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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兵法》译史钩沉

2019-10-08郑建宁

关键词:英译本孙子兵法译本

郑建宁

(北京师范大学 外国语言文学学院,北京 100875)

《孙子兵法》由春秋末期孙武所著,为《武经七书》之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孕育《孙子兵法》的基因是齐文化,产生《孙子兵法》的土壤是吴文化。”[1]该书不仅在我国是“百代谈兵之祖”[2],“在世界上也享有崇高的声誉,各国学术界无不承认它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伟大的军事理论著作”[2]。《孙子兵法》包含诸多合理内核,超越时空而具有永恒的价值,在军事领域以及商业竞争、企业管理、体育竞赛、外交谈判等领域都得到广泛的应用。该书“作为一部战略学著作,充分展示了孙子的战略观”[3]。“孙子也是世界上第一位把战略思想写成著作(书)的人……《孙子兵法》是世界上第一本战略思想著作。”[4]该书在西方已被广泛接受,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杰出代表。钩沉该书翻译史是其翻译研究的基础,学界已有较多相关研究,如李桂峰[5]、苏桂亮[6-9]、屠国元与吴莎[10]、邵青[11]、商海燕与高润浩[12]、刘晓霞[13]、朱晓轩[14]、唐瑭与董晓波[15]、孙远方[16]等。但是,已有研究或是缺乏对近几年外语译本的关照,或是应用型、研究型文本与外语译本未区分,或是外译情况及重要外语译本的介绍过于简略。因此,本文拟以外语译本为考察中心,对《孙子兵法》在非英语世界和在英语世界的译介情况做全新的梳理(1)本文系作者正在进行的博士论文中的一部分。。

一、《孙子兵法》在非英语世界的译介

《孙子兵法》由古汉语书写,先经历了国内少数民族语言的译介,如西夏文、满文、蒙古文、藏文、维吾尔文等。现存西夏文《孙子兵法》残本为曹操、李筌、杜牧三家注本,约为北宋初期译本,是迄今所见最早的少数民族语言《孙子兵法》译本(2)王民信的《西夏文孙子兵法》一文有该译本的介绍,见中国台湾《书目季刊》,第15卷第2期。。1846年,耆英翻译的《满汉合璧孙子兵法》刊行。1866年,桑儒布印行蒙古文《孙子兵法》译本。1906年,清锐等印行“满汉对照”《孙吴武经》。1976年,敖其尔在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蒙古文译本《孙子兵法新注》。1998年,札西旺久翻译的《跨越时空的孙子兵法》藏文版由民族出版社出版,为第一部《孙子兵法》藏文译本。2000年,敖其尔与那仁毕力格编译蒙古文《孙子兵法》,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2005年,蒙古国汉学家其米德策耶翻译的蒙古文译本在乌兰巴托ADMON公司出版。2010年,范昀著、克里木·阿西木翻译的维吾尔文译本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为《孙子兵法》的第一部维吾尔文译本。该书走出国门后,首先被译介到非英语世界,以下介绍各语种的译本情况。

(一)朝鲜语译本

《孙子兵法》在国外的流传以朝鲜半岛为最早。在记载朝鲜三国时期历史的《三国史记》四十五卷之《列传》五“明临答夫”(172年11月)条下,记有“兵众者宜战,兵少者宜守,兵家之常也”[8]11“若我深沟高垒,清野以待之”[8]11等语句,韩国学者指出这些语句源自《孙子兵法》。明临答夫(67—179)是高丽史上第一位国相,有机会接触中国典籍。若韩国学者推断正确,《孙子兵法》在东汉时既已传入朝鲜半岛,然而这有待进一步考证[8]11。《孙子兵法》第一次出现在朝鲜正史是在《朝鲜王朝实录》一书(约1392年)。1409年,朝鲜以铜活字刊印《十一家注孙子》三卷,为朝鲜半岛现存最早的《孙子兵法》刊本,现藏日本。首阳大君是朝鲜第一个为《孙子兵法》做注的人(约1452年)。1593年,朝鲜刊刻了用本国文字“谚解”的《校定孙子大文》,是朝鲜译解《孙子兵法》之始。1778年,朝鲜曾刊印《新刊增注孙武子直解》,分上中下三卷。1913年,高裕相翻译的《悬吐孙武子直解》由汇东书馆出版,此为朝鲜半岛近代最早的《孙子兵法》版本。韩国尤为重视该书的译介。1951年出版了南晚星译本,1958年出版了金达镇与慎玄重的《国译孙吴兵书》,1972年出版了金相一译本,1974年出版了李钟学译本,1989年出版了李钟鹤的《孙子兵法全译本》,1997年出版了金胜水的《新译孙子兵法》,1999年出版了金光秀译本等[8]18。新世纪以来,又有四十多部韩语译本问世[8]20。

(二)日语译本

日本学者佐藤坚司在其《孙子思想史的研究》一书中依据《日本书纪》的记载,推测《孙子兵法》是由朝鲜半岛百济国的兵法家于663年传入日本的。他还指出:“日本人中最初把《孙子兵法》引进来的是吉备真备。”[17]格里菲斯提出另一种观点:《孙子兵法》是516年由中国学者经朝鲜半岛传入日本的,“早在吉备真备735年返回日本之前的几个世纪,中国古代的军事经典已被日本人所知”[18]170。可以确定的是,《孙子兵法》在5至6世纪,最晚不迟于7世纪已传入日本。吉备真备不是将《孙子兵法》引入日本的第一人,只是现有文献记载的在日本传授该书的第一人。760年,吉备真备奉旨讲习《孙子兵法·九地》与诸葛亮八阵,为《孙子兵法》在国外流传的最早文字记载。该书在日本经历了中世纪(1550年前)之前的秘籍珍藏阶段和战国时代(1467—1573年)的逐步公开运用阶段,到江户时代(1603—1867年)达到研究与流传的顶峰。日本是最早用本国语言解读《孙子兵法》的国家,但早期的文献还算不上翻译,而是在汉语原书上加注训点,且早期多为手抄写本。1616年,日本活字刊印施子美的《武经七书讲义》,改题《七书》,是日本刊刻《孙子兵法》之始。林罗山(1583—1657)著有《孙子谚解》,是日本注解《孙子兵法》的第一人。1660年,第一个日语版《孙子兵法》问世,推动了该书的研究。直至当代,日本仍是《孙子兵法》研究最兴盛的国家,研究人员之多,出版成果之丰,涉及领域之广,为其他东西方各国所不及。

(三)亚洲其他语种译本

亚洲其他一些国家也出现了本国语言的《孙子兵法》译本。1952年,泰国学者沙天·唯拉昆翻译的《诗歌兵法与中国兵法》出版,为《孙子兵法》的首个泰语译本。1977年与1985年,曼谷班龙散股份公司两次出版天猜·严瓦拉梅的《孙子兵法》泰语译本。1978年,披差·瓦萨那松将格里菲斯译本转译成泰语,这是格译本进入亚洲之始。《孙子兵法》的首个缅甸语译本于1956年出版,译者是钦温貌。越南于1961年出版了施达志的《孙子兵法》越南语译本。1963年,胡志明市坦维特出版社又出版了毕信的越南语译本。1973年,以色列出版了一部《孙子兵法》希伯来语译本,是西亚地区第一次用本国语言翻译该书。《孙子兵法》的第一部马来语译本是1986年由吉隆坡人叶新田翻译而成。1992年,《孙子兵法》印尼语译本在印度尼西亚出版。黎巴嫩于1998年出版了《孙子兵法》的第一部阿拉伯语译本。2008年,伊朗学者胡塞尼翻译的首部波斯语《孙子兵法》在伊朗出版。2016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东方智慧丛书》,将《孙子兵法》翻译成印尼语、马来语、泰语、缅甸语、老挝语等。此外,坦桑尼亚在20世纪80年代出版了斯瓦西里语译本,首次把《孙子兵法》译介到了非洲。

(四)法语译本

《孙子兵法》以其法语译本首次进入西方世界。1772年,法国耶稣会士钱德明(Joseph Marie Amiot,1718—1794)依据《武经七书》满文手抄本,对照汉语版本法译《孙子兵法》,在巴黎出版,书名为《孙子的战争艺术——古老战争论述汇编》。1782年,该译本被编入《北京传教士关于中国历史、科学、艺术、风俗习惯录》丛书第七卷,再次发行。钱德明译本多有随意发挥之处,对原文的忠实性不尽人意。该译本出版150年后,又有两个法语译本出版:一是1922年,肖莱(E.Cholet)的译本《中国古代的战争艺术——两千年前的战争学说》;一是1948年,纳钦(L.Nachin)的译本,收入其主编的《战争的经典著述》丛书。这两个译本都是基于钱德明译本编辑而成。1957年,法国出版了铎仁柯翻译的《孙子战争艺术》。1971年,巴黎基础学科图书馆出版了玛丽·克莱尔卜齐持等5人编辑的《孙子十三篇》,该译本不含注释,也是由钱德明译本编辑而来。1972年,费朗西斯·王(Francis Wang)的法译本《孙子:战争艺术》出版,该译本是由格里菲斯译本转译而来。1988年,瓦莱丽·妮凯(Valerie Niquet)译本出版,她于1990年又出版了《曹操、李筌注孙子兵法》。此外,20世纪90年代,又有4个新的法语译本出版[8]18。

(五)俄语译本

《孙子兵法》传入西方的第二站是俄国。有学者推测,拜占庭帝国圣君利奥六世在位时(886—912年)出版了《战争艺术总论》,其中介绍的诡诈之术与孙子思想不谋而合,有可能《孙子兵法》经丝绸之路和波斯传至东罗马帝国,再由其传至俄国[8]14。格里菲斯指出“孙子的思想是通过蒙古—鞑靼人传至俄国的”[18]xi。另据唐子长记载,第一个俄译本出版于1800年,但他没有说明译者姓名与译本名称[19]176。目前所知的第一个俄译本是1860年由斯列兹涅夫斯基(Sreznevskij)据法译本转译的缩简本《中国将军对其部将的训示》,发表于《战争手册》第十三卷。第二个俄译本是1889年普雅塔(Putyata)翻译的《中国古代将军阐述的战争艺术原则》,收入《亚洲地理地志及统计资料汇编》第三十九版。1943年,由翟林奈译本转译的俄译本问世。1950年,苏联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出版了语言学家H.N.康拉德(H.N.Konrad)依据汉语底本的《孙子兵法》俄译本《孙子兵法:翻译与研究》。1955年,莫斯科国防军事出版社出版了苏军上尉J.I.西多连柯(J.I.Sidorenko)依据《孙子十家注》翻译的《孙子兵法》俄译本。1979年,K.B.凯平(K.B.Keping)在东方学院列宁格勒分部出版了用俄语和唐古特语翻译的《孙子兵法》译本。

(六)西班牙语译本

《孙子兵法》的第三种西方语言译本是西班牙语译本。1903年,该书的西班牙语译本在马德里出版,译本名为《孙子兵法研究》,译者是罗佩兹·格瑞克·伯里格罗[20]。

(七)德语译本

《孙子兵法》的第四种西方语言译本是英语译本,下文将会详细介绍其译介情况。《孙子兵法》的第五种西方语言译本是德语译本。1910年,冯·布鲁诺·纳法亚(Von Bruno Navarra)在柏林出版首个德语译本《中国古代兵家论战争的书》,该译本是为献给当时德军参谋长封·莫尔特克将军而翻译的。1957年,民主德国国防部出版社出版了伊娜·巴尔西洛维亚克(Ina Balcerowiak)据J.I.西多连柯俄译本转译的《孙子兵法》德译本。1972年,贝克尔(H.D.Becker)译本出版。1974年,汉斯·基督·皮斯特(Hans Christian Pilster)译本出版。1988年,于尔根·朗柯维斯基(Jurgen Langowski)译本出版。1989年,克劳斯·莱尼茨(Klans Leibnitz)也出版了一部德译本。20世纪90年代,又有4部《孙子兵法》德译本问世[8]19。

(八)捷克语译本

1949年,雅罗斯拉夫·普鲁塞克(Jaroslav Prusek)等3人翻译的捷克语《孙子兵法》译本在捷克斯洛伐克布拉格出版。

图1 《孙子兵法》各语种译本初版时间

除上述早期译介的语种外,《孙子兵法》还出现了其他语种的译本,语种数达四十六个之多。各语种译本初版时间如图1所示:匈牙利语(1963年)、荷兰语(1974年)、罗马尼亚语(1976年)、意大利语(1980年)、葡萄牙语(1980年)、克罗地亚语(1982年)、丹麦语(1989年)、瑞典语(1989年)、斯洛伐克语(1990年)、希腊语(1991年)、土耳其语(1992年)、巴斯克语(1995年)、塞尔维亚语(1995年)、挪威语(1996年)、波兰语(1999年)、加泰罗尼亚语(2000年)、斯洛文尼亚语(2004年)、芬兰语(2005年)、立陶宛语(2007年)、泰米尔语(2009年)、卡斯提尔语(2012年)、北印地语(2014年)、乌克兰语(2015年)、僧伽罗语(2015年)、马拉地语(2015年),以及保加利亚语、亚美尼亚语等,基本涵盖了亚洲与欧美等大部分地区的语言[8]20。

图2 《孙子兵法》主要英译者及其译本出版时间

二、《孙子兵法》在英语世界的译介

如前所述,《孙子兵法》的第四种西方语言译本是英语译本。1905年,在日本学习日语的英国炮兵上尉卡尔斯罗普(Everard Ferguson Calthrop,1876—1915)在东京三省堂书店(Sanseido)出版了《孙子兵法》的第一个英译本SONSHI:TheChineseMilitaryClassic。由此,该书进入英语世界。英语是当今影响力最大的语言,《孙子兵法》在最大范围内有效地传播主要借助于其英译本。在该书一百一十多年的英译史中,译作频繁出版,译本数量众多,据有关学者统计,已经达到五十多个(按每个译者一种版本计)[21]。《孙子兵法》主要英译者及译本出版时间如图2所示。

因为《孙子兵法》具有超越时空的普世价值,不同领域的译者对其进行译介,译者具有不同的文化身份、专业背景及个人意识形态。从译者文化身份的视角考察该书英译史,能够更清晰地展示其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历程。许多英译者兼具多种文化身份,分类时依据其所在的主要领域,以及译本出版时间的译者文化身份。笔者根据掌握的资料,梳理了具有译介性质的《孙子兵法》英译本,其他应用型、研究型文本不在本文重点考察范围之内。

(一)军人译者译本

1905年,卡尔斯罗普在东京出版了《孙子兵法》的第一个英译本。该译本由日语译本转译而成,在英军少校萨默维尔(J.C.Somerville)和英国领事馆乔治·桑瑟姆(George B.Sansom)的帮助下出版。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得到了日本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的金泽先生(H.Kanazawa)与田山先生(M.Tayama)的协助,他在导论中指出其翻译参考了《孙子十家注》等底本[22]。1908年,卡尔斯罗普在伦敦莫约翰(John Murray)出版公司出版了《孙子兵法》重译本TheBookofWar:TheMilitaryClassicoftheFarEast。该译本由汉语直接翻译而来,但译者没有说明其所依据的底本。该译本与1905年译本相比,脚注有所减少,其中也有较多有失准确之处,遭到英国汉学家翟林奈(Lionel Giles,1875—1958)的批评,但也有学者为其辩护:“卡尔斯罗普并非旨在精准翻译,他是为了使《孙子兵法》与《吴子兵法》更易为当代读者阅读,并解决眼下的军事问题。”[23]1963年,美国军人学者格里菲斯(Samuel B.Griffith,1906—1983)在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孙子兵法》译本SunTzu:TheArtofWar,英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B.H.Liddell Hart)为其作序。该译本是译者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修订而成,底本为孙星衍与吴人骥的《孙子十家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其纳入“中国代表作丛书”(UNESCOCollectionofRepresentativeWorksChineseSeries),是西方影响力最大的《孙子兵法》英译本之一。除此之外,2012年9月,印度军人达尔维·维奈上校(Dalvi Vinay)在新德里五角大楼出版社也出版了一个《孙子兵法》英译本。

(二)海外汉学家译本

1910年,英国汉学家翟林奈在伦敦卢扎克出版公司(Luzac & Co.)出版译本SunTzuontheArtofWar:TheOldestMilitaryTreatiseintheWorld。该译本的底本是孙星衍与吴人骥的《孙子十家注》,是西方影响力最大的《孙子兵法》英译本之一。翟林奈为英国著名外交官兼汉学家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1845—1935)的第四子,曾任大英博物馆东方书籍文献分馆馆长。2007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中文教授、汉学家梅维恒(Victor H.Mair,1943—)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译本TheArtofWar:SunZi’sMilitaryMethods,被美国《孙子兵法》研究网站sonshi.com推荐为最佳英译本。该译本的底本是《孙子兵法新注》附录的1961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出版的《宋本十一家注孙子》。2011年,英国汉学家蒲华杰(James Trapp,1960—)在伦敦琥珀图书(Amber Books)出版汉英对照译本TheArtofWar:NewTranslation,其底本也是《宋本十一家注孙子》。2018年3月,新西兰汉学家彼得·哈里斯(Peter Harris)在纽约阿尔佛雷德·克诺夫(Alfred A.Knopf)出版社、多伦多企鹅兰登书屋(Penguin Random House Canada Limited)以及伦敦人人文库(Everyman’s Library)同时出版译本SunTzu:TheArtofWar。美国中央情报局前任局长大卫·彼得雷乌斯(David H.Petraeus)为其作序。该译本以《十一家注孙子》《孙子校释》与《兵书四种逐字索引》为底本,是英语世界《孙子兵法》的最新译本[24]。

(三)文学背景译者译本

1983年,英国小说家兼编剧家詹姆斯·克拉维尔(James Clavell,1921—1994)(1963年加入美国国籍),在纽约德拉柯尔特出版社(Delacorte Press)出版译本TheArtofWarbySunTzu。该译本是译者基于翟林奈译本编辑而成,使其更具有可读性。此外,他还将翟林奈译本转译成德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2002年,英国著名汉学家与文学翻译家闵福德(John Minford,1946—)在纽约维金出版公司(Viking Press Inc)出版了一个译本,被收入“企鹅经典”(PenguinClassics)丛书。其底本是《十一家注孙子》,出版前,译文大部分内容被刊登在2002年夏《新英格兰评论》(NewEnglandReview)第23卷第3期上。2012年,英国著名作家兼编剧家乔纳森·克莱门茨(Jonathan Clements,1971—)在爱丁堡Constable & Robinson出版公司出版译本SunTzu'sArtofWar:ANewTranslation。

(四)宗教背景译者译本

1988年,美国作家兼翻译家托马斯·克利里(Thomas Cleary,1949—)在波士顿与伦敦香巴拉出版公司(Shambhala Publications,Inc.)出版了一个译本。该译本属于“香巴拉龙版”(ShambhalaDragonEditions)丛书,sonshi.com网站创始人托马斯·胡恩(Thomas Huynh)即是读到该译本才迷上《孙子兵法》,并创建其网站的。该译本以《孙子十一家注》为底本,旨在从道教思想的角度解读《孙子兵法》。克利里拥有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专业博士学位,以及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法学博士学位。他著有八十多部译作,主要涉及东亚佛教、道教、儒学以及伊斯兰教经典和文化。2001年,丹玛翻译小组(The Denma Translation Group)在波士顿与伦敦香巴拉出版公司出版了其英译本。其译本为“香巴拉丛书”(ShambhalaLibrary)之一,底本是杨炳安1986年的《孙子会笺》与吴九龙1990年的《孙子校释》。丹玛翻译小组是1991年为英译《孙子兵法》而成立的,包括6名成员:苏德恺(Kidder Smith)、詹姆斯·吉米安(James Gimian)、哈德森·肖特韦尔(Hudson Shotwell)、格兰特·麦克林(Grant Maclean)、巴里·博伊斯(Barry Boyce)与苏珊·杜克特(Suzann Duquette)。他们研读《孙子兵法》十余年,英译也持续了十年,对每一字都反复斟酌与讨论。小组名“丹玛”(Denma)是藏族神话中格萨尔王(Gesar of Ling)的一位将军名字,相传丹玛是一位出色的弓箭手与战略家。该小组成员都参加了藏传佛教仁波切(Rinpoche)、卓扬创巴(Chogyam Trungpa,1939—1987)在美国开设的沉思修行课程,《孙子兵法》即是其学习内容,该小组是在卓扬创巴的建议下英译该书的。

(五)哲学背景译者译本

1993年,美国夏威夷大学哲学系教授、国际知名比较哲学家安乐哲(Roger T.Ames,1947—)在纽约巴兰坦图书公司(Ballantine Books)与多伦多兰登书屋(Random House of Canada Limited)出版译本SunTzu:TheArtofWarfare:TheFirstEnglishTranslationIncorporatingtheRecentlyDiscoveredYin-Chueh-ShanTexts。该译本的底本是《孙子校释》,被收入“古代中国经典丛书”(ClassicsofAncientChina)。安乐哲于1978年获得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博士学位,导师为刘殿爵(D.C.Lau),1978年起任教于夏威夷大学,并担任《东西方哲学》(PhilosophyEastandWest)主编。他现任教于北京大学,担任人文讲席教授。

(六)商业背景译者译本

1994年,拉夫·索耶尔(Ralph D.Sawyer)在波尔得(Boulder)、旧金山与牛津的西视出版公司(Westview Press,Inc.)出版了《孙子兵法》英译本。其底本是明代刘寅的《武经七书直解》,被收入“历史与战争”(HistoryandWarfare)丛书。译者对中国军事典籍与中国军事史深有研究,并在亚洲长期从事企业及政府部门的战略咨询工作。他指出,自己离开学术界已有二十多年,在亚洲这么多年的企业咨询工作使他能够从一个不同的视角来解读《孙子兵法》[25]。译者曾于1993年出版《武经七书》英译本TheSevenMilitaryClassicsofAncientChina,1994年译本即是基于《武经七书》译本。1995年,他又英译《孙膑兵法》(SunPin:MilitaryMethods),并于1996年出版《孙家兵法》(TheCompleteArtofWar)。1999年,美国企业家加里·加葛里亚蒂(Gary Gagliardi)在西雅图Clearbridge Publishing出版译本TheArtofWar:InSunTzu’sOwnWords。2003年,他又出版新的译本TheArtofWarPlusTheAncientChineseRevealed。此外,他还出版有多种《孙子兵法》应用型图书。2008年,托马斯·黄(Thomas Huynh)出版译本TheArtofWar:SpiritualityforConflict。该译本是其与美国企业家马克·本尼奥夫(Marc Benioff)与托马斯·克利里(Thomas Cleary)的合译本。托马斯·黄于1999年创建网站sonshi.com,他拥有范德堡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经济硕士学位,并一直在商界推广《孙子兵法》。

(七)中国译者译本

1945年,重庆南方印书馆重编了翟林奈译本,列入“兵法英华之一”,是该译本首次引入国内。同年,中国学者郑麐(1901—1977)在重庆出版《孙子兵法》译本,成为第一位国人英译者。1946年,郑麐译本在上海重编再印出版,译本名为TheArtofWar:MilitaryManualWrittenCir.B.C.510。该译本的底本是平津馆业书孙星衍与吴人骥的《孙子十家注》,是译者“英译先秦群经诸子业书”(AncientChineseClassicsSeries)之一,世界学院中国学典馆馆长杨家骆为该译本作序。1969年,中国军人学者唐子长中将(约1902—?)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拉斐尔市T.C.出版公司出版汉英对照译本PrinciplesofConflict:RecompilationandNewEnglishTranslationwithAnnotationonSunZi’sArtofWar。该译本是据《孙子重编》英译,译者曾于1960年在华盛顿中国艺术学院(the Institute of Chinese Art)出版《孙子重编》(TheRecompilationofSunZi’sArtofWar),底本为《孙子十家注》。1973年,中国军人学者葛振先翻译的《孙子兵法中英文详解》在台北正中书局出版。1987年,中国外交学院教授袁士槟(1932—2012)在纽约斯特林出版公司(Sterling Publishing Co.,Inc.)出版译本SunTzu’sArtofWar:TheModernChineseInterpretation。该译本的底本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副院长、原广州军区参谋长陶汉章将军1985年版的《孙子兵法概论》,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美国国防部向参战军官分发的即是这一译本。1991年,中国军人学者罗顺德在台湾黎明文化事业公司出版汉英对照译本《孙子兵法》。该译本有俞大维、蒋纬国等人的序言,英译部分采用的是郑麐译文。1993年,中国学者黄柱华(J.H.Huang)在纽约威廉姆摩罗出版社(William Morrow)出版译本TheArtofWar:TheNewTranslation,其底本为银雀山汉墓竹简本。1993年,潘嘉玢与刘瑞祥在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汉英对照译本,其底本为宋本《十一家注孙子》。1999年,林戊荪在外文出版社出版《孙子兵法》译本,底本是吴如嵩与吴显林重新校订的原文十三篇。该译本采取汉英对照形式,被收入“大中华文库”丛书(LibraryofChineseClassics)。1994年,译者已在中国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孙子兵法》与《孙膑兵法》的合译本,2003年在美国旧金山长河出版社(Long River Press)再次出版,是影响力最大的国人英译本之一。2007年,罗志野在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出版汉英对照译本,被纳入“中译经典文库·中华传统文化精粹”丛书。

除上述主要译本外,《孙子兵法》还有其他多种英译本,见表1。

表1《孙子兵法》其他英译本统计表(以出版时间为序)

表1(续)

表1(续)

三、结语

《孙子兵法》的外语译介已有四百余年历史,中外译者不断推出新译本,为该书的海外传播做出了贡献。该书现有诸多语种的译本,被翻译到了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和地区,使《孙子兵法》成为全世界的共同文化财富。综观该书的译介史,其翻译呈现出如下六个特点。

第一,该书的翻译是一个蔚为壮观的跨文化传播奇迹。《孙子兵法》是中华传统文化成功“走出去”与“走进去”的杰出代表,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广泛接受,出现“孙子热”现象。从译出的语种看,1900年之前,外语语种只有4个。1900至1950年,外语语种新增4个。20世纪50年代新增2个、60年代新增2个、70年代新增3个、80年代新增7个、90年代新增9个,21世纪外语语种新增12个。译出语种在20世纪80年代出现迅猛增加。从出版的英译本看,20世纪60年代之前共有6部英译本,20世纪60年代出版2部英译本、70年代出版1部英译本、80年代出版4部英译本、90年代出版16部英译本、21世纪又有37部英译本问世。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英译本出现迅猛增加,进入21世纪后仍有持续增加的态势。

第二,该书在其外语译本问世之前既已广为流传。1593年,《孙子兵法》被译为朝鲜语。1660年,第一部日语译本问世。事实上,在该书外语译本问世前就早已传入朝鲜半岛,1392年,朝鲜正史《朝鲜王朝实录》对其即有记载。《孙子兵法》在5至6世纪,最晚不迟于7世纪也传到了日本。外语译本问世前,该书以汉语文本的形式在朝鲜半岛、日本等地既已得到了流传。

第三,《孙子兵法》的翻译与战争、国际关系等密不可分。许多译者的翻译动机是探知中国人的战略思想,如格里菲斯指出,钱德明翻译中国军事经典是受到法王路易十五的一位部长的委托,这也说明当时中国与日本对耶稣会士的猜疑并非毫无根据[19]179。格里菲斯在其译本序言中也讲道:“《孙子兵法》是毛泽东战略理论及中国军队战术原则的源泉,孙子思想通过鞑靼传入俄国。因此,该书是了解中苏两国大战略的必读之作。”[18]xi《孙子兵法》作为一部兵书,其译介活动与战争紧密关联。如越南战争(1955—1975年)及海湾战争(1990—1991年)等都推动了新译本的问世以及西方对该书的研究和应用。

第四,该书的译本类型与译者文化身份具有多样性。《孙子兵法》的译本中全译本居多,但也有变译本,如钱德明译本、1860年俄语缩减本等。该书还有工作日历形式的译本,如1988年R.L.翁译本;还有漫画形式的译本,如1991年梁荣锦译本、1994年及2018年的布赖恩·布雅译本等。《孙子兵法》作为“兵经”,被不同领域的译者所译介。其译者中既有军人学者,又有海外汉学家、文学翻译家、宗教背景译者、哲学家、商业咨询师、企业家、哲学家,甚至软件工程师等,译者文化身份多样。该书被不同的视角所解读,孙子思想也被应用到了不同的领域。

第五,《孙子兵法》翻译史中多有转译现象,几种影响力大的译本多为后世译者所采用。如1860年斯列兹涅夫斯基的俄译本是由法译本转译而来。卡尔斯罗普1905年译本是由日语译本转译而来。1943年,翟林奈译本被转译为俄语。1957年伊娜·巴尔西洛维亚克的德译本是由J.I.西多连柯俄译本转译而来。1922年、1948年及1971年的法语译本都是基于钱德明译本编辑而成。格里菲斯译本也被转译成多个语种:1972年被转译成法语,1978年被转译为泰语,2003年又被回译为汉语[26]。1983年,克拉维尔译本是基于翟林奈译本编辑而成,他还将翟译本转译成德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1991年,罗顺德译本采用的是郑麐的译文。2010年,汤姆·巴特勒·鲍登译本采用的是卡尔斯罗普1908年译本等。转译推动了《孙子兵法》在更广范围的传播,具有影响力的译本也影响了后世译者对孙子思想的解读。

第六,《孙子兵法》的中国人译本出现较早,但海外接受度有待提高。1945年,郑麐最早将该书译为英语,成为其第五位英译者。之后又出现了唐子长、葛振先、袁士槟、潘嘉玢、林戊荪、黄昭虎、罗志野等人的译本,为《孙子兵法》对外译介做出了贡献。国人译者在原文理解及译文忠实性上具有优势,但其译本在海外接受度上仍逊色于外国译者译本。《孙子兵法》的外国译者远远多于国人译者,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资源,该书赢得了西方世界的主动摄取。但是,如何提高国人译本的海外传播、接受及影响,发出“中国声音”是有待进一步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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