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储能冯仲足

2019-10-09徐建成

民主 2019年8期

徐建成

1944年上海的一天，日本宪兵突然闯进楼适夷的家，进行搜索，并询问冯宾符，楼适夷在什么地方？冯宾符说不知。这已是日本宪兵第二次来询问冯宾符了。第一次是在冯宾符供职的学校储能中学，要求搜查逮捕楼适夷。作为学校负责人，冯宾符出面应付，很生气地告诉日本宪兵，楼适夷早已不在这所学校教书了。可是没过不久，日本宪兵再度来冯宾符家搜查询问，可谓来者不善，不肯罷休。见没有收获，日本宪兵便将冯宾符押走，捕去顶替……这是冯昭奎先生回忆他的父亲冯宾符被捕入狱这段往事的叙述。冯宾符（1915—1966年）是民进创始人之一，宁波江北慈城人，抗日战争爆发后参加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及复社，主编《译报周刊》，参与翻译斯诺《西行漫记》。后历任上海《联合日报》总编辑、世界知识出版社主编、《联合晚报》主笔等。

楼适夷又是谁呢？楼适夷（1905—2001年），宁波余姚人，中共党员。早年留学日本，1931年回国，从事左联和文总的党团工作，任《前哨》编辑，后参加反帝同盟，在中共江苏省委工作。1933年被捕，1937年出狱，曾任新华日报社副刊编辑、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理事、《抗战文艺》及《文艺阵地》编辑、代理主编，后任新四军浙东根据地浙东行署文教处副处长，《新华日报》编委，并与王元化、许广平等共同主办《奔流新集》月刊。

此时的上海，在中共地下救亡组织的领导下，王德鹏、冯宾符等人秘密创办了“大用出版社”，用于联络进步作家。当时联系的作家就有周建人、楼适夷、胡仲持等。楼适夷当时还去冯宾符主持的储能中学执教。尽管他们隐秘地活动，但还是被日本宪兵发现了。令冯宾符没想到的是，他催促楼适夷迅速转移之后，自己却被捕了。

在狱中，日本人企图从冯宾符口中弄清复社和上海文化界进行抗日救亡活动的情况，但不管是威胁利诱，还是严刑拷打，他始终坚贞不屈，表现了崇高的民族气节。此事让楼适夷得知后，心中十分着急而又难过，觉得冯宾符代他受苦，于心不忍。他跑到好友傅雷（民进创始人之一）的家中相商，如何营救。傅雷说，让学校出面，别的办法没有。楼适夷说：“学校已经去交涉过多次了，日本特务机关说要交出他（楼适夷）方才罢休。我想亲自去投案，赎出冯宾符。”傅雷再三劝说：“你疯了。这事只好由学校继续去不断交涉，才能保出冯宾符。你（楼适夷），太诗人气质了。”楼适夷说：“自己对不住宾符呀。”傅雷也急了，大声地说：“你会相信日本人说的话，难道他们是吃素的吗？你去投案，宾符照样不会回来，你白白送掉一条命。你怎么这么天真？你现在只有到外地暂时避一避再说，万不可作迂夫子之念想。”一席话，使楼适夷清醒了不少。后来，经储能中学多方设法，出了些钱，终于将冯宾符取保释放了出来。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新闻战线上的民进人和共产党人不计个人生死安危的友情之重。

解放后，楼适夷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社长、副总编辑，成为现代作家、翻译家、出版家。他后来在《痛悼傅雷》一文中详细回忆了当时事件的整个过程，并赠予冯宾符一首诗《忆仲足》（仲足是冯宾符的字）：

最忆储能冯仲足，

照人肝胆明如月，

插刀两腋为同俦，

烈火酷刑炼铁骨。

关于冯宾符，还有两件往事值得回忆。一是1946年的秋天，他陪一位朋友去南京拜见书法名家、国文名师沙孟海。沙孟海是冯宾符父亲冯君木的弟子，也是冯宾符的老师。两人寒暄之后，冯宾符说要借一辆车陪朋友游览一下南京的名胜古迹。沙孟海就将国民政府上下班配备的吉普车借给他们，其实，冯宾符此次并非游览南京，而是借有国民政府出入通行证的吉普车进入中共设在南京的办事处梅园新村，去请示营救被捕人士的有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