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听语言对社会边缘人物形象的塑造
2019-10-08赵鑫明
赵鑫明
摘要:影视是运用多种视听手段构造人物的一种艺术形式。文章主要从镜头景别的变化以及肩扛式运动镜头、影片色调的变化,细节隐喻的意义这三个方面分析影片如何塑造引起大众共鸣的“小人物”。
关键词:“小人物” 小景别 色调变化 细节
“小人物”即边缘人物,顾名思义就是被主流世界排除在外的人物,影片对于这类人物的塑造往往极易引起观众的共鸣。本文旨在通过镜头景别的变化以及肩扛式运动镜头、影片色调的变化、细节隐喻的意义这三个方面分析影片《我不是药神》如何塑造引起大众共鸣的“小人物”。
近景小景深以及肩扛镜头展现“小人物”
在表现人物的时候,近景常被用来细致表现人物的面部神态和情绪,容易使观众代入到主人公的心境当中。在近景画面中,通常采用小景深的画面呈现方法,虚化掉干扰人物的环境因素,从而使镜头画面可以更好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而肩扛镜头的使用则使摄像机参与到了演员的表演当中,让镜头跟着演员一同“呼吸”,使观影者更能感同身受。
影片中五人在公安局被释放出来以后,程勇开车送吕受益回家,吕受益下车又返回邀请程勇去家里坐坐。当两人围绕在吕受益儿子的婴儿床前,导演选择用一系列的肩扛运动特写镜头,并且采用小景深方式呈现画面,意在极度向观影者传递吕受益幸福感十足的人物情绪。因为成为了父亲的角色,吕受益生病这件大事也似乎被淡化了,成为父亲的喜悦之情已经完全包裹了他。当吕受益说出:“结果,他一出生,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想死了……”的时候,配以特写运动的画面,此时吕受益内心情绪也被渲染到极致。
最令人百感交集的要数影片中五个人的“散伙饭”。五个人在程勇的神油店吃火锅,当大家听到程勇将自己的代理权转交给张长林的决定后,其他人都一个接着一个愤然离店而去,吕受益仍然还在座位上坐着,此时导演给吕受益一个特写镜头,并且运用追随镜头拍摄人物。吕受益往程勇身边靠拢一步问他:“是不是都喝多了”,程勇一个“滚”字,让吕受益难以置信、备受打击。此时给他的面目特写,细致地刻画出吕受益不敢相信的心里情绪,他难过、心痛、无所适从,所有情绪在此刻迸发出来,随后,他拿起衣服离程勇远了一步。此时景别切换为小全景,不仅是从画面中吕受益与程勇之间的距离变远,更为深层次的是两个人之间心里的距离也由此拉开。
进入急变期的吕受益不仅身体素质大不如从前,而且心里的承受能力也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几乎为零。在此时运用的运动镜头相比较之前更为克制,正如此时吕受益的内心已经对自己的生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内心再也翻不起一丝波澜。通过对吕受益的特写镜头,观众看到的是一张毫无生命希望的面容,而此时的他也从内心深处透露出不想再活下去的心态。凌晨时分,被窗外光线刺醒过来的吕受益艰难起身,镜头追随着他的起身同步运动,当他停下来的时候,镜头运动也随之停止。此时此刻画面的景别由中景转变为特写,除了医疗设备的滴滴声,观众只能听到吕受益大喘气的声音。当他看见儿子与妻子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他欣慰一笑,随后便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这或许是他这一生卑微活着做出最勇敢的事情,他不后悔。
通过色调的变化表达“小人物”情感的变化
影片色调即影片的色彩基调,是指当画面的色彩组织和配置以某一颜色为主导時呈现出来的色彩倾向。①色调按照色相分布倾向划分为暖色调、冷色调以及中间调,通过色调的变化从而烘托影片的氛围和传达影片的主题以及刻画人物的心里及其情感变化。②
影片色调在刻画人物心理情绪、表达人物内心情境有着独一无二的视觉冲击力。影片以程勇是否出售“假药”为分界线,将围绕在“吕受益”前后色调做了明显的分界。程勇出售“假药”时以及之前,围绕在吕受益身边的色调一直是温暖的黄色。黄色属于暖色调,给人一种温暖、明亮的感觉。尤其是在邀请程勇来到他家里吃饭的那场戏,吕受益和程勇两人都蹲在婴儿床前。此时人物的脸上围绕着一圈金黄色的轮廓光,这里淡淡的黄色色调不仅有温暖、生机、生命力的浅层意味在里面,更有吕受益这个小人物对于存活在世上的迫切希望的隐喻含义,也从侧面体现出了吕受益对于他三口之家的在意,他的妻子以及未长大成人的儿子是他与病魔做对抗的勇气,这也为之后他选择自杀的反差性行为埋下了伏笔,为人物前后情绪以及行为的变化做了铺垫。这时片子中的暖黄色调,对于塑造吕受益心中充满着无限生存希望的人物内心情绪起了突出的作用。此刻的吕受益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人物”,由于他与程勇一同出售“假药”不仅使自己的病情可以得到药物的治疗,而且他还有个温暖的家庭作为牢固的依靠。
而当程勇不再出售“假药”把印度“假药”的代理权转让给张长林一年后,此时伴随着吕受益出场的色调由之前充满生机、希望的暖黄色变成了令人窒息、压抑的黑灰色。仅仅时隔一年,当吕受益和程勇在医院见面时,此时的吕受益被病魔折磨得连说话都显得那么费劲,让程勇吃橘子也是右手无力地抬起来往床头药物柜上指了指。影片配以黑灰色的色调正是为了让受众由内向外体会到此时此刻吕受益内心的残破不堪,旨在引起观众的极大共鸣。影片通过对于“小人物”吕受益前后色调的鲜明变化,一方面显示了吕受益被病痛摧残得不成样子,暗示了他内心对生命延续下去的绝望;另一方面也隐喻了吕受益的生命即将终止。在吕受益选择结束生命的凌晨时分,此时在他身边的影调甚至已经转变成了黑色,这黑漆漆的颜色对于吕受益自己来说正是对世界的别离。
细节之于“小人物”在影片中的隐喻意义
在影视作品中,细节的作用是多方面的,真实、生动、鲜明的细节往往令人印象深刻,影片中的细节常以符号的形式出现,因此它的表达常常带有某种象征的含义。
吕受益的橘子。橘子是吕受益生命的隐喻。橘子皮薄,轻轻一剥就可以食用,方便、简单,这对于生病的吕受益来说或许更合乎情理。橘子含有大量的维生素,因为家境窘迫的吕受益吃不起维生素片,所以他只能选择用价格低廉的橘子来替代,这也是吕受益生命的象征。吕受益本身也很卑微、弱小无助。当一群社会边缘人物——支付不起药费的病人,聚集在天价药的制造公司门口声讨抗议,他却依然坐在大树底下啃着他饭盒里面唯一的鸡腿。当他听到天价药公司声称“他们的药价完全合理合法”时,也只是嗤之以鼻,继续扒拉自己的盒饭。
吕受益在影片中请程勇吃过两次橘子。第一次,是两人初次见面之时,吕受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个橘子,对程勇说:“吃个橘子。”橘子或许是程勇可以拿得出手的最有价值的礼物了。第二次,是吕受益在病情进入急变期的时候,程勇前来看望吕受益,他对程勇说:“吃个橘子吧!”此时他只是伸手指了指药物柜上的橘子,遭受病痛折磨的他连拿起橘子的力气也没有了。这里的橘子是吕受益珍若生命的寄托,然而,他却能把他视若生命的象征之物赠与程勇,也从侧面表示了他对程勇情感的在意。
橘子的橙黄,也成了影片里除了黑灰色之外的另一主色。③这种水果以及这种颜色,本身就代表了生机、希望、救赎,都是与生命息息相关的词汇。吕受益之所以随身携带一颗橘子,那是因为他对生命抱有积极的态度,他想活下去,而当他不想活下去的时候,观众可以看到橘子就放到药物柜上面的托盘里,没有一丝生气。
吕受益的口罩。口罩首先象征着吕受益自己珍视性命。吕受益想活下去的时候,他的口罩可以带三层;当他不原意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时候,他没有带口罩。那个在剧中一直像蝼蚁一样想要存活下去的男人,终于在他凌晨选择自杀的时候露出了坚毅、果敢的眼神,即使被病痛折磨得精神崩溃也没有向命运屈服的他,为了他的家人最终走向死亡。
口罩在另一方面隐喻着吕受益对人的心防。吕受益第一次见程勇的时候,当程勇透过自己店门口的玻璃门看吕受益时,吕受益主动把口罩一层一层摘下来,最后露出了勉强的微笑,这里的吕受益出于尊重选择卸下自己的防备与程勇交谈。当他们的团队在程勇的店里吃最后一頓散伙饭时,所有的人因为程勇把代理权转交出去而愤然离开,只有吕受益再次问程勇:“大家是不是都喝醉了。”程勇一个“滚”字,让他缓缓起身,在门口重新带上了自己的口罩,走了出去。此时的他又重新披上自己的铠甲,孤身与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抗挣。
结语
综上所述,影片在展现诸如吕受益白血病患者这类社会边缘人群时,通过小景别小景深肩扛的运动镜头以及影片色调的前后变化来展现人物内心跌宕起伏的变化,起到摄像机与被摄主体同呼吸共命运代入感的作用,而细节的着重描写则恰恰反映了“小人物”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王传君所扮演的这类白血病患者,是面对死亡时对于生存渴望的最大化体现,镜头采用这一系列技法去展示,都是为了更真实、生动地去反映他们的内心状态,以期达到与观影者最大的共鸣。(作者单位:河南大学)
注释:① 黄军政:《试论影视创作中的色彩控制》,《电影评介》,2006(13) 。
② 杨久义:《论张艺谋电影中色彩艺术的运用》,《电影文学》,2013(19)。
③郭 蔚:《电影中变奏的符号—跃动的节奏韵》,http://wap.cnki.net/touch/web/Dissertation/Article/10610-2008015833.n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