,在青海、甘肃、新疆、西藏、内蒙、四川、云南、山西、辽宁等地区深得藏、汉、蒙、土族及裕固族的信奉,享有较高的声誉,在信教群众中影响尤为广泛.因此,却藏寺所属寺院较多,下辖有青海夏琼寺、扎藏寺、白马寺、木干寺、都兰寺;新疆却藏苏木寺和夏日苏木寺等54座寺院,在宗教界和社会上有着深远的影响,信教群众较多,从海外、港台和东南亚地区前来朝拜的人也络绎不绝.

二、信仰方式的变迁

信仰者通过许多方式表达自己的信仰意愿,却藏寺周边村社群众的信仰方式主要是供养寺院、居家拜佛等方式.

根据问卷调查显示:关于"你参与的具体的宗教活动"选项,在参与的具体的宗教活动方面,159人表示是磕头,占总人数的38.6%;46人表示是礼拜诵经,占总人数的11.2%;72人表示是去宗教场所,占总人数的17.5%;135人表示是其他,占总人数的32.8%.(见下表):

你参与的具体的宗教活动是

三、信仰支出的变迁

信仰支出对于信仰者来说是一种表达信仰意愿的义务,许多家庭把信仰支出作为家庭支出的重要部分.却藏寺周边村社的群众虽然生活不是十分富裕,但只要有信仰,就有数目不等的信仰支出.

根据问卷调查显示:关于"家里在宗教信仰方面花的钱"选项,家里在宗教信仰方面花钱的变化上,63人表示花的钱更多了,占总人数的15.3%;28人表示花的钱一样,占总人数的6.8%;35人表示花的钱更少了,占总人数的8.5%;286人表示不清楚,占总人数的69.4%.(见下表):

家里在宗教信仰方面花的钱

关于"以前家里在宗教方面最大的开支是"选项,以前家里在宗教方面的最大支出,72人表示是寺院僧众的布施,占总人数的26.3%;41人表示是供奉活佛,占总人数的15%;16人表示是承担寺院的宗教活动支出,占总人数的5.8%;104人表示是在家进行宗教活动,占总人数的37.9%;9人表示是在寺僧人生活费,占总人数的3.3%;32人表示是摊派的寺院建设费用,占总人数的11.7%.(见下表):

以前家里在宗教方面最大的开支是

四、信仰观念的变迁

却藏寺周边社区群众的宗教信仰观念随着社会的变迁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从寺院周边的却藏寺村和北沟脑村的个案和问卷调查中发现,宗教观念趋于淡化的迹象较为明显,特别是在年轻人中,宗教只是一种概念性的东西,一些家庭拜佛活动的程序和内容基本不知,许多年轻人家庭连"煨桑"的简单仪式都没有.

访谈一:我叫万玛才让,藏族.1937年生的,今年81岁了,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互助县南门峡镇北沟脑村).

你们今天来问我这些事情(宗教信仰),我高兴的很.现在社会也好,我才跟你们说这些事情,放到以前我是不敢说的.

我是藏族,家里往上几辈子也都是藏族.听我的母亲讲:我的太爷,因为他的妹妹嫁给了隆务寺一位活佛的亲戚,后来当上了活佛的管家.她自己经文每天都念.当年家里还有佛堂,她每天都打扫佛堂、擦却巴【3】,献却巴……大体上讲,那时候家里在宗教上的虔心大得很.老人们在宗教上也早早的教自己的娃娃.头应该怎么磕,到寺院要怎么做的规程都要教.我现在《卓玛》会念,《久丹贡保》【4】会念.只是年纪大了,嘴里漏风,念出来的不像以前那么清楚了.这些都是我小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们教的.每年农历的六月初八,要把收下的庄稼献到玛尼康里,磕头.

不光是我们家这样做,村里的其他人家也都一样.守"娘内"【5】的日子一到,村子里家家户户的人都要到玛尼康里.那段时间比回民闭斋的阵势大——天没亮的时候把饭吃上,然后一整天不吃不喝.不光是不吃不喝,话都不能说.老汉们守,娃娃们也守.家里有人生病的守,娶不上媳妇、嫁不出去的小伙姑娘们也守呢.

那时候去寺院(却藏寺,下同)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比方说明天要去寺上,那心里就高兴的很.家里面把馍馍、炒面都准备好,就想把能背上的都背上.那时候去寺院哪里有车啊,都是走着去的.也不觉得累,娃娃们跑着就去了【6】.到了寺院献上背来的的东西,磕头、点酥油灯,心里面舒服得很.那时候的却藏寺是个大寺院,塔尔寺的厨房里的锅,够大的吧.却藏寺厨房的锅比那个还要大.我在寺里见过一个特别大的酥油灯,能盛下120斤酥油!

村子里出家当喇嘛的多得很.一个是宗教的原因,家里有两三个男娃娃,就送一个到寺院出家,这对他自己也好的很,对家里也好的很.再一个原因就是马步芳当年抓兵丁呢,出家到了寺院就安静了,就抓不走了,所以村子上出家的多得很.不光是抓兵丁,那时候两户人家就得捐一匹军马,负担重得很.

后来到了"四清"的时候,就不能再信了.家家户户的佛堂全部拆掉,佛堂里贡的都一把火烧掉了.经不让念,磕头、点酥油灯全都没有了.我家里面现在就留着一个转经筒,好好的放在匣子里.现在的年轻一辈会念经的再没有了,也不只是不会念经文了,藏话会说的也没有了.我的孩子再不像我小时候一样,我没教过他们念经啊啥的.但是这两年我看我的儿子不知道从哪儿拾掇上了串念珠,最里面念着点儿啥.呜噜呜噜的念着,我也没听出念的是啥.他有这种心思,我觉得挺好的.我估计他觉得戴上串念珠了,能感觉到自己是个藏族吧,我估计的.再一个现在街上的年轻人手腕上戴着串念珠的不是越来越多么,反正我看着好像也没念经,可能就成了装饰了.

但是说虔心没有了也不对.每年初一的时候,村子的玛尼康里挤满了人,都是年轻人.头也磕,酥油灯也点,还放炮仗.在玛尼康里许下愿:家里人不生病,一年里能挣上钱.还有就是家里有人去世还会请僧人来,我们这里的藏族去世了还是火葬.火葬的时候要到寺院里请僧人看方向,看好方向、地方了,再砌起来火化用的泥炉子.请来家里念经——《阿美登兰》【7】.生了病医院要去,但是寺院也要去,请僧人念经,自己也到佛殿里磕个头、点个灯,心里面舒服些.

村子里还是和谐,偷盗的事情没听说过.请僧人调节矛盾的事情没有.有村政府、有110,村里有啥不好的事情,政府就早早给解决了.

现在的社会(生活)好得很啊,我从来没想过能过上这种日子.就算是到寺上磕头许愿的时候也没想过.吃的有,穿的有,也敢说话.

信仰这个事情纯属个人,他想信了就信,不信仰啥也行.除了佛教以外,其他宗教我不了解,没接触过,也不关心.

访谈二:我叫薛银措,今年40岁,藏族,是北沟脑村的村妇联主任.娘家是峡口村的,嫁到北沟脑村17年了.我在互助县民族中学念的书,高中文化,要说起来当时差一点就上了大学了.上学的时候没学过藏文,家里面也没有啥宗教信仰的环境.印象里就是奶奶在过年的时候,从初一到初三点着三天的灯.念经、磕头啥的都没有,佛堂更没有了,寺院里也不去,过年过节也不去.我还记得父亲说过一句话:有那个磕头、念经的时间,还不如干点儿啥去.

说起来有点儿矛盾:家里人没有啥信仰,也没有信仰的环境.但是我的弟弟因为腿脚上有点儿残疾,上学的时候老是被同学笑话,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校了.没继续上学以后就到却藏寺出家当了僧人,到现在也有10多年了.我们到寺院去就是去看望他,给他带些家里做的馍馍,收拾收拾他住的地方,给他洗洗衣服、被褥,聊聊天就回来了.也没有说都到寺院了,就到佛殿里磕个头、点个灯啥的.就是因为弟弟在才去寺院.

藏话、藏文可能只有我弟弟会,毕竟在寺里呆了10多年了.我们又不会说,所以他的藏话说到啥程度了我也说不清.之前听说他学习天文呢,最近去看他又看到他在学医疗.照他的话说学校没去,在寺院里还是照样学习.

婆婆家里也都是藏族,但是和我自己家里的情况一样,没有宗教信仰.我的公公是个老师,应该说是有文化的人,宗教观念比较淡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自己家里,奶奶还在过年时点三天灯,婆家里灯都不点.

说起藏族名字这件事情,我自己的藏族名字是家里人给起的,说是藏族,就取个藏族名字吧.但是当时办户口的时候,登记的人还把字给写错了,本来是银措,结果写成银错.我的丈夫也有个藏族名字,也不是请活佛、僧人起的,就是我公公给起的.但是也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基本上没用过.我的两个孩子只有老二给起了个藏族名字,当时我刚生下老二儿子,婆婆在医院照顾我.快出院前的一天,我老大丫头打过来电话,说他和爷爷在家呆着没事可做,就给刚生下的娃娃取了个藏族名字叫仁青加.但是后来给孩子报户口,还是汉族名字.

现在的年轻人,念书的念书、打工的打工.我们这里的娃娃,要么就是念书,大学考不上了也报个职业学校学个技术,念书念不了去打工的我还没有听到过.念书也好、打工也好,人们见的世面要比原来大得多.再一个现在经济也发达了,生活比原来要好得多.宗教信仰上自然就淡的多了.

修村子的玛尼康,村子里的人有去打工的.都是给报酬的,打工自然就有打工的钱,没有说参与修玛尼康是积累公德的事情而白干的.要说初一的时候玛尼康里挤满了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村里的人去是去,但是都是三三两两的吧.去玛尼康里也是有事情:考个好学校啊,找个好工作啊,打工能赚上钱啊,家里人不要生病啊.实话实说,平时不去磕头、点灯,都是想求个啥才去,能有作用吗?我觉得不可能.别说神佛,就是俗人平时不来往,有事情才找上来你能理他?生病这个事情就去医院,赶紧把药吃上,把针打上.要说念经、磕头能把病治好,我是不太能想通.

村子里有出家当僧人的,包括我弟弟在内吧,一共也就4个人吧.

村里发生啥矛盾,没有听说请僧人来协调的,村上也没请过.发生矛盾的人家认识或者亲戚里有僧人,来调节矛盾,商量事情怎么解决的情况可能有,但是专门请来的没有.我是个村干部,从我的角度来讲,现在党的政策这么好,一年到头的都是绕着老百姓.政策的传达、落实还是靠政府.你说靠出家人来帮助,我觉得不可能,也不应该啊.

北沟脑村里的藏族人家多,但是拿今年春节来说,村里本来想着大家把藏族服装穿上,排练个舞蹈啥的.衣服也好看,过年的时候跳个舞也热闹,都是得挨家挨户做工作说把藏族衣服穿上,穿个本民族的服装都得做思想工作确实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有的人家就是结婚的时候缝上一套藏族衣服,结婚那一天穿一次然后就压在箱子底,再没穿过.大部分藏族衣服也不缝,像我结婚的时候穿的是婚纱.有时候家里有人去世了,会把藏族衣服穿上.我有点儿不理解,过年过节不穿,人去世了穿.说个不好听的,藏族衣服成了孝服了.

要说现在淡化的不仅仅是民族文化传统,照我的想法可以说是全面淡化.丢掉的不只是藏族的传统文化,一般的传统习惯也没有了.过年期间应该说传统习俗比较多,以往过年,做一大堆馍馍,现在基本上去买上就完了.还有,十五的晚上要"跳冒火".就是把干草一溜一溜在地里排好,点着以后大家从火上跳过去.今年十五我和丈夫从我娘家回到婆家,觉得好像有点儿事情没做,想来想去想起来没跳冒火.我就跟他说:今年冒火没跳啊!他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村子里谁都没跳啊.两个人一想,没跳就没跳吧,就算了.

另外,根据问卷调查显示:关于"与父辈相比,村里对寺院活佛的信仰"选项,83人认为比以前更虔诚,占总人数的20.2%;96人认为和以前一样,占总人数的23.3%;55人认为淡化了,占总人数的13.3%;178人表示不好说,占总人数的43.2%.(见下表):

与父辈相比,村里对寺院活佛的信仰

可见,藏传佛教信仰在不同地区、不同年龄段呈现较大差异 .一般情况下 , 汉族聚居的村社信仰较淡,藏族、土族聚居的村社信仰相对较浓;从年龄看,老年人信仰最浓 ,尤其是老年女性 .根据访谈和问卷显示 , 人们进入老年阶段 ,多数人为寻找精神寄托和心灵慰藉而信佛.但年轻一代 ,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现代化步伐加剧对宗教的信仰淡化 ,会念简单佛经的人更少,这也是信仰观念变迁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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