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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即是有用

2019-10-18朱成玉

做人与处世 2019年17期
关键词:林少华发条牵牛花

朱成玉

为了减肥,妻子每天走山锻炼,半月有余,电子秤上一站,体重不降反升,不禁有些懊恼,每天重复做这些,有意义吗?

我告诉她,当然有意义。你跳跃着躲开一只蚂蚁,有可能被摄影者捕捉到,你就是为善良代言的人;你听到寺庙里的佛音,停下来,虔诚地合掌,我能听到你为家人和朋友许下的愿;一缕风吹过,花香沁入心肺,你闭上眼深深地吸气,这样的神情,就是写者笔下的美人;通过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你的心灵轻盈,看着叶子从绿到黄,从无到有,品味其中的哲思之趣。这就是意义。

每个人的一天,都是不断地重复,看似毫无意义,但意义恰恰就蕴藏在这波澜不惊里。

有一期的《奇葩大会》,一位来自清华大学的博士生,在他的眼中,无论多么无聊的日常生活,都能变成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比如,为了研究如何科学高效洗袜子,他自制了多款自动洗袜机,从电脑风扇到打蛋器再到发条人。有人问他:“你整天做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实验,究竟有什么用呢?”他说,这样一些单纯有意思,用好奇心驱动的东西,在你要求它变得有用的那个瞬间,它就变得不再有趣了。

人们太习惯问“这有什么用”了,就像蔡康永在《人生并不是拿来用的》一文中说的,“这有什么用?”几乎是最受欢迎的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好像上好发条的娃娃,你只要拍他的后脑一下,他就理直气壮地问:“这有什么用?”“我想学舞台剧。”这有什么用?“我正在读《追忆似水年华》。”这有什么用?“我会弹巴赫了。”这有什么用?“我会辨认楝树了。”这有什么用……

看翻译家林少华的随笔集《异乡人》,其中有个细节令我莞尔。“某日早上,我悲哀地发现,大弟用叫百草枯的除草剂,把院落一角红砖上的青苔喷得焦黄一片,墙角的牵牛花被药味儿熏得蔫头耷脑。问之,他说:‘青苔有什么用,牵牛花有什么用,吃不能吃,看不好看!悲哀之余,为了让他领悟青苔和牵牛花的美,为让他体味‘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诗境,我特意找书打开有关图片,像讲课那样兴奋地讲了不止一个小时。不料过了一些时日,他来园子铲草时,还是把篱笆上开得正艳的牵牛花利利索索连根铲除。我还能说什么呢……”此时的林少华唯有一声长叹,这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人啊,总归是太过实际的,哪怕人与人的交往,也大多习惯交有用的人。丈夫们出去应酬回来,太太们总免不了问一下都有哪些人在场,你报出了那些人的名字,太太们常常会脱口而出:“交那些人有什么用?”由此,你的与人平等交流而滋生的兴致因为这一问而丢得一干二凈。

可是人生需要的是有趣啊,而不仅仅是有用。

朋友素云是个精致的人,厨艺也好,常常请我们去家里做客,而她用来盛菜的精美的盘子,更是令我们称道。一桌子佳肴,不同的盘子盛不同的菜,每一道都像艺术品,让人不忍动筷。她说,我们吃的就是一种美好的情调,所以,精美的盘子是必须的。这时我们注意到,盘子只是冰山一角,她生活里这种精致之美随处可见,比如沏茶,她比茶艺师更有耐心,大费周章地把一杯水倒来倒去,对于不善品茶的我来说,最终也没能品出那茶在这种折腾里又多出几缕香来,倒是她优雅的姿态,令她熠熠生辉。她让我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东西,看似都没有什么用。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些风花雪月闲情逸致,那些大自然徒步漫游,那些一杯茶一本书消磨一下午的闲散时光,带不来钱,换不来名利,好像真的都没有什么用,可是它们却换来了心灵的愉悦,让人生变得有趣。写作更是如此,坐在电脑边上,不停地敲击键盘是有用的,陪老人聊天,与陌生人搭讪,失神地望一朵云,看一朵花,这看似无用,其实大为有用,这是灵感的源泉,正在汩汩涌动。

大多数人都是实用主义者,在他们眼里,实用即准则。可是庄子在几千年前就说过:“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生而有趣,才是有用地活着。日子交付我们的手里,就是让我们珍惜和点亮的。把每一个寻常的日子过得生趣盎然,眼中有美,心中有爱,即便万事有憾,也定有余趣绕心。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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