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而百态生

邓宝盈

摘要：戏剧动作性是戏剧艺术戏剧性的重要来源，失去了戏剧动作性，也就失去了戏剧的灵动感。本文从戏剧动作所包含的外部性体动作、言语动作和静止动作，分析话剧《雷雨》的戏剧动作性及其意义，从而把握其灵动的魅力。

关键词：《雷雨》   戏剧   动作性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16-0148-02

戏剧是动作的艺术，黑格尔指出：“能把个人的性格、思想和目的最清楚地表现出来的是动作，人的最深刻方面只有通过动作才能见诸现实。”[1]作为动作的艺术，戏剧创作的所有环节都围绕“动作”组织，戏剧动作作为综合艺术的各种元素都统一于表演[2]。戏剧动作在戏剧艺术中是贯穿始终的元素。本文将通过对《雷雨》的赏析，按照戏剧动作的分类，论述话剧中动作是如何发挥一动而人间百态生的作用的。

一、《雷雨》外部形体动作的动作性

一出戏中，演员需要作出一系列的动作，但并不是舞台上所有动作都具戏剧性。戏剧外部形体动作要具有戏剧性，有其自身的要求。

（一）表现人物内心

动作起源于心灵，任何外部动作都必须揭示人物的内心动机和情感状态。[3]在《雷雨》的第三幕中，当鲁贵和侍萍退场，屋里只剩四凤一人时，四凤就有一组外部形体动作——叹气倒在床上、拿起蒲扇用力扇、开窗、擦汗、喝酒……突出的是她心烦的状态。联系当时的场景，让她烦的原因有多种，一是周萍约定了要来约会，她既渴望见到周萍，又碍于家人的反对而怕见他，二是自己答应母亲将要离开到济南，她与周萍的未来渺茫，三是父亲利用周萍与自己的关系，想从中获利，一直旁敲侧击，种种愁思剪不断理还乱，让她如此焦急心烦。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源于她的内心，也用于表达她的情感。

（二）推动情节发展

外部形体动作要推动情节的发展，使之成为剧情的一部分。[4]外部形体动作使用得当，就会成为戏剧表演空间里的催化剂。同是在第三幕中，蘩漪到家中看到周平和四凤亲昵的互动，把窗关上的动作就是推动情节发展的关键动作，它本身体现了蘩漪对两人的怨恨心理，使矛盾更加尖锐，同时这个动作导致的是周萍在无法从四凤家中逃出、两人关系被四凤的家人发现、四凤从家中逃出、四凤到周公馆等一系列结果，这一关键性的动作，成为触发一连串冲突的关键点，催化剧情发展，推动剧情走向高潮。

（三）提升观剧体验

丰富的外部形体动作能避免话剧动作的程式化，冲破程式的桎梏，避免审美疲劳。就如刚刚所提四凤心烦的段落，人物表现心烦焦急除了常规的叹气踱步之外，还有其他动作——扇扇子、解发、开窗透气、饮酒、倒下。丰富自然的动作更有真实性，让观众更有代入感，在特定时间内更大限度体会人物的心理。在对往事的叙述上，戏剧不同于影视艺术，可以用闪回的方式，只能靠动作和台词，这就需要丰富的动作来避免口头叙事的单薄。剧中侍萍和周朴园谈起旧事时，侍萍就通过不停摆弄手中的白布进行了调剂作用，避免了人物大段对话的枯燥。

二、《雷雨》言语动作的动作性

所谓戏剧语言的动作性， 无非包含两层内容， 一是表现人物的外形动作;二是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5]戏剧语言能蕴含复杂的心理，蕴藏深意的言语能吸引观众去琢磨对话中的潜在意图，吸引观众思考，保持注意力。在戏剧中，言语动作分为对话、独白和旁白，此处着重分析《雷雨》的对话与独白。

（一）对话推动冲突

史雷格尔在谈到什么是“戏剧性”时，曾说：“如果剧中的人物彼此尽管表现了思想和感情，但是互不影响对话的一方，而双方的心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那么即使对话的内容值得注意，也不引起戏剧的兴趣。”[6]由此可见，在对话中，人物除了要表达思想，还要对对方产生影响。在《雷雨》的第四幕中，在蘩漪和周萍的争吵过后，鲁贵和蘩漪的那段对话就充分体现了戏剧性。鲁贵先是暗示自己抓住了蘩漪的把柄，然后暗示繁漪如果不给自己好处，就会揭发事情，再退讓表明只要蘩漪给他好处就为她保守秘密，最后暗示蘩漪用钱把事情掩盖过去。繁漪也先是高高在上的故作镇定到假意同意。在人物一来一回的对话中，两人话锋渐锐，矛盾不断深入突出。

（二）独白促进表情

语言是交代情节、解释思想、展现冲突、刻画人物、感染观众的重要手段。[7]从言说者角度说， 每次言说都是独特的， 把不存在的欲念转化成为现实化的。[8]与对话不同，能借助于人物的关系和冲突来体现戏剧性，独白是单向的倾诉，它对于台词本身的戏剧性要求更高，对表达的情感的深度和丰富程度的要求也更高。在第三幕，周冲来到四凤家里向她表白自己的情感，描绘他对两人的未来的美好愿景的独白，就通过自然真实的语言，对周冲的生活理想进行了形象化的表述。海、小帆船、鹰和白云这些象征着美好的意象，描绘了一幅充满了希望的图景，表现了周冲积极向上的心理状态，同时也体现了一个早恋青年喜悦的心情，塑造了一个在新式教育的影响下，天真又富于幻想的青年的形象。

三、《雷雨》静止动作的动作性

静止动作中虽没有外部形体动作和言语动作，但人物的姿态、表情和静止中留给观众的想象空间的意蕴就足以表现人物的情感。在《雷雨》中，蘩漪的心思极为复杂，却又碍于她极强的自尊心和要掩饰她与周萍的关系，需要更多的停顿来用于自身的思忖，在剧中她就有多处富有意味的静止动作。

（一）静止中的矛盾

不同于人物间激烈的矛盾冲突，人物自身思想的矛盾是暗流涌动的，静止中的矛盾更给人一种蓄势爆发的压抑感。在周朴园回来之前，四凤给蘩漪端药的时候，她让四凤把药倒了，四凤再次确认是否要倒的时候，她先是说“嗯，倒了”，后来却顿住——是想到要是把药倒了，周朴园问起来不好交代，转为“要不，你先把它放在那儿”，又顿住了，说“不，你还是倒了它”——她虽依仗周朴园来生活，但是她很反感他封建大家长制的作风，一直想要冲破封建的桎梏，这使她下定决心把药倒了以表反抗。两处静止表现了人物心理的矛盾与挣扎。

（二）静止中的犹疑

在表现人物犹疑的情节中，静止的空隙则是人物思想流动的时间，在适当的把控下，静止的时间越长表示人物的疑虑越重。周冲向蘩漪描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蘩漪的反应剧本上是这么写的：“哦。（眼睛暗下来，不得不问下一句，沉重地）冲儿，你说的不是四凤？”——这个静止是因蘩漪已经能大致猜出周冲喜欢的是四凤，但她不愿相信，却又抱着一丝希望想最后确认一下，静止表现的是蘩漪的疑虑和担心，因为一旦儿子喜欢的是四凤，原本复杂的三角恋便要变成涉及自己儿子的四角恋，免不得一番情感纠缠，形势更加复杂严峻。

（三）静止中的冲击

现实对人物思想造成冲击的时候，人物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现实，在生活中如此，在剧中亦是如此。蘩漪和周萍两人的争执中，周萍说：“如果你以为你不是父亲的妻子，我自己还承认我是我父亲的儿子”，蘩漪一顿，应了一句：“哦，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蘩漪没有想到，那個说愿自己父亲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的人，在痛恨之余还崇拜着自己的父亲，那个当时为反对父亲而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最后还是抛弃了自己，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也是让她感到绝望的。这短暂的静止体现了人物在受到现实冲击的惊诧。

四、结语

有意义的戏剧动作能够直接或间接表达人物的思想情感、外化冲突、塑造形象和推动情节发展，是戏剧的有机组成部分。无论作为提供动作的剧作家，组织动作的导演，还是实现动作的演员，都需要注重对戏剧动作的把握，将戏剧的艺术意蕴统一于戏剧动作中，展现戏剧的魅力。

参考文献：

[1]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58.

[2]杨琳，欧宁.戏剧鉴赏[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

[3]谭霈生.戏剧鉴赏[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4]谭霈生.戏剧鉴赏[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5]张发勇.论戏剧话语动作性的翻译——以《推销员之死》的两个译本为例[J].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02）：103-105+111.

[6]古典文艺理论译丛委员会.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第十一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6.

[7]黄慧敏，吴成晨，浅谈话剧《早餐之前》中罗兰太太的角色塑造[J].大众文艺，2018，（15）：119-120.

[8]袁家丽.从《悲悼》的诗性特征看尤金·奥尼尔的戏剧创作[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12，（01）：109-113.

[9]陈一杨，缪军荣.从《金粉世家》中谈“门当户对”观念[J].戏剧之家，2019，（17）：244.

[10]施秋香，季中扬.当代民间艺术的文本特征[J].文艺争鸣，2016，（09）：196-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