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男童骑师是种怎样的人生？

Adam Dean

8岁男孩菲尔曼萨骑上马。他光着脚丫，身上的防护装备只有一个印着Hello Kitty图案的头盔，大小明显不怎么合适。

一场比赛结束后，他只记得，比赛时，两匹相互激烈竞争的马把自己困住了，它们飞驰而过，自己却失去控制，从马上坠落——那些马的骑师，和他差不多大。

他已不记得，自己的脑袋磕在马场四周摇摇欲坠的木栏杆上，然后肩膀朝下摔到地上;也不记得，警察开着摩托车把他驮到了设施极其简单的诊室，那晚，他的叔叔给他的伤口敷草药。

然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菲尔曼萨宣称，“（我）感觉自己很强壮”，“已准备好今天再次参赛”——显然，这难以令人信服。

但可以肯定的是，几个小时后，他又回到了起跑门，带着伤，参加“2019年地区警察局长杯”另一场预赛。

“6至10岁”

印度尼西亚绵延的群岛中，有一座岛叫松巴哇，菲尔曼萨参赛的地点就在该岛东部的比马市。赛马在松巴哇岛文化中有着深远的历史，而职业赛马中使用儿童骑马师的传统，在这里根深蒂固。

更为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出现一个趋势，即儿童骑马师的平均年龄在下降：10岁或以下，甚至5岁的孩子就来参加骑马比赛。

“上世纪90年代末，骑马师年龄通常在大约10岁至14岁，不过后来，我们发现体重越轻马可以跑得越快，现在，骑马师年龄变为约6至10岁。”该项赛事的副主席诺尔说。

7月，在松巴哇岛所属西努沙登加拉省一个村庄，男童骑马师参加比赛（@视觉中国 图）

小菲尔曼萨参加的这项比赛是该市一年中的重要时刻：观众席上摩肩接踵，热爱赛马的人为自己喜欢的马匹和选手大声欢呼，挥舞着拳头，手中攥着他们下的赌注。

在印尼，赌博是违法的，然而，警察只会制止因赌债问题产生的暴力冲突，并不会禁止赌马。

儿童赛马的支持者称，这里很多家庭都有赛马传统，通常，儿童骑马师的父辈们、哥哥们在儿童时都当过骑马师。

然而，在非营利组织“全国儿童保护委员会”主席阿利斯·西拉伊特看来，家族传统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不能容忍这样的做法，这就是犯罪。”他说。

据其介绍，该组织发现，让儿童去赛马的“父亲”可能是冒充的。西拉伊特说：“赛马跑得极快，马背上的儿童却并没有足够的防护措施，这明显就是剥削儿童，是对儿童的暴力。而儿童又无力反抗父母或是命令他们骑马的人。”

对此，当地政府官员称，此举似乎并不违反印尼现有的儿童保护法律。“从定义上来看，剥削意为儿童什么也得不到，而且心中很不满。”政府部门印尼儿童保护委员会委员利斯雅迪说，“而在赛马比赛中，看上去那些儿童很开心，他们感到骄傲，甚至，这是他们的梦想。”

“轻松来钱的方式”

“这已然变成一门生意。”西拉伊特说。

在这个印尼最贫穷地区之一，儿童骑马师参赛被视为赚钱补贴家用的重要途径。

一般地，赛事周中会有300多场比赛，马主从儿童赛马师里挑选选手去参赛。前几轮比赛中，马主每场比赛支付赛马师5万到10万印尼卢比（约合人民币25元到50元）费用;如果打进决赛阶段，选手可挣得两倍的钱，以及高达一百万卢比（约合人民币500元）的奖金。这很有吸引力——当地的最低月工资大约是两百万卢比。

比赛中，马主自然也可得到不少好处。

现年42岁、经营煤炭和稻米生意的艾迪·波奇有着十多匹马。在“地区警察局长杯”中，和很多马主一样，他努力从4.82亿卢比（约合人民币24.3万元）的奖池中分一杯羹。

每一类别比赛中赢得第一名的马主可得到价值1200美元（约合人民币8485元）的轻便摩托车，第二名是价值500美元的奶牛，其他獎品还包括冰箱、电视等。

驯马师阿斯金·曼苏尔的7岁儿子阿迪，参加了今年的“地区警察局长杯”比赛。

“我很担心他摔下马受伤，但这不仅在岛上是一项传统，在我们家也是传统。”阿斯金说，“那就是他的命。”

和朋友们一起赛马的阿迪说：“我喜欢赛马，也不害怕。”他进入了决赛阶段的比赛，取得了第四名的成绩，给马主赢得了一台冰箱。

父亲为他这周的收入——162美元（约合人民币1145元）——感到高兴：“比我期望的要稍低些，但这是安拉赐予的礼物。”

● 摘自《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