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舞鉴赏之所思
2019-10-21王达
【摘要】中国古典舞是凝聚传统文化审美意象的舞蹈样式,泱泱华夏民族自远古走来,历经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锻造出了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中国古典舞作为一支多彩绚丽的文明之花,始终在文化自信与自强的浪潮中迎风绽放。不同的学术思想,不同的训练体系以及不同的代表作品,不仅形成了重彩纷呈的诸多流派,也为当下中国古典舞多元化的发展格局奠定了坚实基础。
【关键词】中国古典舞;传统文化;审美追求;肢体语言
【中图分类号】J732.4 【文献标识码】A
舞蹈,是一门以人的肢体作为基础传播媒介,凭借视听融合的表现方式进行传情达意的艺术形式。在我国古代诗歌理论《毛诗序》中,曾对舞蹈进行了如下描述:“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充分说明了在语言和歌唱艺术之外,手舞足蹈是人类抒情达意的高级形式。为此,人们常说舞蹈是肢体的语言艺术,也是具有特殊美学属性的语言,即“body language”,身体的语言。
一、且看中国古典舞之源
中国古典舞,顾名思义,它既是古代之经典,又是长期流传至今且具有典范意义的优秀舞种,更是凝聚中国传统文化审美意象的舞蹈样式。泱泱华夏民族自远古走来,历经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与锤炼,锻造出了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中国古典舞作为一支多彩绚丽的艺术之花,始终绽放在这块优秀文化的沃土上。
在原始部落族群中,那些非理性的顺拐动作,肢体链接中的歇斯底里形成了狰狞而神秘的艺术基调;姬姓族人的崛起谱写出了八佾典仪之华章,治礼作乐、乐舞治世的初衷客观助推了华夏民族乐舞时代的发轫;汉大帝国的兴盛,在“翘袖折腰”“踏盘踏鼓”“鱼龙百戏”中镌刻着速度与力量,奔放与豪迈的美学烙印;在西域文化的交融与渗透中,唐人们争先恐后的佩月刀、着胡服、舞胡旋,掀起了“胡风”之热潮,皇族玄宗更是将《霓裳羽衣曲》《秋风高》《小破阵乐》等大批艺术作品推向文化风尚的高潮。由此,一个丰满圆润中带着精致与华美;拥有着海纳百川的文化气度,且又包罗万象的大唐艺术风貌得到了定格。伴随着二百多年前的徽班进京,以西皮、二黄为主要腔调的京剧已成雏形,特别是四功五法中的唱念做打,以及手眼身法步的和谐统一,彰显出了“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从而为近古时期舞蹈文化形态的研究提供了活体参考的依据。
纵观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发展历程,我们不难发现无论从先秦到两汉,还是唐宋至明清,不同时代的美学追求都为中国古典舞的传承奠定了坚实基础。工业革命之前虽然没有留声机摄像仪,也不曾给世人留下鲜活立体的舞蹈动态与肢体链接,但无形的艺术史学形态犹如明亮的灯塔,为当下中国古典舞前进的方向做出了指引。
二、梳理中国古典舞之派
自古以来,中国传统武术中便有南拳北腿、少林武当之派别;在拥有五十六个民族的中国民族民间舞蹈中,透过舞蹈形态学的视角分析,也有着南灯北歌的划分,中国古典舞亦是如此。时至今日,以“李唐派”“汉唐派”“昆舞派”“敦煌派”为代表的四大中国古典舞流派,在不同的学术思想、不同的理论指导、不同的训练体系以及重彩纷呈的代表作品中,形成了争芳斗艳竞相吐蕊的繁荣景象,进而开辟了新时代中国古典舞多元化的继承与发展之路。
“李唐派古典舞”:是由李正一、唐满城为代表的老一辈舞蹈艺术家,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便致力于该学派的创建,也是新中国成立后较早形成的古典舞学派。李唐派古典舞以明清时期所形成的戏曲舞蹈为基础,参考借鉴了前苏联芭蕾舞的教学体系作为训练方法,以传统美学的“中和”意象为传导,系统提炼出了提、沉、含、腆、冲、靠等基本静态元素,通过平圆、立圆、八字圆的律动轨迹,在形、神、劲、律中凸显了该学派以“圆”为核心的主体动态风貌。
在李唐派古典舞中,以云肩转腰、燕子穿林、青龙探掌、风火轮为代表的身法链接确立了“气、力、意”相互依存,互为作用的转化关系;欲前先后、逢冲必靠、大开大合等运动法则更是强调了“三形、六劲、意八、无形者十”的修养与境界。该学派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进程中,主干课《身韵》的诞生是在传统戏曲舞蹈基礎之上,对古典舞语汇的重新建构与发展,而她的成熟则确立了具体的风格体系以及身体语言表达中的文化观念,形成了《醉鼓》《扇舞丹青》《黄河》《纸扇书生》等大批脍炙人口的古典舞艺术佳作。
“汉唐派古典舞”: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至七十年代,著名舞蹈理论家、舞蹈教育家孙颖先生独辟蹊径,以华夏民族文化进程中的哲学思潮、社会风俗、宗教礼法为依托,从诗歌、建筑、美术、音乐、戏曲等相邻艺术学科中的美学观念入手,开始了对中国古典舞史学形态的系统剖析。在历经二十余年的学术积累和理论调研后,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新品创作活动。在电视剧《三国演义》《唐明皇》《司马迁》的舞蹈呈现中,我们看到了汉风唐韵风貌的身体律动;大型舞剧《铜雀伎》成为首届中国艺术节唯一入选舞剧剧目;原创古典舞作品《踏歌》蝉联中国首届“荷花杯”舞蹈大赛桂冠,并获得了二十世纪华人艺术经典的美誉。伴随着新世纪的伊始,系统的汉唐古典舞教学在北京舞蹈学院、天津音乐学院、重庆大学相继落地生根。由此,一股汉唐古典舞风暴从广饶的祖国大地迅速扬起,一个崭新的古典舞学派从此诞生。
谈起汉唐古典舞学派,她既不是所谓的断代舞蹈,也不是从字面概括所理解为汉代和唐代两个朝代的古典舞蹈。该学派的命名客观参考了汉、唐两代在乐舞文化发展中举足轻重的史学地位。在学术思想方面,既有先秦、两汉以及唐宋时期的美学观照,又兼顾了明清近朝戏曲舞蹈所蕴含的劲律与神韵。在律动路线中,总结归纳出了抖、甩、盘、绕、抹等肢体表达形式。舞动法则中所强调“不动行不成,形成还在动”的瞬间凸显人走神未还的审美趣味。纵观《楚腰》《谢公屐》《玉兔浑脱》《小破阵乐》《相和歌》《挽扇仕女》等代表作品,既有先秦时代的洪荒神秘又可感受荆楚巫风的鬼魅;汉的古朴大气,魏晋雅士的傲骨,大唐盛世的细腻华美以及明清近古的婉约淡雅,在不经意间得到了真善美的诠释。
“昆舞派古典舞”:在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马家钦教授的带领下,昆舞以传统戏曲中的南昆为依托,打造出了具有我国江南美学气质的古典舞学派。在舞蹈韵律中遵循先立脑,后立身的学术观念;明确出了“意念”在该学派最为核心的艺术呈现元素,打造出了以意为帅,身体从之的律动概念与法则;推陈出新的划分了“27点位”这一独特的空间运用原则,夯实了自然隽永、宛转悠扬的视觉之感。
《五指莲花》《花梦》《昆扇》等代表作品的相继问世,使该学派张扬了意、身、形、韵大一统的学术追求,构建出了雅致中不失含蓄,朴素中带着唯美的语言风格。不仅如此,“意念”引领肢体的表达也再次印证了在中国传统舞蹈中所推崇的舞从心出,由内及外的艺术涵养与追求。
“敦煌派古典舞”:伴随着1979年由甘肃省歌舞团制作的大型民族舞剧《丝路花雨》的成功首演,预示着一股区别于京昆体为代表的古典舞风悄然刮起;随后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以高金荣教授为代表的老一辈艺术家从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彩塑入手,研究整理出了《敦煌舞基本训练教材大纲》;北京舞蹈学院賀燕云教授所编创的《敦煌舞蹈训练及表演教程》也出版问世,这都为我国古典舞中敦煌学派的传承与发展开拓了广阔空间。
敦煌古典舞参考吸纳了古西凉乐舞风貌,再现了反弹琵琶、莲花童子、金刚力士等诸多石窟中的原始形象。其手臂形态中的“三道弯”和S形的肢体曲线,形成了刚柔相济、虚实互生、和谐对称的视觉观感;动作处理中的拧、扭、盘、曲等动势则蕴含着柔婉、娴雅、静怡的美学意象。《千手观音》《飞天》《思维菩萨》等作品的广泛传播使观者仿佛置身于九霄天界之外的佛国净地。
三、探寻中国古典舞之友
中国古典舞是一门“视听融合”的综合性艺术形式,它通过音乐语言和肢体语言的同步呈现,使旋律中的音符与肢体上的律动形态合二为一。泱泱华夏自古以来就有乐舞一体,互不分割的姊妹关系,音乐与舞蹈始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承载着艺术作品中起承转合的融会关系。纵观《阳关三叠》《二泉映月》《阳春白雪》等传统古曲的意境之貌,其弦外之音的表达莫过于肢体语言的传递与升华。
我国传统的书画艺术与古典舞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写意中的留白,运笔后的动势,笔法间的承接与肢体动律的运用不谋而合;虚实之间,气力之间,形神之间交织出了万变不离中华文化之根的纽带。与此同时,传统的文学诗词更为中国古典舞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提示和用之不竭的素材。在古典舞艺术作品鉴赏中,我们可以看到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留下了幽美而邈远的创作立意;曹植《七步诗》中的“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使舞蹈呈现中植入了双人舞者的肢体冲突与碰撞;鲁迅笔下那位被世人嘲笑戏谑的上大人孔乙己,在抠唆的体态、短促的舞步和颠颤的肢体叙事中讲述了苦人一生的凉薄。
四、结语
综上所述,中国古典舞在新时期的当下从未停歇践行的舞步,不同的学派在文化自信与自强的春风中,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发展态势。从舞蹈鉴赏的视角分析,中国古典舞作为最传统最经典的舞种并没有孤立存在,也不曾高处不胜寒式的巍峨耸立,它与古典的音乐、传统的戏曲、精妙的诗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作者简介:王达,天津音乐学院舞蹈系讲师,舞蹈系教研室副主任,研究方向:中国古典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