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上学记
2019-10-21唐璐
唐璐
妈妈名片:
向淑萍
1969年1月
出生于湖南东安县
小学学历
妈妈一把夺过我的手机:“你怎么还在玩手机?怎么还不学习?你知道现在能上学是多么幸——”“天天就知道催我学习,要是学习真有那么幸福,那你当年怎么不好好上学?”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妈妈愣了愣,眼神黯淡下来,缓慢而低沉地说:“有学上可能不仅仅是幸福,还是一种幸运。”
妈妈的思绪,随着这句话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的井塘村——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一开始,我还有学上,家里只有我和你舅舅两个孩子,你外公、外婆身体还算硬朗。我那时小,不懂事,上课也不认真,光顾着与同桌打闹,心思压根儿没放在学习上。有一次,老师要我们听写生词,可我回家干完活就跑出去玩了,哪记过什么生词啊!老师一个词接着一个词念,我脑门上的汗一点接着一点冒出来,手紧紧攥着第一天上学时你外公给我买的铅笔,愣是写不出一个字。余光瞟向其他的同学,他们都在认真地写,我羞愧极了。第二天,我没敢去上学,我可以想象到老师看到我的生词本后的失望以及同伴的嘲笑。你外婆使尽了各种办法,可我那时倔,就是不愿去上学!
过了一段日子,当我以为自己再也不用踏进学堂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想法。
看电影,在那时的农村,是农闲时人们最盼望的事情。但我们村穷,没有人请得起放映队,一般是其他村的有钱人家里有大喜事时会放电影,本村人免费,其他村人看需付钱。
那天,听说隔壁村晚上要放电影,我急急忙忙将家务活干完,抓起枕头下攒了许久的两毛钱,趁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往隔壁村跑去。直到天都黑透了,我才到地儿。宽阔的平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等了一会儿才轮到我买票。当知道票价要两毛时,我犹豫了,双手不停地摩挲着那两毛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那两张皱巴巴、被手心的汗浸湿了的钱拿了出来。
售票员将票递给我,说:“上面写了几排几号,可别乱坐啊!”
我拿着票,看着上面用横竖撇捺组合起来的字,心里渐渐焦躁起来:哪个是“排”?字,哪个是“号”?字啊?我急得快哭出来时,旁边一个抽着烟、戴着草帽的大叔嘲讽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不识字呢!”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回家后,我坚定地和母亲说,我一定要去上学,我一定要识字。
这次,我开始认真学习了。
上课认真听,下课认真复习,我想为自己争一口气。慢慢地,我尝到了学习的甜头——课后除了干些家务活,还可以看小人书;外公外婆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向我“请教”,可有成就感了!
我讀三年级的时候,镇上新建了一所中心小学,要根据我们三年级的期末成绩选拔学生;如果考得好,就可以进中心小学上学。我铆足了劲儿终于考上了,可家里出了状况。
那一年,你姨出生了,外公得了病,家里开销太大,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供我上学了。我在床上哭了三天。其间,中心小学的校长曾来家访,说愿意先垫付两年的学费,等以后有了钱再还他。我在门后听到这些话时,心中燃起了希望,却听到你外公低声说:“我们家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说到此处,妈妈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轻轻放在我的书桌上。
听完妈妈的故事,我陷入了沉思……
(指导老师:屈满清)
年代小贴士:
露天电影,即在室外放的电影,20世纪70年代开始流行。农村一般在晒谷场、学校操场等地放映,人们往往成群结队赶赴几公里,甚至十多公里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