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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信仰是人文主义的亘古命题

2019-10-08

上海艺术评论 2019年4期
关键词:电波舞剧戏曲

编者按:于2019年6月2日落幕的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中获得文华大奖的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一度在社交网络引爆话题,是近年来较为罕见的票房与口碑齐飞的红色题材主旋律舞剧,且收获的“粉丝”中有一大群“80后”“90后”的年轻观众,令人惊喜。可以说,《永不消逝的电波》是一部现象级的作品,但我们又希望它不仅仅只是一个现象,更能成为一种茁壮生态下的“常态”。而对编剧罗怀臻来说,上海歌舞团有限公司能出品这样的“爆款”舞剧并不意外,在前一部的《朱鹮》合作中已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而这一次合作前前后后的故事中,偶然中必有必然;而在打动观众之前,已打动了编剧自己……

新的时代呼唤新的舞剧

“转化”是罗怀臻在谈及艺术创作理念时反复提到的重点,这也是身为“50后”的他在多年浸润业界和一线创作实践中得来的经验,也带给他足够多的荣誉和肯定。如今在面对新崛起的“80后”,他的这番感慨尤其深。为什么呢?因为,上海歌舞剧团的《永不消逝的电波》(下文简称《电波》),就是一个“80后”团队,以舞剧总编导韩真、周莉亚为核心,从演员到作曲、舞美、灯光、服装、音效等二度创作人员都是80甚至90后。罗怀臻认为,正是年轻一辈的崛起,使得这片土壤得以出现一些新的气象。在具体的合作中,他们也能很好地理解剧本、吃透剧本,并且在审美上也颇为新颖。也即是说,让他很放心。

《电波》的色调看起来很“素”,和我们惯常以为的华美舞台的印象有出入。对此,罗怀臻表示,其实过去的舞剧太注重纷繁色彩的舞美和豪华的包装,这样易落入形式主义的窠臼;不仅如此,在包装和道具上也花费掉很多预算,而对剧本、内容这一真正的主心骨却没有足够的重视也没有足够的支持。

其实,罗怀臻多年来一直在提倡传统戏曲的当代转化的问题。因为现在整个社会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娱乐方式以及审美趣味都在快速地城镇化、城市化、都市化,而以农耕时代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和交流方式为依托的戏曲艺术自然也是面临着生存危机——在当下大都市生活的戏剧、戏曲观众们,他们走进剧场,究竟是要看到什么呢?对此,罗怀臻曾写道:“今日,中国舞台艺术的主体形式仍然还是戏曲,然而全国各地正在热火朝天建造的大剧院、歌剧院仿佛又都与戏曲演出无关。是让变化的剧场适应不变的戏曲,还是让戏曲在变化中适应不同的剧场,我想戏曲既要在相适应的场所展示自己,也要自觉登上包括大剧院在内的各种新兴的演出场所与传播平台,以适应现代演艺环境的变化。……二十一世纪大剧院建筑在中国的兴建,是对中华传统戏曲的刁难,也是挑战,更是机遇,它倒逼戏曲在‘扬弃继承基础上的‘移步,加快实施‘转化创新意义中的‘换形,从而创作出与当代社会、当代剧场、 当代审美相适应的新的一代戏曲。” 那么,基于这一理念延伸到舞剧中,我们亦可追寻到这一创作的主动脉。

以积极备战的状态创作

罗怀臻是一个从不打无准备之战的人。做为打响“上海文化”品牌的标杆作品,《电波》肩上的使命自然是沉甸甸的。如今,《电波》的成功有目共睹,每当有人问起罗怀臻剧本的最成功的因素在何处,罗怀臻都会说:是剧本的文学性。而早些时候,很多人对这一点是有疑问的:舞剧需要剧本吗?舞剧如何体现文学性?美妙之处恰在于此——罗怀臻认为:舞剧是以更民族化、更地域化的方式实现着更现代化和更国际化。

因为与上海歌舞团的因缘际会,在《朱鹮》之后继续合作《电波》,罗怀臻说,也是因为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在上海举办的契机非常重要。这么多年来,上海是第一次申请主办,所以可以说是势在必得,为此,我们自然应该拿出属于我们的作品,尤其是一部舍得将大制作的功夫用在作品“文学性”上的作品。正是重视文学的这种观念突破,让舞剧有了内涵,也有了情感、有了观念,所以舞剧它就有依托了,不再是浮在视觉表层的一种东西,这在今年这届同样口碑很好的《天路》《醒·狮》等舞剧作品中亦可见一斑。舞剧,是本届中国艺术节的最大亮点。

《电波》备战的过程,直至演出的轰动、口碑以及最后获奖之后的思考总结,这些都应该成为一种经验普及,而非一种现象级的个案。包括同期共同参赛的上海出品的作品,它们的不足又在何处?这样横向和纵向共同参照、讨论、分析才更有价值。

每一个剧团都要有一枚“定海神针”

罗怀臻将《永不消逝的电波》比做上海歌舞团“定海神针”般的作品。很难想象,如果上海京剧院没有《曹操与杨修》,如果上海淮剧团没有《金龙与蜉蝣》,如果上海越剧院没有《红楼梦》《梁祝》,如果上海沪剧院没有《芦荡火种》《罗汉钱》……我们还能勾勒出剧团的精神面貌吗?罗怀臻强调,每一个剧团都应有它不可替代的作品。但回过头来说《电波》,罗怀臻又有些小小的惭愧,他坦言自己其实并没有为上海歌舞团做太多的事情,包括之前的《朱鹮》,但是最终这两部剧带给他的回报——成就感与荣誉感,却远远超过他个人的预计。尤其是当初写的没几页纸的剧本,最终成为舞台上如此分量的作品,他心怀感恩。这份感恩是对剧团,是对合作的艺术创作者,更是对自己、对职业生涯以及无价的艺术之美本身。

爱与信仰成就《电波》

做为一部主旋律题材,如何避免人物的脸谱化、故事的套路化,这在罗怀臻这里或许都不是问题。因为他看待人物——不管是历史上的人物还是现实生活中周围的人,都带有人文的视角——摒除一切的光环,人性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爱。

可以说,《电波》的灵魂就是爱;而将这份爱升华至荡气回肠的,正是信仰。而结局又因为生命折戟于黎明即將到来的黑暗中,这种带有古希腊悲怆美学的压抑又消解了“皆大欢喜”的闭环格局,将这种扼腕遗憾弥漫至剧场之外的日常生活中,让读懂它的人珍惜今天、珍惜生活。

此外,在具体的场景设计中,罗怀臻又强调了上海的都市文化特点;而结合时代背景,这部剧必须是具备十足的民国范儿、海派范儿的——这是一条明线;而暗线则是一种先觉的中产阶级的审美消费意识,这一点可能为很多人所不察觉。上海人的精致是骨子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些细节都在《电波》的舞美细节中都有所表现。《电波》的舞美视觉虽然色调素雅,但却非常干净精致利落,显得很高级。女主朱洁静的气质在婀娜旗袍包裹的曼妙身姿中得到完美地演绎和淋漓发挥。王佳俊饰演的李白,成功将李白的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心神不宁甚至翻江倒海的情绪表现得恰到好处,甚至是体现在细节肢体语言中的神经质,这让人物显得真实饱满又复杂,因为他也有紧张、脆弱和不安的一面,是戴着面具生存的。所以这部舞剧在演员的表演拿捏上,才真正将这部舞剧的经典添上浓墨重彩的“定睛”之笔。所以在这里,爱和信仰它是协调的,因为信仰而产生了爱,因为爱而坚定了信仰。信仰和爱是统一的。罗怀臻认为,这才是一部作品得以升华和动人的灵魂所在。

在艺术表现上,《电波》可以说是文学性和诗意并存,很多“画外音”都值得回味良久,比如剧里的一个“倒带”情景,比如卖花姑娘、报馆的建筑、反复拧开的钢笔、过分热情的黄包车夫,以及“八卦是非地”旗袍店,这些都是让人如阅读悬疑小说般的细节。

罗怀臻这样表述舞剧“电波”的艺术气质:一种阴郁的,但是同时里边又有一种温暖的东西;是城市既是猎场、深林,又是七情六欲的一个现场。这也是我们对一座城市的真实印象。比如,我们会因为一口甜腻的马卡龙而记住巴黎的一家餐馆,我们会因为地中海明媚的阳光照进圣家族的五彩玻璃窗而爱上巴塞罗那,我们会因为阿尔卑斯山脚下一抹清冷的溪流而爱上一座小镇……这种真实的体验,既是我们对城市的印象,也应是我们对一件艺术作品的印象。

英雄李白倒在他为之付出爱并且坚信必将到来的黎明之前的黑夜中,对他来说,“我想活到明天”已然成为奢望。但是他所为之奋斗且终已到来的这个“明天”,却让我们今人永远记住了李白。而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努力每一天都能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间,伸展身体、喝杯咖啡、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呢?愿你我都有足够的爱,也有足够的信仰,以及足够的敬畏与感恩之心,无论是天边的一朵云、路边的一朵野花,都是我们去爱去生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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