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不能只读“轻快”的读物

王钢

孩子，我真正决定开始儿童文学写作，是在2006年的那个夏天。确切地讲，是在某个午后，看了我们班孩子的《五三班的坏小子》后，我对你妈宣布：这样的故事，我也可以写。

我没有模仿杨红樱。但是，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谭旭东先生在为我的第一套校园小说写序时，却将我和杨红樱联系在了一起。

这也难怪。

不只是孩子们说读了我的书会兴奋得睡不着，圈内的朋友们也将我的小说归为“热闹派”。

孩子，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好看，应该是阅读的前提。不管你的作品有多么强的艺术性、思想性，如果味同嚼蜡乃至让人望而生厌，那岂不是零蛋一个？

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文字，仅仅是“好看”，更不希望它们只是让人觉得“热闹”。

繁华落尽，满目萧然？

热闹之余，别无思考？

时常有家长或孩子提起一些童书来，问我可不可以看。

当然可以看。

我相信正规出版社的标准，也相信作家们的职业良知。

我只是喜欢用饮食来打比方。

市面上，有很多畅销的童书，像是爆米花、薯片、可乐……

这些书，读起来轻松，几乎不用费脑筋，因而大受欢迎。再加上动辄就是一套几十册，声势浩大、传播迅速……

可是，孩子，你光靠吃爆米花、薯片，光靠喝可乐……就能茁壮成长吗？

孩子，你很爱看书，几乎手不释卷。前段时间，你追着我问《乐琦的神奇力量》在哪儿？我心头暗喜——这是一本我也很认可的好书，它不动声色地展示了一個孩子身处逆境时的内心成长。作为五年级的学生，你是应该读读这本书的。

然而，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书后，你只看了一天，就放下了。

我忍了两天，没吭气。

今天早上，我们俩走在上学的路上。

我谈到了这本书：“是不是读起来不那么轻松？”

你点点头。

我说：“但是，你如果继续读下去，会品出它的有趣。很多经典的童书都如此，比如《洞》《星期三的战争》《木屋下的守护者》《威斯汀游戏》等。相反，那些读起来毫不费力的书，虽然会帮助你提升阅读兴趣，但是随着你的年龄增长，它们反而不会起到积极的作用。因为，阅读本该帮助我们学会思考。”

最近，我们全家共读的书目，正是《木屋下的守护者》，已经不间断地坚持了三十一天，基本上每天一章，无论长短。在这三十一天里，如果我出差在外，就在火车上通过微信读给你们听;看演出后乘末班地铁回家，进门时间已不早了，仍捧起书来;我参加聚会之后，醉意朦胧，但也打起精神读书。

为什么？

我知道，这样文学性很强的小说，单凭你的兴趣，其阅读的持续性是会遇到挑战的。那些并不简单的人物关系、那些情节的铺垫及铺张、那些意味深长的描写……有时是需要停下来，品一品，甚至当时百思不得其解，而必须要到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又不知何时热泪盈眶。

就拿《木屋下的守护者》来说，我不止一次地在你面前阅读，也不止一次地同你谈起其中最动人的部分，但是，你翻过两页就放弃了。

而当我坚持朗读的时候，你才渐渐入了迷，领略到了作品的魅力。

曾有人向松居直先生提过这样一个问题：“怎样使儿童喜欢书——是靠文字，还是靠画？”

松居直先生的回答是：“靠耳朵。”

他认为，在儿童读书方面，用耳朵听语言的体验是最重要的。关于这一点，只要想想我们人类是怎样掌握语言的，就可以明白了。

我庆幸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简单而有效的方式。

孩子，你不能只读“轻快”的读物——无论那本书的名头有多么响亮，它都不该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在完成了最初搭桥的任务之后，那样的书应该逐步离开你的书架。

而我，应该将更有嚼头、更具品质的书放到你眼前，介绍给你，或者读给你听。

不要迷信畅销。

追忆一件小事吧。

那年，有个六年级的孩子参加我们的写作营。他随身带的读物，是《巴黎圣母院》。而我知道，他的同学们读书的不多，即使读，也是那些在榜单上大行其道的书。他有点苦恼，觉得孤独。

我的回答是：“我们没必要降低自己的品位去迎合任何人。你的孤独，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和你志趣相投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