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代价

半文

世界旅游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发展速度，然而外界因素对旅游业的影响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比如“过度旅游”和“游客恐慌症”现象就有可能极大地改变这一领域的发展格局，包括对热门景点的追捧。

旅游业是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提供了世界上3%的国内生产总值，从事旅游行业的人数占全球劳动力总和的5%。据麦肯锡咨询公司的数据显示，世界上每新增5个劳动岗位，就有1个跟旅游业有关。旅游业对特困国家的意义尤为重要，跟采矿业一样，它是外汇收入的保障，而且解决了大量的人口就业问题。因此，国家为吸引游客而制定的政策，尤其是简化签证手续等，增加了游客和境外投资人的数量。

然而，近年来“过度旅游”和 “游客恐慌症”现象越来越普遍，这说明热点景区正受到游客大潮的威胁，因而备受游客青睐的国家不得不采取措施。2018年4月，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下令关闭长滩岛6个月，据说因为游客太多，排水系统不堪重负，长滩岛已经变成了一个脏水坑。同年10月，泰国政府禁止游客在斯米兰岛过夜。欧洲一些国家的城市也声明，要跟过量的游客和他们的自私行为做斗争。曾经一直想方设法吸引游客的威尼斯政府，不久前开始为游客设置障碍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障碍：2019年5月，威尼斯政府在名胜古迹的街头入口处建造了大门，客流量太大时，警方就关闭这些大门，只有持专门通行证的当地居民才能通过。这一做法引起了居民的不满，他们说，威尼斯正在变成一座连走街串巷都得买票的迪士尼乐园。2019年7月，经过巴伦西亚、帕尔马和巴塞罗那的旅游客车遭到了数百人的拦截，抗议者高喊口号：“游客，滚回家去！难民，热烈欢迎！”

人们对游客产生不满情绪，跟最近几年旅游业的迅猛发展有关。据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的资料显示，2017年全球游客人数为17亿，是2000年的2倍多，是1980年的4倍。麦肯锡咨询公司指出“实际情况是，有90%的国家希望吸引到新的游客，可不知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去同样的地方”。

理论上来说，互联网的发展应该会激起人们到新地方去的兴趣与热情，然而对游客而言，一个令人着迷的念头是“我有生之年必须去哪里旅行”。而最受热捧的旅游胜地是威尼斯——既然没办法看遍世界上的所有地方，就先去看看那个最重要的吧。

此外，机票价格大幅下跌也使游客数量迅猛增长。1980年代中期，从伦敦飞到都柏林逗留一天一夜的费用是230美元，现在仅为46美元。而且，人们现在还可以租住当地的民宿，而不必花冤枉钱住宾馆。当时美国有个笑话，说的是一对跟团到佛罗伦萨旅游的夫妻，当其他游客争相游历名胜古迹时，他俩却待在宾馆哪儿也不去，有人问其原因，他们说“：我们每天花1000美元住宾馆，要是离开这儿，不是太傻了吗？”

如今，威尼斯的游客构成已经发生了改变。20世纪七八十年代，到这里来的基本上都是西欧、美国和日本游客，目的是造访当地著名的鱼类餐馆，再逛逛博物馆。现在大多数游客不单单去威尼斯，还会到意大利的度假胜地里米尼，而且就想在这座神奇的城市里消费一番。

统计数字显示，生平第一次出门旅游的人数正在迅速增长，显然他们想从最有名的地方看起，例如阿姆斯特丹的凡·高博物馆和安妮之家，也包括一些有民族特色的地方。 不过，在夜生活特别活跃的阿姆斯特丹和布拉格，当地居民对大量涌入的游客深为不满，他们抱怨说街上到处都是游客，让人没法走路和开车。而海岛居民则对海滩上随处可见的垃圾无可奈何。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旅游地区居民的数量大幅缩减，例如最近二三十年威尼斯和杜布罗夫尼克的人口减少了一半。一方面原因是游客过多影响了当地的环境，另一方面人们离开家园的目的在于把自己的房子租给游客获利。

很多像威尼斯这样的城市开始限制使用游船，有的地方则减少了停车位的数量。事实上，乘坐车船到达景点的游客通常不会带来太大的商业价值，比如在剑桥，坐车前来停留一天的客人，在当地商店和咖啡馆的平均花费只有3英镑。

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旅游者的主要乐园是埃及。无数希腊人和罗马人去埃及了解古代文化。埃及人并不讨厌纷至沓来的游客，他们很乐意向游客出售手工制品，其中大多数都是两天前现做的。

后来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旅游市场衰败了。17世纪最后25年，到欧洲旅行的只有香客、商人和外交官。到了18世纪初，欧洲旅游市场又出现了全新变化——旅游只为消遣。对于受过古典教育的英国（也包括法国和德国）年轻贵族来说，最普遍的做法就是跟着自己的老师、仆人和朋友外出旅游。他们不慌不忙地穿越法國去阿尔卑斯山，再向意大利的罗马进发，回程往往经过威尼斯。显然，对于所有想深入了解古希腊和古罗马艺术的人来说，罗马是一个重要的目的地；而在威尼斯，人们更可以欣赏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看到卡尔帕乔、提香、乔尔乔涅、丁托利托、委罗内塞以及其他大师的作品，因而威尼斯的地位才如此特殊。意大利威尼斯著名建筑师安德里亚·帕拉第奥（1508—1580）设计的教堂和别墅也是旅游者的必经之地，英国和美国的大量建筑项目后来采用的都是这位伟大设计师的风格。

旅游业将威尼斯从没落中拯救了出来（不只是文化）。18世纪，威尼斯成为世界上最主要的娱乐之都，每年在这里举办的狂欢节要持续9个月之久，威尼斯赌场的赌注是最大的，威尼斯的姑娘也是全欧洲最漂亮的。

年轻的英国贵族在返家途中大肆挥霍，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而且还带走了旅游纪念品——通常都是像卡纳列托这样的时尚大师的画作。

总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威尼斯打造了接近现代特色的旅游市场。而它完全变成一座现代化的旅游城市，则要归功于英国人托马斯·库克（1808—1892）。1828年，作为一名传道士，库克到处宣扬隐忍、节制和清醒等清规戒律。1841年，他专门租了一辆火车，将莱斯特的游客送到拉夫伯勒去参加他的信徒大会。这次活动的成功举办促使库克创建了一个专门的旅行社，他亲自组织客人前往欧洲游览，向他们推荐运输服务，为他们挑选宾馆。

1977年和1978年是世界旅游史上的一个丰碑。

1977年度假季节来临之际，包机前往欧洲的美国人数首次跟普通航班的客流量大致相当。同年，美国和英国的航空公司打起了价格战。英国莱克航空公司从纽约到伦敦的往返机票价格为236美元（含机上付费餐食），但是不允许提前订票，即最早要在航班起飞前6小时内购票。虽然DC10宽体客机的载客人数为350人，乘客还是担心座位不够。而美国各航空公司同样以256美元的价格作出回应，但允许旅客在航班起飞前21小时内订票。由于机票降价，1977年乘坐飞机前往欧洲的游客增加了13%，与此同时，有380万美国人到国外度假，花掉了30亿美元。

1978年是世界旅游业受外汇牌价影响最为深刻的一年。这一年美元兑日元的比价下跌了20%，导致赴日旅游的美国人减少了9%；美元兑换法、意、德的外汇比率也有所下跌，到这些国家旅游的美国人只占预计人数的30%。西班牙是少数几个外汇兑美元贬值的国家，大量的美国人涌入西班牙。这一年，美国人在境外消费了114亿美元，游客达2350万人次。同时，美元下跌使得大量游客进入美国，这对所谓的旅游平衡产生了重要影响——2000万到美国找乐子的人，共计消费90亿美元。

1990年代，旅游业开始受到政治事件的影响。“海湾战争”后，美国人特别担心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大量游客退掉了已经订妥的行程，他们更愿意守在电视机旁关注世界大事。媒体的旅游专栏也不再大肆宣扬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的风景名胜，甚至对巴黎和罗马也表现得很冷淡，转而向客人推荐境内游。1989年11月柏林墙倒塌时，世界旅游业曾一度十分繁荣，而1991年印度前总理拉吉夫·甘地遇害后，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去印度了。

现阶段持续繁荣的旅游市场，在很大程度上跟互联网的迅速发展密切相关。分析人士指出，今后外出旅游的人数还会继续增长，然而日益严重的 “过度旅游”和“游客恐慌症”现象也许能起到一定程度的警示作用，不管怎么说，那些最炙手可热的旅游景点，很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