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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地山作品中的闽文化印记

2019-09-27钱康娜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中国语言文化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名作欣赏 2019年23期
关键词:许地山妈祖福建

⊙钱康娜[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中国语言文化学院, 浙江 绍兴 312000]

许地山出生在中国动荡不安的年代里,他的一生辗转流离,有过安定,有过漂泊。他也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人生意义。他的出生注定了他是一个对故乡土地有真切感情的人。他出生于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从小的家庭文化教育,让他知道故土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也让他即使在以后的日子里远离故土,也依旧没有忘记那片生他的土地。许地山一生的作品中,都带着闽台两地的文化色彩。他从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小事来告诉世人他从未放下过这片土地,他总是带着爱来理解这片土地。闽文化对他的影响是一生的,他的出生,他的家庭,他的经历都紧紧地被这两地的文化所包围。

因交通原因不易传播的闽文化,在独特的地理位置下却极容易吸收其他的外来文化。这样一个封闭又开放的环境,使得闽文化不断的充实和多样,也使得在闽地成长的许地山在写作时既有浪漫主义的精神外衣,又有现实主义的文化内核。“许地山的成长及创作本身就体现了这种博采与融合,无论从社会生活及精神领域都留有福建文化的多维元素,许地山的创作虽深受异域文化影响,兼容多方精神信仰,但福建文化仍是他追求文学及人生目标的巨大动力。”这种对闽文化的追求使得他的作品留下了深深的闽文化的印记。笔者将从闽地的地理环境、方言文化以及民俗信仰入手,分析许地山作品中的闽地文化。

一、作品中的闽地环境描述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理环境对文化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地理环境决定着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植物,影响着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生活饮食习惯。许地山出生在台湾,随后因为战争原因举家回到福建。他一直生活在闽文化区地理环境的影响下,因此在用笔写下对故乡思念之情时,这些属于闽地的自然环境和饮食习惯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比如:

他们谈话时,丫头端了一盘牡蛎煎饼来。老太太举手嚷着蔚明哥说:“我定知道你的嗜好还没有改变,所以特地为你做这东西。”

福建临海的牡蛎煎饼是当地人经常食用的一种小吃,这属于福建饮食文化特色,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当地人靠海吃海的饮食习惯。这样一个小小的牡蛎煎饼就是闽地饮食文化在许地山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部分,虽然它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食物,但却是许地山心中独属于他的闽文化的饮食记忆。

我们住的地方就在桃溪溪畔。夹岸遍是桃林:桃实、桃叶映入水中,更显出溪边的静谧。真想不到仓皇出走的人还能享受这明媚的景色!我们日日在林下游玩;有时踱过溪桥,到朋友的蔗园里找新生的甘蔗吃。

桃溪是福建一条著名的溪流,这是闽地留下的自然环境,也是闽地留在许地山心中的自然标志。桃溪虽然只是一条小小的溪流,但却承载着属于闽文化的地理印记,这条溪流必然也在童年的许地山记忆中留下过影子。一条小溪能勾起许地山多少的童年记忆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桃溪带给许地山的必定是快乐且难忘的故乡回忆,所以他才会在作品中留下桃溪的名字。

在高可触天的桄榔树下。我坐在一条石凳上,动也不动一下。

我的生活好像一棵龙舌兰,一叶一叶慢慢地长起来。

福建地处丘陵地带,气候湿热,产生许多适应这类气候的植物。“桄榔”“龙舌兰”“甘蔗”等都是福建极为常见的植物。这些平常人家常见的植物,也深深地留在了许地山的记忆中。在异国他乡看到这些植物时,他的记忆也一定会被唤醒。那记忆深处的桄榔树,甘蔗园都是福建在他脑海里最开心的记忆。再后来许地山到了漳州,漳州到处生长着荔枝树,在离开福建以后,“许地山还专门编撰了一本《荔枝谱》;甚至在散文《小俄罗斯的兵》中通过‘短篱里头,一棵荔枝,结实累累。那朱红的果实,被深绿的叶子托住,更是美观’这样的句子描写了荔枝繁盛生长的样子”。这些食物和植物,带给许地山的是童年深处最美好的记忆。

一个地区的地理环境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闽地的沿海环境造就了当地人民的包容和坚韧,这也带给许地山很大的启发:要学着接受其他的文化,不应当局限于一种文化之中,所以他的作品中不仅仅只有闽地的文化,还有许多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但无论外面的文化多么吸引人,在他心中闽文化依旧是他生命中没有办法放下的根。

二、作品中的闽地方言文化

“语言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思维长期发展的成果。它不但是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每一个变化和发展的忠实记录,也是社会文化活动赖以进行的凭借。语言不但是文化的形式,它的发生和发展本身就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方言更是一个文化的重要特征,由于地理条件的限制使得闽文化不能更快的传播,尤其是语言,这就让闽方言在许地山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样的语言文化环境,必然也会对许地山的文学创作有所影响、他的文学作品中必定出现闽方言的影子。比如:

红儿才知道掉在水里的是她所赠予的小囝。她曾对阿芳说那小囝也叫红儿,若是把它丢了,便是丢了她。所以芳哥这么谨慎看护着。

小囝是闽方言中特有的对小男孩的称呼。这种特殊的称呼对许地山来说是亲切的,这可能是他从小在家庭中最常听到的称呼。乡音最容易勾起一个人对故乡的回忆,熟悉的乡音对许地山来说是在异国他乡最亲切的记忆。在闽方言中常见的小囝在许地山的文字中却成了最深的乡情。

丈夫速把她揪住,央求说:“好人,我再不敢了。你往下说吧。以后若再饶舌,情愿挨罚。”

“好人”在闽方言中是对喜欢的人的称呼。现在的大多数语言中“好人”是形容一个人的品行,但在闽方言里却是对一个人的喜爱,这是独属于闽方言的表达。许地山长期生活的语言环境,也让他在落笔时不自觉地写下了这种独特的语言。

在南口那边站着一个巡警。他看是个“街知事”,然而除掉捐项,指挥汽车,和跟洋车夫捣麻烦以外,一概的事情都不知。

她随着人到北京来,因为总布胡同里一个西洋妇人要雇一个没混过事的乡下姑娘当“阿妈”,她便被荐去上工。

上面提到的“街知事”“阿妈”都是闽方言中对特定人的称呼,这些称呼是闽方言中最为特殊的一部分。这些词语受用于特定的人群,在异国街头看到这群人时,不知许地山的脑海中是否会响起熟悉的乡音。

乡音难改,一个地方的方言是这个地方的人对故乡最深的羁绊。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在听到熟悉的乡音时都能够潸然泪下,更何况对故乡有深切感情的许地山。乡音是最能代表一个地域文化的特征,许地山把它们写在书里,表达的是对故乡最亲切的思念。

三、作品中的闽地民间信仰

一个地方除了自己的语言以外还有属于自己地域的民间信仰。早期福建等东南沿海巫觋文化盛行,又因为临近海洋方便文化的传播,因此推动了宗教的传播发展,这也就促进了民间对佛教的学习和信奉。许地山的家庭也不例外,因此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宗教氛围十分浓厚的家庭环境中。这样的佛学环境造就了许地山的作品中时常会出现属于佛教文化的观念。比如:

这样的荫算什么!我愿你作无边宝华盖,能普荫一切世间诸有情;愿你为如意净明珠,能普照一切世间诸有情;愿你为降魔金刚杵,能破坏一切世间诸障碍;愿你为多宝盂兰盆,能盛百味,滋养一切世间诸饥渴者;愿你有六手,十二手,百手,千万手,无量数那由他如意手,能成全一切世间等等美善事。

我心里本有一条到达极乐园地的路,从前曾被那女人走过的,现在那人不在了。这条路不但是荒芜,并且被野草,闲花,棘枝,绕藤占据得找不出来了!

宝华盖、净明珠、金刚杵、盂兰盆、极乐园地等都是佛教的语言文化。许地山的作品中拥有大量的这类佛教语言。这和他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是分不开的,闽地主流的民间佛教信仰影响着许地山的家庭,而从小生活在这样家庭中的许地山也耳濡目染地学习了佛教文化。这样的民间信仰影响了他日后的作品风格,也影响了许地山的一生。

而闽文化中最普遍的民间信仰应该是对“妈祖”的信仰。“妈祖生前是福建湄洲屿的女巫,此后在各类文本及民间传说中被誉为海神,福建民间流传了诸多有关妈祖的故事。妈祖代表着人类的慈善与博爱,恩泽百姓、福佑闽域,是维护福建这个临海之地平和与安稳的保护神,深受闽粤台等地信众的爱戴与敬仰。”妈祖是福建的海上保护神,靠海吃海的福建人民对妈祖更是敬重。深受佛学和地方文化影响的许地山,在写文章时自然而然就会写下带着妈祖品格的女性形象。比如,“尚洁”“惜官”“云姑”“玉官”“麟趾”“春桃”等,这些民间女性虽然屡次遭遇人生中的巨大挫折,但是随着故事的发展,她们身上跟妈祖相似的品行也渐渐地显示出来。她们善良坚韧,乐善好施、乐观坚强,即使在经历了人生重大变故以后依旧可以宽容、乐观地面对生活,这就是她们对妈祖精神最好的阐释。

闽文化中的民间信仰对许地山的影响是深远的,信仰就是在你迷茫无措时的指路明灯。不管是佛教信仰还是妈祖信仰,这些信仰都是许地山创作上的灯塔。独特的闽文化信仰,使得他在写作时,不自觉地写出属于两种信仰的人物性格,而他的作品更是离不开佛教对他的影响。

四、产生的原因及意义

一个作家作品中的文化特色一定不是凭空产生的,这跟他从小的生活环境、长大以后的人生阅历有着重要的关系,许地山也不例外。他的一生一直在各地辗转,从未安定,他永远在颠沛流离,这样的经历,让他在拿起笔时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故乡。那个他离开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地方,因此他的作品有着鲜明的闽文化色彩。

首先,许地山从小生活在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这样的家庭氛围让他从小就把故乡和祖国放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这也就造就了之后的岁月里他不管身在何处都牢牢地记着自己身上有着闽文化的血脉。许地山有着很强的爱国情怀,他一个人独在异乡的时候,心里必定会产生对故乡深深的思念。他会怀念故乡的人事物,怀念故乡的方言,在他无法回到故乡的时候,他只能用手中的笔来表达这份感情。

其次,他出生在台湾,后来又到福建,在他最容易受文化影响的年纪里,一直生活在闽文化区。闽地的自然环境、方言和信仰都在这个小少年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就使得许地山的作品中大量出现闽地文化的印记。不论是散文中的桃溪溪畔,还是小说里熟悉的乡音,这都是他作品中没有办法磨灭的闽文化印记,因为这些就是他童年甚至青少年记忆中最美好的一部分,而这样的回忆值得用文字记录下来。

最后,因为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他一次又一次的漂泊,这让许地山知道自己故乡的文化才是真正的能让他有归属感的文化,这也加深了他对闽文化深切的爱。一个重回祖国的游子,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熟悉的祖国山水。虽然当年的家人朋友或许早已不再,但是这片土地带给他的记忆却一直存在。于是许地山不断用笔记录下属于自己的闽地记忆。

一个作家的作品会诚实地告诉我们这个作家的故乡文化,许地山带着对闽文化独特的感情,把属于自己的闵文化记忆用自己的方式呈现给后人。他带着我们去看过了桃溪溪畔夏天树林里的热闹,带我们领略了闽方言特有的魅力,感受到了妈祖文化下福建人民的坚韧善良。闽文化的多样性和矛盾性在许地山的作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它带着对故乡沉沉的爱,带着对文化深深的情,用自己的语言让闽文化的印记永远留在他的作品中。

①⑥ 张蜀彤:《闽不落地的“落花生”——许地山与福建文化》,《福建理论学习》2014年第8期,第30页,第30页。

②③④⑤⑧⑨⑩[11][12][13] 许地山:《许地山文学精品选》,北京现代出版社2017年版,第3页,第6页,第8页,第12页,第7页,第30页,第69页 ,第74页,第20页,第31页。

⑦ 李如龙:《闽南方言与闽台文化》,中华文化与地域文化研究——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20年论文选集(第四卷),2011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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