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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桃6的秘密”:“双男主”设定下王小王《魔术》的三层内涵

2019-10-12张奇

艺术大观 2019年31期
关键词:存在真实魔术

张奇

摘要:魔术传达了超越真假二元的愿望,王小王的短篇小说《魔术》则向我们展示了存在与死亡、记忆与现实、隐秘之恶与救赎之善的“生存魔术”。小说通过A篇、B篇相互映照的方式完成了两个主人公视角的转换,对这场“魔术”的拆穿是不断拼凑回忆以直面现实的心灵回归。“魔术”具有“以假为真”“有真为假”“作假为真”三层内涵。

关键词:魔术;真实;虚假;存在

“不发现‘红桃6的秘密,就会以假为真”[1]。王小王的短篇小说《魔术》是一个关于秘密的故事,而秘密的出口,叫作魔术。对安全感的渴求使人类热衷于为事物划定不可逾越的界限,魔术则传达了超越真假二元的渴望。小说企图向我们展示的,正是关于存在与死亡、记忆与现实、隐秘之恶与救赎之善的“生存魔术”。

小说匠心独运地用A篇、B篇相互映照的方式完成了两个主人公视角的转换,但并不妨碍情节的深层逻辑。A篇的主人公“那个人”长久依赖用钱买来的殴打获得心灵慰藉,当他发觉这种慰藉的短暂与虚无,终于决定以死亡寻找出路;B篇主人公“二郎神”是魔术师的儿子,他依靠殴打“那个人”赚取钱财并承担着负罪感的折磨,当他无法控制暴虐的欲望殴打了自己的父亲后,决定杀死“那个人”以回归完整的自我。对这场“魔术”的拆穿是不断拼凑回忆以直面现实的心灵回归,“魔术”具有“以假为真”“有真为假”“作假为真”三层内涵。

一、以假为真——救赎与镜像

“以假为真”指向了魔术的本质:它是一场骗局。小说的两个主人公都沉浸在“魔术”营造的幻象中以躲避生活的残酷事实。“那个人”出于孩童的无知与不怀恶意的厌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封锁记忆之后,令人震颤的余悸非但没有随之消失,反而愈发深入到每个毛孔,成为永远无法缓释的心理重负。年轻人的出现为他提供了赎罪的机会,他用金钱交易换来年轻人以及更多男孩对自己的拳打脚踢,只为重新体验当年被哥哥痛打的感觉,使死去的哥哥魔术一样重返,在收获身体痛感的同时减轻内心的负罪感。虚无的幻象使他体验了解脱与自由,但它只是心灵自由的代用品。魔术结束,他只能被重新抛回到谎言和痛苦的漩涡中徘徊挣扎。当这种魔术幻象带来的心理慰藉所能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他选择以死亡逃避真实。魔术允诺的幻象同样帮助“二郎神”从痛苦的现世中全身而退。在“将拳头疯狂地砸在父亲身上”之后,“二郎神”的伦理价值体系訇然崩塌,对道德以及自我的真实存在意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的生活出现了无意义的黑洞,急需一个“理由”将自己的疯狂举动合理化。他将这一切归罪于“那个人”,并决定以一场“杀人魔术”结束“那个人”的生命。但“那个人”是否真的就是一切罪恶的源泉,抑或在他死后“二郎神”究竟能否获得真正的解脱和自由,此乃虚无幻象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很多时候,人们甘于牺牲真相以获取快感。

二、有真为假——无名与记忆

“假作真时真亦假”,“以假为真”的直接后果便是“有真为假”,真实和虚假的界限被模糊,个体的真实存在也在这一过程中被消解。最突出的表现是小说里多处强调的“无名”状态。世界是从命名开始的,但两个主人公的姓名均被抹去,“那个人”或“年轻人”都是不可确认的代号,“二郎神”看似确有所指,但在层叠美丽的别墅区内却丧失了意义。“无名”拒绝了实存,使所有人物与支撑他们的根基分离,成为悬浮在世界阴影里的孤独的面具。取消姓名,也就取消了存在的信仰和事物的真实意义。“不为什么”作为“那个人”的经典台词和“人生信条”,同样是拒绝命名的表现。它使得“为什么”的源头全然隐蔽在虚空之中,取消了存在的全部真实性和严肃性。

对过去时间和记忆的排斥同样显示了小说主人公“有真为假”的逃避态度。“那个人”出于沉重的负罪感主动丢弃了六岁的记忆,他竭力驱逐回忆,与过去的时间决裂;而“二郎神”为了使自己的仇恨更加纯粹,也将包含对父亲和“那个人”奇特情感的记忆完全封锁。失去记忆或将记忆虚无化,人会成为幻象的囚徒。主人公对记忆的躲闪、错乱态度,使得小说呈现出“时间拼贴”的艺术效果。在两人的互动交谈中,作家大胆交错着过去和现在。AB视角的转换中断了当前时间的连续性,引发又一轮对过去生活的追忆。当听到“二郎神”告诉自己“我今天打了我爸”的时候,“那个人”即刻被吸入回忆的漩涡,脑中浮现了关于河流和游泳的记忆,我们也得以窥见被隐匿的罪恶。现在与过去、真实与虚构交相重叠,两人记忆的大门在被拼贴的时间中逐渐打开,他们一步步走向“过去”那个真实、痛苦的深渊,而这个深渊的全部就是罪孽感和荒诞。

三、作假为真——粘合与重生

有意义的生活正是从绝望的时刻起步的。记忆为人提供了直面自我的契机,只有经历痛苦的洗礼,才能成为一个崭新的在者。当主人公一层层剖白自己的心迹,我们也看到了“魔术”的终极意义——作假成真。

“那个人”和“二郎神”都曾胆怯地躲进幻象的阴影,拒绝承担自我和过去的重担。死亡和记忆使一切躲入虚幻以抗拒时间的企图破灭。“那个人”终于直面自我的罪孽,并决定勇敢地讲出这个秘密。对他人和自我的坦诚不仅没有使他被痛苦湮灭,而且让他真正走出了枯朽和死亡,真正获得了他曾经试图在幻象中实现的解脱。在灵魂的飞升中,他看到了这个充满柔情的世界,完成了一场“重生”的魔术。当“二郎神”承认自己对父亲和“那个人”的奇特感情,他开始包容并接受那远非完美的父亲和自我,理解存在之荒诞和“那共同的人生之艰难”。弹簧刀也随着仇恨与怨毒一并消失,“它就这么消失了,仿若从没存在过”。杀人魔术被一场更为盛大的救赎魔术所取代,救赎“那个人”,也救赎被困在幻象中的自己。

此时“魔术”所呈现的“幻象”已经具备了更为真实丰富的内涵,它不再是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后的逃避和躲藏,而是呕心沥血艰难追问之后的困惑和彻悟。救赎并不意味着对苦难的消解——在强大的命运和荒诞的存在面前,他们依旧显得“可笑”而“可怜”——它只是指出了存在的全部可能性,把人从虚无的黑暗深度中解放出来。他们因而变得那么“可爱”,世界带着全部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战栗开放在他们面前,世界之恢宏、壮美、丰富,恰在其对狭隘、龌龊、空荡的接受与包容;一如生存的真实在于直面虚无。小说开头,“那个人”在感到自己的虚弱无力时那么想哭;结尾处,当两个人坦诚地接受了存在的荒诞和自我的无力时,却获得了异于平凡的力量,二人都大笑起来。一哭一笑之间的巨大张力,不仅使小说呈现出完整浑圆的艺术结构,更展现了回环中的升华。生存直言不讳地出示着自身的虚无以及通向毁灭的唯一终局,但正是直面虚无与苦难的勇气,使卑微弱小的个体在“自我”中找到伟大的神性,让“魔术”与奇迹降临到现世之城。

四、结语

王小王的《魔术》展示了作家探索具有人类普遍意义的超越性的努力。对“意义”“理由”的追求容易使小说本身陷入一种“失真”的危险,但《魔术》中被虚化的社会生活背景、被剥夺了姓名的人物以及自我剖析式的内心独白,却并未将其变为脱离生活“真实”而热衷寄托深意的“文字魔术”。小说有一个悬疑故事的架构,不断“解结”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无名又无比真实的人物以血肉之躯穿越生活的真相,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他们可能抵达到的生命深处。正如小说结尾所言,“原來这种魔术是存在的。”是的,这样的“魔术”真实地存在着;而这一点,正是“红桃6”的全部秘密。

参考文献:

[1]王小王.魔术[J].钟山,2019(1):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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