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斯主义的本质探究

2019-10-06陈沛林

现代商贸工业 2019年25期

陈沛林

摘要：伯尼·桑德斯凭借着其“民主社会主义”理念，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获得超高人气，2019年2月19日宣布再度参选后，立即拥有了大批支持者。在一向自我标榜“社会主义例外”的美国，桑德斯的“民主社会主义”一定不等于传统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它是当今美国中产阶级地位下移的结果，既保留着美国“自由”传统，又迎合了中下层人民对经济平等的追求，在哲学光谱上，它处在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的交叉点。

关键词：桑德斯主义;社会主义;自由主义

中图分类号：D9 文献标识码：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19.25.078

0 引言

伯尼·桑德斯于2015年4月30日宣布以民主党身份参加2016美国总统大选，次年2月在新罕布尔什州的初选中，以超高支持率首战告捷，并在同年上半年的好几个州的初选中以超强气场击败其民主党内竞争对手——一向以“政治豪门”形象示人的希拉里·克林顿。时年七十五的桑德斯更是凭借超高人气荣登《时代》杂志2016年度风云人物网络投票榜榜首。2019年2月19日，桑德斯宣布参加2020年大选，他在写给支持者的邮件中说：“我们的竞选不仅要击败唐纳德·特朗普，更要改变我们的国家……”媒体认为他十分有希望再度成为民主党候选人中的热门选手。

显然，在美国这样一个自诩为也被外界公认为“社会主义”例外的国家，高举“民主社会主义”旗帜的桑德斯却能收获如此热烈的认同感，这一现象不仅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时也引发了世界各国政治家乃至普通人的震惊与思考。什么是桑德斯主义？为什么它能在美国引起如此强烈的共鸣？“桑德斯热”这一看似十分反常的现象无疑引起了众多专家学者的热议。

众所周知，美国一向将自由主义作为其立国之本，兴国之源，几乎任何一点带有社会主义色彩的理论一经提出便会遭到无情打压。事实上，美国似乎也不需要发展社会主义。首先，美国工人的生活条件远优于世界其他地区的工人，“在烤牛肉和苹果派上面，一切社会主义的乌托邦都烟消云散了”。其次，美国政府历来注重保护公民的政治权利，大多数公民的政治诉求都能通过相关途径得到有效表达。而桑德斯主义受到的欢迎也一定是它立足美国现状迎合了大众需求的结果，那么，桑德斯主义在世界政治哲学光谱上究竟处于什么地位？本文将深入分析桑德斯“民主社会主义”，以及它与社会主义、自由主义的关系，为上述问题提供合理解释。另外，桑德斯于2019年2月19日宣布再度参选，这是否意味着桑德斯主义在美国有一个光明的前景？本文将对此作一个详细的讨论。

本文主体部分分为三个章节。第一章讨论社会主义与自由主义各自内部的不同流派以及它们之间的异同，为下一章讨论什么是桑德斯主义奠定基础。第二章则在第一章的基础上解释什么是桑德斯主义，以及它的政治、哲学内涵。第三章将综合考量多方面因素，探讨桑德斯主义在美国是否具有可行性。

1 社会主义与自由主义的定义

意识形态作为一种系统的思想观念，代表着某一阶级的利益诉求，同时也指导着该阶级的行动。由于发展程度的不同，经济水平的差异，当今世界各地各阶级意识形态呈现着多样化的局面，在各种意识形态纷繁复杂的局势之下，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自近代以来始终占据着主流地位。本章节将讨论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自由主义，以及两者各自内部的不同流派，并分析它们之间的异同，为下一章讨论什么是桑德斯主义提供基础。

1.1 什么是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内部的分支非常丰富，现有的很多理论后都标上了“社会主义”尾缀，这里分析其中三种流派，即科学社会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并讨论三者之间的相同及差异。

1.1.1 科学社会主义

科学社会主义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而产生，资本自由竞争所带来的矛盾日益突出，生产危机周期性地爆发，这无疑给最易受危机影响的工人阶级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另外，资产阶级为追求极端的经济效益，几乎无节制地对工人阶级进行残酷剥削，在高强度的压榨下工人阶级生活困难，利益诉求难以得到有效表达。于是，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马克思恩格斯思想诞生了，而科学社会主义正是马恩主义的集大成者。

经济上，科学社会主义实行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按劳分配，并主张将支配财富的权力全部交给人民。科学社会主义认为私有制是阶级矛盾的根源，必须坚决反对。政治上，科学社会主义坚持无产阶级的专政地位，“专政是工人阶级战胜资产阶级的必要手段，是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的根本保證”。同时，它认为暴力革命是无产阶级取得胜利的必由之路。思想上，科学社会主义将马克思主义作为其唯一的指导思想。

1.1.2 民主社会主义

民主社会主义出现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资本主义调整发展的产物。与科学社会主义不同，民主社会主义反对将马克思主义作为它唯一的指导思想，因此它是一个具有多元性的思想体系，其基本价值内涵为自由、公正、互助。

经济上，民主社会主义主张推行混合经济制度，并不排斥带有私人性质的资本，甚至将其与公有制并列为混合型经济的基础，民主社会主义者大力鼓吹社会福利制度，认为国家应向公民提供宽领域深层次的优质福利，以实现经济上的平等。民主社会主义对公正的追求同样体现在政治层面，它希望调动工人阶级的投票积极性，使他们更高效地参与到大小决策中去。另外，民主社会主义者在国际政策上致力于维护整个人类社会的和平，并呼吁各国当局重视环境问题。

民主社会主义本身就是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相互妥协的结果，因此它反对暴力革命，提倡温和改革，民主社会主义的实质是既有别于资本主义，更不同于社会主义的一种思想体系。

1.1.3 社会民主主义

社会民主主义产生在科学社会主义之后，民主社会主义之前，起初它几乎作为“科学社会主义”的同义词存在，但随着社会主义阵营的分化，许多右翼社会主义者仍将他们带有资本主义色彩的思想冠以“社会民主主义”的名号。因此，现在的社会民主主义已高度等同于民主社会主义，指“既不姓资也不姓社”的“第三条道路”。

1.2 什么是自由主义

自由主义作为当今大多数西方国家的立国之本，无疑在各种意识形态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无数学者都针对其及其分支的起源与发展展开过丰富的研究与论述。这里将分析自由主义的两个重要分支，即古典自由主义和现代自由主义。

1.2.1 古典自由主义

古典自由主义诞生于黑暗的中世纪结束之际，代表着迅速发展壮大的资产阶级的利益，反对神权、君权，并充分相信市场的力量。

经济上，古典自由主义绝对相信市场的力量，认为市场有能力调节一切，希望建立一个以市场为主导的经济体制。因此它反对政府过多地干预资本。政治上，古典自由主义主张人人参与，毕竟从根源上来看，它是资产阶级反封建的产物。

古典自由主义的特点表现为它对政治平等的追求，以及对经济平等的不重视。前者在古典自由主义诞生时便推动了社会由封建专制向资本主义过渡，在当时具有很强的进步性。而后者则激化了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再加上市场本身带有的滞后性等缺陷，它直接导致了经济危机大规模周期性地爆发，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1922——1933年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大萧条。

1.2.2 现代自由主义

随着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的爆发，人们开始怀疑将古典自由主义作为立国之本的正确性。为了安抚日益焦躁的民众，1932年富兰克林·D·罗斯福上任美国总统后，采取了一系列带有“左倾”色彩的新政措施（如以工代振，积极开展大坝、大桥等基础工程的建设;又如成立各类公有制的公司），使美国甚至带动了世界范围内的自由主义实现了由古典到现代的转变。

现代自由主义的出现明显受到现实驱使，需要政府财政承担大额开支，因此，一旦危机的阴影褪去，其实施便会大打折扣甚至消失不见。

1.3 总结

当今英美等西方发达国家的意识形态主要以古典自由主义为指导，现代自由主义的推行主要存在于罗斯福上台至二战结束时期的美国及西欧部分国家，北欧四国目前凭借着它们雄厚的经济实力推行民主社会主义，走科学社会主义道路的国家主要是以中国为例的发展前景光明的发展中国家。古典自由主义、现代自由主义、民主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在政治哲学的光谱带上依次从极左向极右过渡，其中现代自由主义与民主社会主义正在不断向趋于一致的方向靠拢。

2 什么是桑德斯主義

众所周知，美国一向标榜自己是一个“社会主义例外”的国家。然而通过桑德斯在2016年大选中获得的超高支持率，以及他在2019年2月19日宣布参加新一轮换届选举后收到的热烈反响，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政策主张得到了非常高的呼声。由此可见，桑德斯主义的内涵一定不能被简单地等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更不能直接划归到某一种意识形态阵营。

经济上，桑德斯主张推出一套极为激进的改革措施。例如，建立一个面向全体美国公民，由政府承担绝大部分开销的医疗保险系统，以达到“不但能实现全民覆盖，还可每年为中产阶级节省数千美元的经济开支”的效果（Washing Post Staff “The Transcript of Bernie Sander Victory Speech”）。另外，在对富有者大幅征税的同时，桑德斯还热衷于提高联邦最低工资，尽管这项增资提案因其局限性遭到了各界人士的质疑，但桑德斯坚持认为“让更多人至少能够过上最低限度的，有保障的生活，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成为美国联邦和地方政府无法回避的选择”。桑德斯甚至还承诺全面取消公立大学学费……显然，这套措施旨在改善当今美国贫富差距悬殊的社会现状。

政治上，桑德斯希望调动工人阶级的投票积极性，使他们的利益诉求能够在决策过程中得到充分考虑，从而使他们相信“与最富有的托拉斯巨头在形式上都拥有权利”。做到“工人还知道在他的背后还有大量的工人同胞是他的后盾，而他们是选举中的决定因素，所以他对宪法保障的个人权利的效力抱有信心”。

前文所述的经济民主和政治民主结合起来，符合了民主社会主义希望达成的“民主”，因此，桑德斯主义有其民主社会主义的一面。

另外，桑德斯主张加强政府干预经济的职能，甚至提倡由政府进行财富的二次分配，并极力将美国打造成一个高税收高福利的国家，仿佛重新回到罗斯福新政时期，而这恰恰反映了桑德斯主义本质中的现代自由主义的色彩。

综上，桑德斯主义兼有民主社会主义与现代自由主义的特点，这些特点也体现在其主张的不同侧面。因此，桑德斯主义在实质上可定义为民主社会主义与现代自由主义的混合物。

3 桑德斯主义在美国是否可行

无论是2016年大选中获得的超高支持率，还是2019年刚宣布参选便赢得的热烈呼声，都足以展现出桑德斯在美国大选中的超强气场。然而，在向来反感社会主义的美国，桑德斯的主张究竟是否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首先，分析桑德斯在2016年大选中失败的原因。第一，作为前第一夫人及前国务卿，桑德斯的党内头号竞争对手希拉里·克林顿，从一开始便凭借着多年积累的资源得到了民主党内部的绝对偏爱。加之她身后华尔街巨富们的鼎力赞助，希拉里的优势可以说是非常明显的。反观桑德斯，在他40多年的从政经历中，长期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在驴象两党“割据”的国会中担任议员，直到2016大选前夕才宣布投入民主党阵营参选，他的身后没有巨富们的天价投资，有的只是中下层阶级的小额政治捐款。显然，在资源方面，桑德斯与希拉里完全不具有可比性。

第二，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大力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并成功走出滞胀阴影，重回到了其在世界上的主导地位，而美国人民也一直将小政府、低福利看作美国“自由国度”的象征，在这样的历史和价值取向下，桑德斯主义在当时的美国应被划为边缘思想的一类。

然而，在2019年，希拉里已宣布不再参加新一轮大选，而随着美国社会主义的持续左转，以及美国人民对社会主义的偏见不断消退，桑德斯主义在当今的美国俨然已成为主流政治中的一员。因此，尽管桑德斯的主张仍存在一些不可行的制约因素，比如最低工资的提高可能会带来大面积的失业，但它在美国所受到的关注与认可，一定会为其提供一个光明的前景。

4 总结

本文通过研究前人文献，得出了桑德斯主义从本质上可定义为民主社会主义与现代自由主义的混合物的结论，也正是由于这种兼容性，迎合了当下日渐没落的美国中下层阶级的诉求，桑德斯主义能在一向自我标榜“社会主义”例外的国家生存下来，并得到持续的发展。2016年桑德斯的主张在当时的美国还属边缘思想，再加上民主党内部对希拉里的偏爱，他无缘当届中选，而到了2019年，经过3年时间的发展，在2020年大选中，必将出现很多与桑德斯同一阵营的政治领袖，而桑德斯无疑是这一群体的领军人物。因此，本文认为桑德斯主义能够在美国取得长足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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