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5G 时代的“数字性别鸿沟”审视：成因与化解之策*——OECD《弥合数字性别鸿沟》报告的启示

闫广芬 田 蕊[通讯作者] 熊梓吟 孙立会

（1.天津大学 教育学院，天津 300350；2.图卢兹大学 教育学院，法国图卢兹 31100）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大数据、物联感知、人工智能等新一轮现代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一方面，他们成为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新动力，另一方面，在“数字工具的获取、数字技术的掌握、数字世界的参与等方面”产生了新的不公与不均，即“数字鸿沟”。 从不同群体的角度来看，“数字鸿沟”已不止存在于富人与穷人之间，进入5G 时代的数字红利，也没有在不同性别群体之间实现平衡， 依然存在显著的 “数字性别鸿沟”。 “数字性别鸿沟”的出现和加剧，不仅会造成男女数字技能水平和数字世界参与程度的差异，而且会由此引发更深层的社会和个人发展问题， 如，在教育过程中，由数字教学技术的使用、数字专业学习等引起的“教育性别公平”问题；在个人发展过程中，个体由于数字信息获取、应用能力水平的性别差异而陷入“数字性别贫困”之中等。

尽管“数字性别鸿沟”已经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但是，目前已有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揭示“数字技术使用、数字技能水平、数字专业学习和工作等方面存在性别差异”这一表面现象，却鲜有研究深入分析“数字性别鸿沟”产生的原因并探索具体的弥合策略。2018年10月，OECD 科学、技术和创新局（STI）联合教育和技能局（EDU）以及就业、劳动和社会事务局（ELS）， 共同发布了 《弥合数字性别鸿沟技术报告》（Bridging the Digital Gender Divide: Include，Upskill，Innovate，以下简称《报告》），分享了G20 在弥合“数字性别鸿沟”方面出台的政策、采取的行动及各种实践，并支持将性别问题纳入G20 集团议程之中，以进一步促进女性在数字经济中的公平参与。 这也为我们深入分析与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新的契机。

二、“数字性别鸿沟”的审视与辨析

（一）数字鸿沟的内涵与类型

20 世纪90年代， 美国电信管理局最早提出了“数字鸿沟”的概念，即拥有现代信息工具的人和未曾拥有者之间存在的差异，[1]这也是已有的社会不公平在信息时代的一种反映。[2]我们分别从纵向和横向两个层面，梳理了“数字鸿沟”的具体类型、内涵及表现形式，如表1 所示。

表1 “数字鸿沟”的类型及内涵

从“数字鸿沟”的纵向发展来看，“数字鸿沟”产生初期，正是互联网、计算机等现代信息通讯设备融入社会的时期， 能否拥有计算机和接入互联网成为“数字鸿沟”的最初表现，也称为“接入鸿沟”。[3]随着计算机的普及， 越来越多的家庭拥有了计算机并开始接入互联网。到目前，第一层次的“接入鸿沟”已经基本解决。 但学者们发现，“拥有数字化设备和有效利用数字工具”之间依然存在很大差距。 为此，克劳福德（Susan P. Crawford）教授在2011年撰写的《新数字鸿沟》中，首次提出“新数字鸿沟”的概念，这是第二道“数字鸿沟”，具体表现为两种形式:“技能鸿沟”——由于计算机或上网技能差异所致；“使用鸿沟”——因网络使用时的带宽、时长及使用方式差异所致。[4]随着5G 时代的来临，大量涌现的新技术正飞速发展， 并不断影响着人们生活、 工作的方方面面；而人们能否准确地洞察到技术变革、充分地把握技术带来的发展机遇， 适时提升自身的信息素养和数字技能，直接影响了第三道数字鸿沟——“智能鸿沟”的存在。[5]这实际上是一种思维、观念的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个体能否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变革所创造的新机会，快速适应并融入数字时代。

从横向来看，社会收入、教育程度、地理位置、性别、年龄等因素的不平等，均会影响个体对互联网的使用、数字技术的掌握，[6]进而造成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数字鸿沟”。 比如，城乡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数字鸿沟”。Li 等人对中国中小学生进行的调查分析发现， 农村学生在互联网接入和自主使用上的得分明显低于城市学生；[7]农村用户在社交媒体上的朋友数量，低于城市用户且多为离自己较近的，而城市用户的朋友则遍布世界各地。[8]此外，数字化所带来的收益， 在不同性别群体之间也存在不平等， 进而导致“数字性别鸿沟”的出现。有调查显示，来自中产阶级家庭且年纪较大的男孩比来自工薪阶层、 较年轻的女孩，接入和使用互联网的质量更高。[9]

（二）数字性别鸿沟

通过对“数字鸿沟”内涵和类型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数字性别鸿沟”实际上是“数字鸿沟”在男性群体和女性群体之间的具体反映，即“在国家、地区、部门和社会经济群体内部以及他们之间，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获取、 数字技能水平等方面存在的性别差异”。[10]“数字性别鸿沟”具有多种表现形式，如，数字设备的使用、数字技能水平、数字技术的社会支持等。[11]目前，国外学者对“数字性别鸿沟”的研究比较广泛，但大多集中在分析数字设备的接触、使用以及数字技术兴趣和水平等方面存在的性别差异。

首先，随着数字技术的普及和应用，总体上，“数字接入鸿沟”中的性别差异已经消除，但在数字设备的使用形式或用途上，仍存在男女差异:男性日常上网更频繁、在互联网上开展更多的活动（如游戏）；女性则更多地使用互联网进行社交活动，如，发信息、在朋友圈发照片等。[12]此外，学者们对不同发展水平国家中的“数字性别鸿沟”进行了大量调查，进一步发现:低收入国家在信息通讯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ICT） 的获取上存在显著性别差异，例如，在南亚，72%的女性没有手机。[13]其次，在数字技术方面，学者们比较一致地认为，男性对数字技术具有更浓厚的兴趣和更高的接受度，[14]并且男性更倾向学习和使用新技术本身， 而女性则更倾向于利用数字技术解决实际问题。[15]最后，关于“数字性别鸿沟”的影响因素，早期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地位差异，特别是就业、教育、收入等方面的性别差异，[16]以及女性因低估了自身实际数字技能而缺乏自信，[17]是造成“数字性别鸿沟”的主要因素。 但实际上，“数字性别鸿沟”受客观因素影响的程度更大，如工作、收入、受教育水平、文化观念等。Hilbert 的研究显示，当控制上述因素后，女性将比男性更积极地使用信息技术工具。[18]

然而，我国学者对“数字性别鸿沟”的研究相对较少。 黄育馥和刘霓所著的《e 时代的女性——中外比较研究》探讨了新技术对女性的影响、女性在新技术领域即将面临的问题， 并就女性如何提高自身素质， 以及政府和社会如何为女性在信息时代的发展创造机会提出建议；[19]李毅等人分析了免师硕士在网络远程教育中的公平性， 发现女生在网络平台的学习效果及成绩优于男生， 主要源于女生更愿意与同伴、老师进行互动交流和分享。[20]

随着5G 时代的到来，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新兴数字技术大量涌现并飞速发展， 势必会进一步加剧“数字性别鸿沟”；同时，“数字性别鸿沟”的产生也受到传统性别文化观念的影响，因此，需要结合5G 时代背景和传统文化等，以有效寻求有针对性的弥合策略。

三、成因解析

（一）5G 时代的挑战

5G 时代正悄然来临，他将带来新一轮的信息技术变革，从而会加剧或拉大“数字性别鸿沟”，如图1 所示。 这是由5G 时代的新变革及对人的发展新要求所决定的。

图1 5G 时代对“数字性别鸿沟”的挑战

1.5G 技术及其应用带来的新变革

（1）大数据和云计算驱动的5G 数字技术。5G 时代的数字技术以数据生成和处理为特征，当今社会，越来越多的部门开始使用云计算技术，特别是将数据集连结在一起进行基于复杂算法的数据挖掘。 大部分数字技术的使用需要数学建模、 统计分析、反馈和算法的支持，需要操作者具备更强的信息素养、计算能力、 处理大数据的能力以及对算法和其他自动化过程的深入理解， 需要具备更高的信息化生活能力。

（2）物联网驱动的远程自动化系统。 近年来，随着“物联网”（The Internet of Things）的出现，我们生活的物理空间、 使用的日常用品中都已经接入了网络连接的传感器和其他电子产品， 预计到2020年，将有200 亿台连接设备投入运营。[21]在许多发达国家， 人们在无处不在的数据分析和连接的环境中生活、工作，这被称为“数据交换”。

（3）新一代信息技术驱动的人工智能2.0 正在影响人们的方方面面。 随着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的发展也随之进入2.0 时代，其主要涉及的技术领域包括大数据智能、跨媒体智能、自主智能、人机混合增强智能和群体智能。[22]伴随着人工智能的不断推进， 尤其是在进入5G+人工智能2.0时代后，人类创造力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如，在重复、标准化的工作被取代后， 更需要人类在非逻辑的思考过程中，将很多不相关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形成新创意，进而完成具有创造性的工作。 因此，人们的信息与数字素养显得非常重要。

2.5G 时代对人的发展提出了新要求

首先， 对人的信息素养与数字技能水平的要求更高。 在5G 时代，随着新兴信息技术的出现和广泛使用，在很大程度上会将传统职业进行“翻新”，但不论哪种形式的工作变革或产业调整， 都对个人的信息素养和综合数字技能（Skill Mix）提出了更高要求。研究表明， 信息素养是数字技能的基础 （如图2 所示），面对网络和数字化社会，个体既需要具备快速搜索信息、精准识别信息、充分利用信息的素养；同时，也需要具备较强的数据处理、深度分析能力以及具备新技术、设备的操作能力。

图2 信息素养与数字技能的内在关系①资料来源：OECD（2016）.Skills for a Digital World：Working Party on Measurement and Analysis of the Digital Economy.http：//www.oecd.org/officialdocuments/publicdisplaydocumentpdf/?cote=DSTI/ICCP/IIS（2015）10/FINAL&docLanguage=En；UNESCO（2017）.Digital skills for life and work.http：//unesdoc.unesco.org/images/0025/002590/259013e.pdf.

可见，5G 时代对人的信息素养和数字技能的这些新要求，会进一步拉大“数字性别鸿沟”。 一些研究发现，女性在解决数字技术问题上的表现不如男性；女性在需要更强视觉空间能力的测试和存在更多抽象信息处理的任务中，表现得比男性差；此外，女性在工作记忆中转换视觉空间图像，以及在心理表征中生成和操作信息等方面的能力， 也相对较弱。[23-24]上述提到的这些数字技能，正是5G 时代从事数字相关工作必备的专业数字技能，而这些技能主要依靠数字专业的学习进行培养和提升。 基于OECD 的调查显示，尽管数学、科学、计算机等专业在大部分欧盟国家的学生中很受欢迎，但在高等教育中，选择如科学、技术、工程、数学、信息和通信技术等数字专业领域的女性，人数比例低于男性。[25]这一性别差异，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女性对数字技术的接触、 数字技能的开发以及信息素养的提升，进而扩大了在5G 时代数字经济工作过程中的 “性别鸿沟”。

其次，对人的数字世界参与程度的要求更高。随着5G 时代数字技术的不断革新， 并潜移默化地与个体学习、工作等相融合，对个体参与数字世界的程度提出了更高要求，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需要通过熟练操作更复杂的数字工具，以实现数字技术与生活、工作的深度融合。已有研究发现，“数字鸿沟”的产生，归根结底是计算机焦虑问题，而计算机焦虑与性别直接相关，且女性的计算机焦虑显著高于男性。[26]在使用更加复杂的信息技术中，如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以及使用过程中基于对网络安全性的担忧而产生的焦虑感上， 均存在着性别差异， 这会直接影响到女性对5G 数字世界的参与度。

另一方面，需要建立更强的数字意识、培养更广泛的数字兴趣，以更好地适应数字世界的工作过程。随着5G 时代技术复杂性和功能性的增加， 女性更难敏锐地洞察到这些数字技术的潜在价值。 在一些女性看来， 她们不使用数字技术因为 “她们并不需要”或“她们不愿意使用”，[27]她们在主观上并没有建立起较强的数字意识；同时，女性对数字专业本身的兴趣缺乏，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高等教育中数字专业的性别隔离。 《国际成人技能调查技术报告》（PIAAC）显示，在被调查国家中，科学、数学和计算机专业的男性比例是女性的2 倍。[28]

根据OECD 公布的《女性数据》（She Figures）报告显示，2012年，女性在科学、数学和计算领域的代表性不足，欧盟28 个成员国中女博士在这些专业上的平均人数比例为42%， 其中， 有些国家比例低于40%，如，马耳他（25%）、希腊（33%）和荷兰（33%）等。[29]在选择数字专业学习方面的性别差异， 会直接影响到男女在未来从事数字专业相关工作的职业抱负以及在相关领域的职业发展水平，进而加剧他们在教育和职场中的“数字性别鸿沟”。

最后，对人的创造性的要求更高。 随着5G 时代大数据分析、机器学习、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出现和深度应用，创新活动也更加数字化。而在这些关键数字技术的应用和创新方面持续存在着的性别差异，将会造成更大的“数字性别鸿沟”。软件的使用和创造是5G 时代数字技术转型升级的关键资产，《报告》以“软件工程”（Software Engineering）为例，进一步分析了女性在该领域创新活动中的参与度。 在总体上， 女性在软件领域处于边缘地位: 在2012 至2017年间创建的12 000 个基于R 的软件包中，约有3/4（即77%）是由“只有男性组成的团队”制作，而仅6%由“只有女性组成的团队”制作。[30]

（二）传统社会文化规范等的限制

虽然作为“数字原住民”的新一代年轻人，普遍拥有一定程度的数字意识和数字基础， 但整个社会文化观念和规范的更新发展，并没有完全与5G 时代快速的数字化转型相契合。 它以更加隐蔽的形式，如，性别刻板印象、社会性别角色分工等，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男性和女性对数字技术的接受、 使用以及在数字世界的参与程度， 进而造成了数字职业领域的性别隔离， 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剧了 “数字性别鸿沟”。社会文化规范的限制，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如图3 所示。

图3 社会文化规范对女性在数字领域发展的限制

第一，父母对子女未来发展期待存在性别偏见。传统的社会文化规范， 将数字领域包括学校和职场中与数字技术相关的专业和工作， 均视为“男性专属”，父母不支持女孩选择数字相关专业，并认为她们只适合进入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习、工作，这最终导致女性在数字专业领域缺乏自信以及数字相关职业的参与度较低。[31]根据PISA（2015）的相关数据显示，15 岁女孩 “设想自己在未来从事科学和工程领域工作”的可能性低于男孩。[32]

第二，传统的社会性别角色分工，更加支持男性全身心投入自身职业发展中。 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女性，她们长期留守家中或从事短期、不稳定的工作， 工作范围一般限制在技术贫乏的环境中，这进一步增加了她们使用数字技术的难度，也在无形中阻碍了她们从事数字领域的工作。[33]此外，有家庭或做母亲的职业女性，由于需要承担更多社会赋予她们的家庭责任，而使得她们缺乏接受继续教育和培训的充足时间和精力，这为她们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数字技能、深度参与数字经济，造成了隐性障碍，间接阻碍了她们在数字职业领域获得更高层次的职业发展。

第三，传统性别观念中的刻板印象，限制了女性在数字行业顶端领域的卓越发展。 在数字领域的工作组织中，高级职位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例如，在移动行业， 全球女性担任高级领导职位的可能性比男性低20%。[34]女性在数字专业领域所面临的严峻发展问题， 在一定程度上也会进一步降低她们在数字专业领域的学习参与度和职业抱负。由此，造成在数字专业领域形成了一个 “数字性别鸿沟” 的自循环，而且随着5G 时代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与应用，这个自循环会进一步加深和恶化。

四、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依据与关键

OECD 的《报告》不仅结合当前数字时代背景，深入分析了新技术变革与传统文化限制， 对女性在数字时代发展的制约性，而且还总结分析了G20 国家在弥合数字性别鸿沟方面的成功案例、 所采取的有效措施以及取得的重要成果。 这为我们扩大数字世界的包容性、有效弥合“数字性别鸿沟”以及真正促进女性自身发展，提供了切实可行的实践指导。我们通过对《报告》中所提出的弥合策略进行梳理、整合，进一步将其概括为两大方面，如图4 所示。

图4 OECD 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关键举措

（一）国家/国际组织层面的政策、资金及文化保障

1. 制定并实施一系列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政策与行动方案

目前，OECD 提出了一系列政策和行动方案，其中三项比较重要的政策和方案，旨在引入性别分析，提供更多平等的教育和就业发展机会， 关注低收入和发展相对落后地区的“数字性别鸿沟”问题，鼓励各国进行优秀实践案例的经验分享等。

第一，2017年4月6日至7日， 在德国杜塞尔多夫举行的G20 数字经济部长级会议上，G20 成员为适应数字化转型制定了“数字化路线图:数字化未来政策”（Digital Roadmap for Digitalization: Policies for a Digital Future）。 该路线图涉及在“参与数字经济的程度、技能和领导力”等方面所存在的性别差异问题，鼓励在制定数字战略时纳入性别观点，并为男性和女性提供平等地参与数字专业领域学习和工作的发展机会；此外，该政策还支持开发适合女性的数字金融服务项目， 为女性深度参与数字世界提供更多的平台，从而减小或消除智能时代中由“数字性别鸿沟”引起的个人发展差距。

第二，由国际电联、联合国妇女署、国际贸易中心和联合国大学联合发起的 “数字时代构建性别平等的全球伙伴关系”行动方案（Global Partnership for Gender Equality in the Digital Age，EQUALS）， 特别开发了一款可视化工具——“性别数字包容性地图”（Gender Digital Inclusion Map）， 用于广泛收集和查阅全球各国为弥合 “数字性别鸿沟” 展开的实际行动，挖掘最好的实践案例并进行分享。要求各国在弥合“数字性别鸿沟”过程中应形成“命运共同体”，通过优秀案例的共享、学习与相互借鉴，从而缩小数字技术的接触、使用和深度参与方面的性别差距。

第三，由德国G20 集团领导人发起的“女性数字技能培养”行动方案（#eSkills4girls），旨在弥合低收入和发展中国家现有的“数字性别鸿沟”。其具体目标是增加女性参与数字世界的机会， 包括教育和就业机会；通过收集和传播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知识、有效实践以及政策建议，促使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共同帮助更多女性进入并深度参与到数字经济之中。

2. 提供充足的资金保障

很多国家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以确保在数字专业领域的学习和工作过程中的性别平等，使女性能够深入参与到数字经济之中。 例如，澳大利亚政府承诺在四年内投入450 万美元， 用于支持更多女性选择STEM 相关专业的学习和工作；韩国为建筑、材料科学和机械以及计算机领域的女性研究团队，提供了充足的研究基金， 以促进这些领域的女性人才培养；美国教育部在2009年启动了Race to the Top 项目，优先考虑为各州的STEM 专业领域颁发奖学金， 同时，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资助的ADVANCE 计划， 旨在提高女性在学术科学和工程专业领域的参与和发展。

3. 改变数字领域中传统的性别偏见

针对传统社会文化规范等对“数字性别鸿沟”产生的影响，OECD 通过一系列文化宣传，打破传统性别观念的壁垒， 旨在为个体参与数字领域的学习和工作， 创造更加平等开放的社会文化环境。 德国在2008年提出了MINT（STEM）女性职业国家契约，该倡议联合政治、商业、科学和媒体等多个领域，致力于改善社会与数字领域中相关的工作形象； 荷兰教育、 文化和科学部资助了非营利组织VHTO 并开展了若干项目， 如，2011年启动的Talent Viewer 项目中开设了一系列课程， 专注改变教师和家长对数字相关领域的传统观念， 使他们认识到女性在数字相关专业中的重要作用和内在潜力； 巴西的“#MinasProgramam”项目，旨在消除传统观念中“认为男性才具有更好的编程能力”之偏见，并为“想要了解更多编程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的女性提供基本培训。可见，各国只有从根本上改变社会文化规范中的性别偏见和刻板印象，才能进一步减小或消除“数字性别鸿沟”。

（二）企教联合层面的数字兴趣激发、数字技能提升及榜样支持

1. 打破学校与职场的“界限”，进一步激发个体对数字技术的兴趣

学校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教育系统，如果完全不了解5G 时代数字经济的真实发展状态， 很容易陷入“人才培养与产业需求相脱节”的状态。 只有通过打破学校与职场的“界限”，使个体可以更早接触职场中真实的数字技术， 才能加深个体对数字技术和设备的了解， 并激发他们对数字技术及相关工作的兴趣。我们在分析“数字性别鸿沟”产生的原因时已经提到，女性对数字专业领域的兴趣偏低， 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她们选择数字专业进行学习并从事相关工作。 许多OECD 成员国通过在学校与科技公司之间建立合作项目， 为女性接触职场中真实的数字世界提供机会， 并在参观和交流过程中，逐渐培养她们对数字技术的兴趣。 例如，微软与澳大利亚商业社区 （ABCN） 联合启动了“Digi-Girlz”项目和生涯日（Career Days），旨在让高中生有机会接触高科技世界。 其中，“DigiGirlz”项目通过举办各种数字研讨会， 培养中学女生对数字技术的兴趣，并使她们能够充分了解技术领域的职业。

2. 构建终身学习体系， 持续提升个体数字技能水平

在5G 时代，技术的日新月异成为新常态，知识总量空前膨胀，防止“数字性别鸿沟”进一步扩大的重要路径在于终身学习。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项调研，也印证了这一观点:半数以上的成年人认为，在职业生涯中，培训和发展新技能对于跟上工作环境的变化至关重要。[35]因此，我们应树立常态化、动态化的终身学习理念，以驱动学习型社会的建立与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学校和企业之间的合作，以学分银行为核心，打通个体职前和职后一体化的终身学习通道，帮助个体从在校学习、继续教育、企业培训等一系列教学活动中，夯实、提升自身的数字技能；同时，利用区块链技术构建终身学习的新型教育评估管理机制，激发个体参加职后继续教育与培训的积极性，及时发现自身的薄弱之处并有针对性地查漏补缺，进而缩小数字技能方面的性别差距。 由联合国妇女署开发的一个创新学习平台——虚拟技能学校，便是致力于为职业女性提供全面的支持服务和灵活的培训机制，以帮助更多的女性获得继续教育和就业的机会。该平台还提供了有关金融知识和商业发展的基础学习材料，以方便女性的终身学习。

3. 建立参与数字经济的支持性平台， 以榜样促进学习、分享和指导

进入5G 时代， 技术变革的速度会日益加快，加之“对风险的态度、个人可获得的社会资本等方面”存在的显著性别差异，可能会进一步加剧“数字性别鸿沟”。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OECD 成员国的政府、相关机构和私营部门，通过相互之间建立合作，为女性搭建支持性平台，向她们提供创业资金、社会资本等外部支持；同时，一些国家通过发起全国性宣传活动，树立数字经济中的女性榜样，来消除限制女性在科技行业中崛起的“玻璃天花板”障碍。 例如，Sheryl Sandberg 的竞选活动“LeanIn”，旨在为女性建立一个积极的支持性社区，并鼓励小型同伴群体定期开会、学习和分享有关领导力和沟通等主题的知识； 德国的“Frauenunternehmen”鼓励女性将创业/自营职业视为一种可行的职业选择， 并为她们提供相应的支持。 通过搭建支持性关系网，为女性提供指导、教育与培训等， 激励更多女性在数字时代抓住适合自己的发展机会，从而进一步减小“数字性别鸿沟”对女性发展造成的消极影响。

五、思考与建议

基于围绕“数字性别鸿沟”这一核心问题，我们从当今5G 时代的挑战和传统文化规范的限制两个视角，分析了“数字性别鸿沟”的成因。 针对具体影响因素，系统梳理了OECD《报告》中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关键举措:在国家层面上，通过政策保障、资金支持和文化宣传等方式，为女性参与数字领域的学习和工作创造开放平等的文化环境，扩大女性在智能时代的受教育机会，并促进女性主动、深入地参与数字世界；在企教联合层面，通过打破学校与职场的“界限”，构建终身学习体系以及建立支持性平台，进一步激发女性对数字技术的兴趣， 提升女性自身的数字技能水平，并为女性深度参与数字经济提供榜样支持。

在对《报告》进行全面分析的基础上，我们建构了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新路径（如图5 所示），以期为解决由 “数字性别鸿沟” 引发的一系列深层问题，提供具体可行的实践策略。

图5 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新路径

（一）充分利用AI、5G 等新兴信息技术推进教育信息化，进一步扩大女性的受教育机会，为女性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进一步促进智能时代“教育性别公平”的实现

从空间维度看， 数字化进程使得教育从校园和教室延伸到校外以及虚拟网络空间，通过互联网、人工智能与各种新技术的结合， 通过充分利用移动学习应用程序、 在线开放课程等数字化学习平台开展智慧教育，为女性在数字世界的学习，提供大量丰富的资料、即时交互式的探讨、宽松的学习和研究环境以及多样化的教育形式。 从时间维度看，5G 时代结合智能信息技术， 使得教育内容和教学时间的科学分解成为可能，课程内容可以分割成更多、更小时间单位的章节，教学时间可以灵活控制；在任何时间和地点，个体都可以通过网络中的各种电子平台、百科全书、在线刊物等进行学习，为女性接受教育提供了更加灵活的学习机遇。

（二）缩小数字技能差距并改变对数字技术的态度，从而达到减少或消除“数字性别贫困”的目的

在以往分析贫困的性别差异时， 学者们通常是从经济视角（如收入）分析男性和女性的工资水平差异；而进入5G 时代以后，信息技术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数字技能水平及对数字技术态度的性别差异，会使个体陷入“数字性别贫困”。在数字技能方面，虽然女性的专业数字技能水平弱于男性， 但是女性在辅助数字技能，如，团队协作、设计、沟通等方面，也会展现出自身优势。[36-37]以“万物互联”为特点的5G时代，更加强调信息通过“互动”和“联结”的形式，在“多对多”之间共享，并强调通过建立联系、形成合作来完成相关工作。 因此，在学校的正规教育过程中，既要鼓励女性选择或辅修数字技术专业， 有针对性地提升专业数字技能， 还应更加关注 “辅助数字技能”的培养和提升，如设计、创意、思考等。

此外，在综合数字技能的培养上，应针对男性和女性各自优势技能，有意识地“扬长补短”，这对于缩小数字技能方面的“性别鸿沟”至关重要。 在对数字技能的态度方面，可以通过消除传统性别观念中“女性不适合从事数字专业领域的学习和工作”、“女性的数字能力不如男性”等偏见，增强女性对数字信息技术的认同感， 并提升女性在数字专业领域学习和工作中的自我效能感；同时，应加强5G 时代数字技术的隐私信息保护， 降低女性对数字技术安全性的担忧以及计算机使用焦虑，从而减轻她们的“数字排斥”和“数字抗拒”。[38]

（三）在各个领域的政策制定中引入“性别分析”机制，同时平衡管理决策层的性别比例，最终促进女性在数字时代的卓越发展

第一，在相关部门和机构提出政策、计划、倡议或服务时， 建议进行彻底、 完整的“基于性别的分析”。数字化时代的信息系统和教育系统，在接入、使用、生产、管理以及统计等方面，需要引入性别视角，以促进女性平等地享受数字红利； 需要在信息通讯项目开发的计划、执行、评估等各个阶段引入女性元素， 在设计符合女性需求的技术和内容方面进行努力，从而促使数字化进程中逐渐消除性别偏见；需要在性别敏感的信息通讯政策与管理中引入性别敏感元素或者性别单元， 加强数字化时代对女性偏见的纠正力度。通过这些方面的努力，可为女性卓越发展创造更好的数字化环境。

第二，在管理决策过程中平衡性别比例，确保女性享有与男性平等的话语权和决策权。 欧盟在“Horizon 2020”中提出三个性别平等战略目标:一是促进研究团队中的性别平衡， 以缩小男女参与的差距；二是确保决策中的性别平衡，保证在小组和陪审团中女性人数至少占40%， 在咨询小组中至少占50%；三是将性别维度纳入研究和实践创新中。同时，提高知识、技术和创新产出的质量以及社会相关性。[39]只有促使更多的女性获得高层次学历、 具备高级职称和技能、跻身高级领导岗位，才能促进女性在5G+智能时代获得更加卓越的发展。

第三，在各级机关、各个领域建立卓越女性群体组织，充分发挥女性卓越群体的示范、引领、号召和推动作用，促进女性自身卓越意识的提升，为女性主动、深度地参与数字经济，创造更多的机会和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