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江海洋 上影厂,是我的一生

2019-10-15

东方电影 2019年10期
关键词:骆驼乌鸦海洋

要说是如何来到上影厂的,江海洋认为自己是赶上了改变命运的那一班时代列车,就像他导演的电影《高考1977》里奋力追赶火车的主角们一样。列车驶向了理想之地,他的电影生涯在家对面的上影厂正式开始,无数故事都融在他给上影厂70 岁生日的一句赠言中:“上影厂,是我的一生。”

进上影厂前,来拍过三部电影

1978 年,北京电影学院恢复招生,上海遇上了一个炎热的夏天,23岁的江海洋忙于复习高考,整日与电风扇为伴。他家在漕溪北路,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上影厂的正门。每每晚上温习功课到三四点钟,他临睡前都会站在窗口,看着家对面的上影厂发誓:将来一定要成为那里的一员。

1975 年上影厂拍摄电影《难忘的战斗》时,江海洋就去当过群众演员。“电影是讲一支粮食采购队的,除了达式常他们演的主角之外,还需要四位无名无姓的‘队员’,我是其中之一。所以从开拍到结束,我跟了这部电影的全过程。”这是江海洋导演写在履历之外的“上影缘”,1976 年,他还参演了上影厂的另一部电影。“连续两年在上影拍戏,那时我就对上影没有了陌生感。”

只是第二年的电影并没有拍完。新的时代业已来临,命运的车轮轰然作响。

“我回到了工作单位,我的单位是上海冶金专科学校,当时我在液压传动教研组当老师。”报考电影学院前,江海洋有一份与电影丝毫无关,并且在那个年代看来极其安稳的工作。“上班轻松,离家又近,领导也重视我们,但就是不是我喜欢的专业。经过在上影厂那两年,我对电影那是心向往之。所以后来知道国家恢复高考,可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我马上报名了。”

纵使“78 届”高考是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江海洋还是成功踏入了电影殿堂。就在北京电影学院求学期间,作为实习,他来上影厂拍了第三部电影—杨延晋导演的《小街》,这一次,他是作为场记参与拍摄,距离理想更近了一步。

#2004 年江海洋导演工作照

“真的是命运的眷顾。”毕业后,江海洋如愿走进了上影厂的大门,一晃30 多年过去,他感叹上影厂不仅是自己电影生涯的开端,也是人生理想的起步之地。正式进入上影厂之后,他也深切地体会到上影厂的工作体制与匠心精神是如何影响着一代电影人,为中国电影历史写下光辉的一笔。

骆驼演不好,是导演组的责任

“1982 年正式分进上影厂,我正式跟的老师是吴贻弓。”说起刚进厂时的日子,江海洋导演感念地提及恩师,“我连续跟了吴贻弓导演三部戏,《城南旧事》《姐姐》《流亡大学》,完成了我做一名导演的‘前奏’。场记、助理导演、副导演,三个岗位我全担任过了,都是在吴老师的提携之下完成的。”

拍摄电影《姐姐》时,江海洋带着道具组组长的重要嘱托,跟着吴贻弓导演一起去看外景。

“当年上影厂有规定,拍电影初次堪景,只有主创人员可以去。吴老师就说,‘你是我学生吧?你是新来的,将来总要做导演的,这些过程全部要经历’。所以他就破例带着我一块儿去了。”江海洋导演将这个80 年代的上影厂故事娓娓道来,“在我出发前,道具组的组长就拜托我一件事。他要我去看看,拍戏的地方有没有骆驼。如果没有的话,他就要到内蒙古去联系一只骆驼,运到拍摄地去。因为这个电影吧,全片只有三个演员,第四个演员就是骆驼,骆驼对这部戏来说非常重要。”

所幸,外景地所在的戈壁滩上遍地都是骆驼。于是,堪景回来,江海洋告诉道具组组长,不用去内蒙古了。“两个多月之后我们整个摄制组一起出发,结果一到那儿,都傻眼了。骆驼还在,毛没有了。”

#电影《姐姐》工作照

这是剧组里谁都没能预想到的意外状况。《姐姐》正式开拍的时候,骆驼到了剃毛的季节。“没毛的骆驼是一种看起来极为怪异的生物,像外星人一样。”这下整个剧组都急了,因为没骆驼的戏不多,很快就拍完了。道具组每天都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四处搜寻有毛的骆驼,戈壁滩无边无际,有时一找一整天,还是找不着。

“大家着急啊,没骆驼这个戏是没法拍下去了。我想想吴贻弓导演这么信任我,道具师也这么信任我这个刚进厂不久的人,但这时候再到内蒙古联系骆驼来,它说不定也是没有毛的。”

当时江海洋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跟道具师商量,能不能买三四百斤骆驼毛来,粘到骆驼身上去。道具师就拿出了一本蓝皮书—上影厂的电影生产手册,对他说:“有的事你刚进厂不知道,要跟你讲清楚。严格来讲,骆驼毛应该由我去买,但给骆驼粘毛,是服装的事。”

江海洋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但一看那本蓝皮书,上面的确把各部门的工作范围写得清清楚楚。道具师向他解释,现在的情况相当于要给骆驼穿一件衣服。“我就把服装师找来一起开会,服装师说既然咱们要按蓝皮书来,那骆驼脖子以上的毛该归化妆管,因为它算是一个演员了嘛。”

江海洋导演表示,这事现在说来像个段子,但当时他们是认认真真地准备根据蓝皮书的指导,分工协作给骆驼粘上毛的,只是他还有个顾虑。“这骆驼,它也没经历过这事啊,万一它疯了怎么办?结果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对我说,‘演员戏不好,由导演组负责’。这就是我对上影厂这本蓝皮书的第一印象。”

#电影《高考1977》工作照

幸运的是,剧组后来在90 公里外发现了一只白骆驼,牧民觉得白色的骆驼毛和普通的混在一起不好看,才没给它剃毛。“找到骆驼的那天全组欢呼,第二天天不亮道具组就出发了,我们一群人坐在戈壁滩的土坡上,就盼着眼前的路上冒起尘烟,卡车把骆驼拉来,可以开始拍戏。”然而等到临近正午,卡车开了回来,却不见骆驼。原来道具组组长把骆驼牵上车,经验丰富的司机判断它能在路上把车掀翻,不宜车运。于是两日后,终于托牧民牵来了三只骆驼,一只有毛的,两只没毛的。

“因为按照骆驼的习性,‘头骆驼’不走,任何骆驼都不会跟你走。又有一件怪事,这只白骆驼和它群里的另一只骆驼是哥们,它走了那只骆驼就会不吃食,然后疯掉。所以只能向制片主任请示,一起牵过来。”江海洋导演由此感叹,拍电影真是不简单,“人没问题了,还会有动物的事呢。”

《姐姐》这部电影需要的动物特别多。“战场上烧焦的木头冒着烟,马匹倒在地上,乌鸦停在镜头前。导演在剧本上写了,那就要有。”他回忆道,“死马,我们就是给活马打一针麻醉,把它摁在那儿,时间不能太久,只能拍五分钟,然后再打一针。这乌鸦就难找了,都在天上飞。”

全剧组的人各出奇策,千方百计向当地人收购来了七只乌鸦,在招待所腾了一间房养着,后来又发现每日喂乌鸦要三斤牛肉,为节约经费不得不再放掉两只。正式拍起来也是道难题,因为需要乌鸦停在镜头前,把戏拍完再走。

“导演构思得特别好,但乌鸦不听人指挥,它不肯停下来。全剧组的人一起冥思苦想,最后想出的办法是做了个装置,用铅丝绑在乌鸦腿上,乌鸦能飞但飞不远,它飞累了就会停下来啄铅丝。我们就看着它慢慢往前走,在镜头前飞掉,戏拍成了。”

“当时我们上影厂的职工,真的是每个人都不遗余力,为了一个镜头想尽办法。”江海洋导演说,这是上影厂的一种传统。“那时候大家工资都不高,但都把手头的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我们这一代电影人,就是在这种氛围当中成长起来的。”

电影《高考1977》来自记忆

“我记得那是2008 年初,任董在食堂抓住我说,‘听说你要拍1977 年恢复高考的电视剧,这个好,我也早就想过这题材,你把它拍成电影吧’。”

江海洋导演的电影《高考1977》是上影厂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 周年拍摄的献礼片,曾获第13 届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与第18 届金鸡百花奖最佳编剧奖,如今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 周年之际回忆这部电影,更有一番感慨。“实际上,当时我已经13 年没有拍电影了,经费有限,都在拍电视剧。所以一旦有什么好题材,我本能地就会先想到电视剧。要是能拍电影当然更好,我就开始构思剧本了。”

1977 年全国恢复高考,江海洋对这一历史事件有着深刻印象。“任董和我一样都是78 届的高考生,他也回忆说当时这事是有个过程的。最开始是‘风吹草动’,大家都在传消息,最后消息公布,举国振奋……这些记忆在脑子里转,我就坐下来,把它们一段一段写下来。”

一座远离上海的农场,一群希望之心未死的年轻人,他们是如何得知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又是如何踏上赶考路,江海洋构思出了一幅历史的群像。“电影要有戏剧冲突,但我又不能违背历史编造矛盾,所以我就写情,写人之常情。”他写下一对父女、一对挚友、一对恋人。“亲情友情爱情,在一个历史转折的瞬间全部爆发,这戏就构成了。”

参考历史,他又为电影《高考1977》设计了四个主要场景作为影片的视觉高潮:农场放电影、竞争读书名额的扛麻包比赛、恢复高考的消息抵达农场,以及一群人在进城赶考的路上追火车。电影里,通往考场的火车一天只有一班,这群人只有赶上火车才能去参加考试。

“赶火车这场戏我拍了四天,各种各样的跑,摔倒了再爬起来。这场景就象征着我们这一代人,当高考闸门打开的时候,拼命地奔赴那一班时代的列车。当时只要稍微犹豫一下,或者松了一口气,可能就赶不上了。”

影片在东北拍摄,环境相当艰苦,零下20℃的天气把摄影机都冻得不转了。“我们上海人到东北去拍戏,对付这种极端的寒冷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我们的摄影师就身披几件棉袄,抱住摄影机,用人体的温度热着它,等到全部镜头的位置都弄好,他就迅速把摄影机拿出来安上去,用棉被包着拍,才拍下来。”

拍摄的最后一天,剧组的车队像往常一样经过从驻地到拍摄地点之间的收费站,车开到闸口,却见收费站的职工全部穿着制服,排得整整齐齐地向车队敬礼。10 年了,这件事江海洋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很感动:“我们平时也没交流,他们就是看见我们每天早出晚归,由衷地觉得拍电影不容易,来送我们。拍摄艰苦的时候我没有难过,这个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就下来了。想想我作为一个电影人,只要有人理解,辛苦也值了。”

猜你喜欢

骆驼乌鸦海洋
小乌鸦
大骆驼
骆驼
爱的海洋
第一章 向海洋出发
乌鸦喝水后传
为什么骆驼被称为“沙漠之舟”
乌鸦搬家
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