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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重生之旅

2019-10-06吴向宁

戏剧之家 2019年25期
关键词:伯格曼噩梦恐惧

吴向宁

【摘 要】年迈的教授伊萨克在去母校接受荣誉博士学位的途中,回忆起自己的初恋情人萨拉,并通过搭车的同叫萨拉的女孩与两名男青年的感情纠葛、贝利特夫妇的争吵、梦中自己已故妻子的出轨以及其对自己的控诉等事件的触动,开始反思自己的生存价值,反省自己的人生,并力图改变自己自私冷酷的本性。看似一次简单的旅程,却更像是一次灵魂洗礼的旅行,在主人公离奇玄幻的梦境中,情感纠结的回忆与不可逃避的现实相互融合,展现了电影的主题:爱之无能与灵魂救赎、生与死。

【关键词】爱之无能与灵魂救赎;生与死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5-0094-02

一、精巧的叙事结构

影片的基本叙事结构通过“空间旅行”和“时间旅行”的交错而形成。整个故事发生在伊萨克教授从家里赶往隆德大学的路途中,空间位移随着时间的变换而改变。伊萨克内心的回忆和噩梦在整个旅途中穿插出现,使其回顾了一生,噩梦表现了他在潜意识里的残缺不安,回忆则更多的是美好的往事。这种记忆和情感的涌现呈现出“时间旅行”的特征,而这种时间旅行又是在主人公内心发生的,是纯然虚化的。“空间旅行”是一种进行时,代表着实实在在的人生,是有目的地的旅行。“时间旅行”则是逆流而上,是一种过去的时态,伊萨克回忆生命中重要的时刻,以过来人的身份重新体验当时的情感际遇,因此这种重新体验具有反思性质。影片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方式,采用了多主题、多线索的复调结构,将不同时空发生的事情置于同一画面中,极大地拓展了电影的表现空间,增强了影片的艺术魅力。例如,年老的伊萨克与初恋情人在野草莓地相遇的镜头中,将过去与现在、梦幻与现实并列在一个时空中,這在20世纪50年代是前所未有的。此外,影片的叙述及人物设置构思巧妙,浑然天成,例如与萨拉的名字相貌及情感经历雷同的年轻女子的出现、与伊萨克夫妇婚姻经历相似的贝利特夫妇的争吵,这些都促使伊萨克开始审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

二、浓郁的隐喻色彩

影片的镜像语言充满了隐喻的象征色彩,通过一系列的梦境和闪回手法,表现出主人公孤寂、空虚、恐惧的心理。影片以伊萨克的噩梦开始,通过没有指针的挂钟和怀表、融化的皱面人、棺材里的尸体都是伊萨克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是他内心的镜像,似乎无始无终的时间里,人渐渐走向衰亡,你越是逃避事实,死亡的阴影就会在潜意识里越加逼近你。在第二个梦里,伊萨克梦见自己在接受行医资格的考察时,竟然答不出“何为医生的首要原则”,从而被判有罪,以此否定了他牺牲爱情、婚姻而穷尽毕生精力为追求引以为豪的医学成就。影片的第三个梦是伊萨克梦见家人幸福美满的结束场景。这种以梦的手法,比较隐含地表达人物心理层面的真实和对过去的追忆。导演伯格曼安排伊萨克直接走进自己的回忆和梦中,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其实是拷问、审判、原谅和抚慰这个曾经自私暴躁的老头。在影像叙述中,伊萨克又重回少年时代的情景,已经订婚的堂妹被另一个堂哥所引诱,曾经是阳光明媚的故园,热闹的家庭,伊萨克心中交织的爱与恨又一次重回眼前。在《野草莓》中,伯格曼追求的超现实主义的气氛在摄影师费希尔的手上得到了完美体现,阴暗朦胧的照明、奇特的拍摄角度、富于变化的影调处理,反映出主人公焦灼不安、恐惧孤独的心理。

三、深刻的思想主题

(一)“爱而无能”。伊萨克说:“低能使我成为殊荣的白痴。”这句话揭示了人物最原始的情感困境,伊萨克的生活不能自理,时刻需要管家阿格达小姐的照顾,他在阿格达小姐面前表现得像个任性的孩子——或许我们可以追溯到他童年时期的母爱缺失。在这里,童年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伯格曼说:“我一直留驻在童年,在逐渐黯淡的房子里流连,在乌帕莎拉寂静的街上漫步,站在夏日小屋前,倾听风吹拂大桦树枝丫的婆娑声。我在零散的时光中漫步,事实上我一直住在梦里,偶尔探访现实世界。”伯格曼的童年与父母关系冷淡,缺少沟通,母爱缺失,这种得不到足够强大的爱的失落之感深深影响了他的创作风格,因此“爱而无能”即成为了全片最重要的揭示性主题。

在影片中,伊萨克原定搭乘飞机去隆德,但他不顾管家阿格达的不快,执意开车去,气得阿格达直数落他自私、乖张。儿子两口子闹矛盾了,儿媳妇玛丽安特意找到伊萨克求助,伊萨克却无动于衷地说:“别把我扯进你们的婚姻纠缠。”他拒绝将自己的感情渗入其中,实在地反映出他的“爱而无能”。玛丽安想在车内抽烟,伊萨克制止住她,转而再次提及伊万德求学时曾借的一笔钱应当归还,并强调“誓言就是誓言”,这反映出他在逃避对家人的责任。而在梦幻中对初恋受挫的耿耿于怀,对婚姻失败的绝望从没有在他的脑海中抹去,这种无助与绝望导致了他对爱的恐惧,远离爱,拒绝爱。

这种对爱的无能为力,某种意义上又带有传染性或者说遗传性。不仅伊萨克本人拒绝爱,他的儿子伊万德也跟他完全一样。影片中有两处提到他与伊万德性格的等同性。一处是他去看望自己的老母亲,母亲错认伊萨克的儿媳是他的妻子;还有一处是在车上,儿媳认为伊萨克的儿子跟他有点像。这是一段很有意味的情节,用这种错认的行为将父子置于相同的境遇,从而彰显这种“爱而无能”的情感状态在其家族的普遍性,为观众无意间揭开主人公自私冷酷的性格的缘由。

所幸故事的结局稍显明朗,主人公的自我救赎以跟母亲、儿子儿媳在情感上的和解为突破,片尾他看到父母在河边钓鱼的那个温情画面,证明他一直在寻求父母的宽恕。导演说:“驱使我拍《野草莓》的动力,来自我尝试对离弃我的双亲表白我的强烈渴望,我在影片中一直在向双亲哀求:看着我,了解我,可能的话,原谅我吧。”他儿时对父母的怨恨不解也在影片中更多转化为对人物的怜悯。

(二)生与死。《野草莓》的叙事模式就其深层意义来说,触及到了生与死的概念问题,这里不仅是指通常意义上的出生与死亡,也关系到人们每一天的生存态度。影片不断强调伊萨克的老去。他去隆德大学接受类似终身成就类的殊荣,意味着他的生命即将终结,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刻。伊萨克对于死亡的态度是恐惧的,他做的两个噩梦都直接触及到死亡。在第一个梦中,他被灵柩中死去的自己拉进灵柩,因害怕而叫出声来,然后在噩梦中惊醒。在梦中看到死去的自己,表面上看,生与死的界限是模糊的,但这恰恰唤起了人们生存的渴望,因为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生的意义。其实影片很明确地处理了生与死的关系,例如那个灵柩,灵柩之外是生存,灵柩之内是死亡,“死亡之我”对“生存之我”的呼唤,它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立,而是有关联的。影片主题中的死亡包括两种意义,除了通常意义上的肉身之死,更糟糕的是灵魂与精神之死。

在第二个噩梦中,伊萨克以“爱无能”的罪行遭到审判,这里有一个情节:法官让身为医生的他为一位女病人诊断,他诊断后认为病人已经死亡,这时那个被宣称死亡的女病人却发出尖刻的笑声。这笑声让他困惑,更让他恐惧,一方面他失去了认识死亡的能力;另一方面他恐惧死亡本身。在这里更多的是恐惧深层的死亡,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死亡。他知道终将无可避免地死去,但问题在于以何种方式死去?影片不仅探索人物的生命意义,还涉及浓重的宗教色彩。在《野草莓》中,伯格曼引入了上帝的视角,留下了一连串疑问:上帝是否存在,上帝为何沉默着?他对上帝的犹疑,指引着人们体验自己生命的意味,为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哲学沉思问题。

在电影作为一种大众文化消费的当代,电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流行文化的代名词,伯格曼的电影能实现哲学中所能达到的思想深度实属不易。记得张秋有评价道:“在伯格曼的所有电影中,都混合着现代人信仰的破碎与终结、精神的无助与失调、自我的迷失与分裂、情感的缺失与冷酷,他们在痛苦的煎熬中绝望地寻找救赎,寻找生命的意义。”《野草莓》带领我们思考生与死之间的那段时间状态,以先知的身份教导我们如何学会去爱和反省,不要在生命终结的时候后悔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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