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看日本地域文化生长之路

2019-09-24王天歌

长安学刊 2019年4期

王天歌

摘要：《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以蕨座剧团为个案》一书从文化人类学的视角，同时采用经济学、社会学的分析方法，从日本蕨座剧团的社会实践研究入手，对日本蕨座剧团产生的社会、经济、文化背景及效用进行了详细而精深的分析。通过大量的经济发展数据和活动资料统计表格，描述了蕨座剧团创作、演出的诸多音乐剧，向读者展示了由传统艺术发展出的文化产业的活力，为日本社会和经济发展注入的巨大生命力，从而系统分析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的现状和发展趋势。在书写“地域文化”的艺术民族志同时亦引发读者对于如何回归传统文化的思考，重新将身体形象塑造的艺术语言和对人的情感观照链接起来，通过分析日本蕨座剧团的成立、发展及其成长过程中经历的风风雨雨，来呈现它在六十年间不断散发的魅力。

关键词：地域文化;蕨座;文化产业;艺术民族志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19）04-001-03

一、地域社会与地域文化

地域首先是指某一特定地理空间，有一定的界限却无大小、方位的限定。①在一个地域空间内，社会关系、社会结构及文化特征是相似的，这样的集合体呈现出来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便形成了地域性的文化。②不同的地域集合体形成的不同文化，所表现出的差异即是文化差异性，也就造成了地域间的差异。因此地域是地理空间与社会关系结构相结合成的“文化圈”。

地域社会主要包括的是一个具有相同道德标准和相同符号体系的区域，故地域社会的研究主要针对地域生活、社会关系、地域集团、地域政治和市民运动③等方面来展开。工业化的发展，将曾经相对完成的地域分化为城市和乡村，进而衍生出不同类型的文化艺术。我们可说一个城市辐射周边的乡村或是边缘地带。乡村所代表的地域文化逐渐不被城市代表的地域文化所兼容，故城市所代表的便是高水平的精英文化而乡村则是相对而言的“他者”。所有的年轻人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梦寐以求的城市，千方百计融入其中，不过在别于家乡的环境中，他们始终是外来者。

“外来者”在一个地域的数量达到了一定量之后，也会产生出“外来者”本乡的文化内容和现象。与广州的“巧克力城”和大连“韩国城”相似，不过蕨座是一种本土文化再造的现象，前两地都是不同民族进入某一特定地域产生的“飞地”，而蕨座定位的地域是相对“一级化”的大城市而言的周边地区自治。蕨座与地域社会文化的紧密联系，在非城市地区建造复合型的文化设施，不再通过“义演”和“下乡”的演出形式，而是根植于地方，通过发掘当地民间元素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蕨座的地方性经验对构建具有普适意义的地域文化研究新范式具有重要意义。④

二、地域文化发展路向

地域文化包括一个地域的历史沉淀、民情风俗、文化背景、物质构成、空间形态，自然条件、经济条件以及人们的价值观等。⑤本书关注的是相对于城市文化的“非主流”的地域文化，抑或是称之为具有民间风俗的乡村文化。往往未被大城市辐射的地域社会是核心城市文化输出的承受者，自身的文化输出能力处于劣势。⑥日本东京周边的县市级行政单位自发组织起自治委员会目的即是发动群众的主观能动性，让更多的当地民众参与其中，形成地域社会集群的合力，进而促进地域主体经济和文化的发展。

（一）蕨座剧团的产生发展

从20世纪60年代对殖民意识形态的批判，对全球化理念的质疑。英国艺术批评家约翰·拉斯金（John·Ruskin）认为维持人类生活的物质财富的实用性和丰富人类精神世界的艺术性同等重要。故日本在战后经济增长迟缓的形势下，主张“以艺术文化为基础的都市重建”的发展理念被广大民众所接受。⑦

相对于外来演出团体的昙花一现，根植于地域社会的艺术形式和内容才能反映民众做关心的事情以及他们的心理状态。蕨座剧团应运而生，颠覆了只有在东京、大阪等核心城市才能看到的高水平舞台表演艺术的观念，成功的塑造了具有地域性色彩的表演空间。

蕨座成立的初级阶段是“无产阶级音乐家同盟”，是属于共产主义性质的文工队，由于受当局压制被迫解散，后又成立“海燕”乐团和“白羊座”乐团，最后选择了当局管控地区相对较弱的农村——秋田县。

早期蕨座的演出主要以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艺术作品为主，鲜少有日本的民族艺术。经历了创作的大分歧后，蕨座明确了自身的创作特色——民主性和民族性的歌舞团。⑧蕨座根植于地域社会，追求普遍意义的人性作为艺术的创作基调⑨，故许多作品在那个充满了劳动斗争的年代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剧团的演出销售主要通过各地区社团支部和妇女会及热心人士面对面的沟通，来吸引当地民众的支持和兴趣。相比于百老汇式的经典作品运行模式，蕨座则是以最传统的民族民间艺术为主体，通过地方群众组织的活动并取得演出成功的新兴范式。

（二）蕨座剧团的艺术形式——身体与表现

蕨座一以贯之的艺术理念是强调艺术的社会使命。蕨座将“恢复人的本性”定为艺术创作的主题之后⑩，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和政治斗争，通过艺术作品表达对人类共同面对的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便成为思考的关键。

“恢复人的本性”正是针对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人类异化的问题而提出的。B11通过一系列的活动来反应日本本土的风情文化，从地域社会显现出的最原生的美好，都成为了蕨座在剧中表现的内容。舞蹈、音乐、歌曲三者将浓郁的生活气息与丰满的人物形象相结合，汇聚成身体语言呈现在舞台上，不仅展现的是艺术化的生活，更是将民间舞蹈搬上精英舞台的先驱。

地域文化具有相對性，流传各地的舞蹈以及具有地域特征的身体语言存在差异。民间舞蹈最大的特征便是具有多元性，传承主体是人，且传承的每一代都不尽相同，通过身体的记忆去演绎一连串动作。在演绎之时传承者向学习者必须要进行“解码”，也就是分解动作且伴随着解释语言一并传授给学习者。这种解释性的语言是打开封闭的地域艺术的必经之路，而核心在于如何使用身体语言逐步深入了解民间艺术。蕨座的团员学习的并非仅是一种舞蹈表现方式，而是一种身体语言的“编码”和“解码”。如《鬼剑舞》是剧团的一经典舞蹈，戎本米罗B12和平野进一所表现的力量感不同的原因在于，两人学习的动作表现所赋予的象征意义不同，前者是为了娱神而表演，后者是被赋予了更多的民众斗争的主题。

（三）蕨座剧团艺术形式的继承与革新

为了增强作品的表现力，在某一舞蹈进行编排的过程中，首先需要对民间舞蹈动作进行解码，进而根据作品所要表现的文化意义进行重新编码，最终形成能够被大众接受的具有普适意义的表演呈现。

在舞台上呈现的作品，不仅通过演员个性化的舞技再现日常生活的场面，而且还要使作品获得与本土地域文化相同的文化属性。从历史和当代两方面来比对民众的精神诉求，首先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口大多来自周边乡村，都有着故乡生活的经历，所以蕨座在此时期的作品中展现出的民间歌舞，充满乡村气息的生活场景在这些背井离乡的人群中有很强的共鸣。此外，在80年代之后随着城市化推进，年轻一代逐渐融入大城市中，乡村生活对很多日本年轻人而言显得格外陌生。艺术化劳作过程，使身体语言独立于表现的形象之上，形成一种抽象的具有象征性的艺术传达。年轻人们或许有兴趣知道他们父辈的故事，不过对艺术作品来讲，传播普适性价值，让艺术反应社会生活，最终使得最广大人群接受并产生兴趣并观赏是其首要任务。

为了适应当代社会多元的价值观，蕨座将创作重点从舞蹈转向音乐剧。音乐剧能融入更多的艺术表现形式和丰富的艺术语言，不同类型的艺术语言各具特色。集合了各种不同艺术形式的音乐剧成为蕨座富有特色的主打作品形式之一。

三、作品解读的必要性

艺术作品的主题是指其所表达的主要思想内涵，是整体作品意义的呈现。解读艺术作品首先要关注的是其主题设置。作品的主题决定了塑造的人物形象以及表现技法，且作品的内在情节、象征意义、符号化的准则等一系列反应地域社会体系的元素，都会通过某些艺术语言呈现给受众。

（一）作品解读——艺术民族志书写的内核

人类学的主位研究和客位研究理论强调从内外两个角度对事物进行分析。在地域文化研究领域，主位研究是指从当地人的視角出发，通过当地人的话语、认知体系来理解当地的文化。客位研究则是指研究者从外来观察者角度理解文化，并对其原因和结果进行诠释。B13对于作品的解读一直是人类学艺术民族志书写的重中之重，人类学家通过大量的调研，经过系统的分析对具有风格化的地域艺术作品进行“阐释”。通过人类学的民族志阐述，形成一种能够为所处文化地区的人们所普遍接受的一种文学性话语，并能够产生有说服力的论断。

一个地域文化的核心在其符号和象征体系，而符号和象征体系的呈现往往是艺术化的、具象化的。对本土文化的认可度是受文化输出方和输入方的比例来决定，社会的飞速发展让年轻人无暇传承上辈人的思想观点。如同我国农村的老规矩“换工”一样，哪家有事情了就叫哥们邻居朋友来帮忙，帮忙的人不收取任何费用，等到他们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曾经被帮助过的家庭就会带着工具过去“换工”。若不理解当地的文化习俗和传承已久的道德准则恐怕很难理解此中意义。相对更陌生的异文化或他者而言，艺术民族志的写作是更快捷、更准确的让读者了解异文化的主要途径。社会心理结构和地缘关系在艺术化的书写中得到适当的阐释，一种话语体系经过解码在编码成为一种文化的人了解另一种文化的主要方式。所以，信度和效度在写作中尤为重要，不仅让非本土文化的读者能深入了解，也要让地域社会的本乡人对自身文化产生认可。这种在观念和意识层面上的认可，成为了当地人了解、认识自身文化，探寻自身价值与本土价值的基础。

（二）作品与受众的承接——“共异体”下的文化种子

蕨座将自身的艺术文化之路根植于地域，升华于舞台，最终定位于“众人爱敬”。B14蕨座将艺术活动的主题定为“共生”，意在表达不强求价值观的一致，在开放的社会中不同性质的事物的有机共存与相互理解。B15剧团体现出的“众人爱敬”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传统与现代”、“人与人的关系”四部分。通过艺术让人与人的交流延伸到更远，实现自然与人和谐相处，人与人之间重新建立有温度的连接。

通过发展当地特色的自然资源产业以及举办有影响力的活动，蕨座自身的意识色彩得到传扬。从刚刚进入秋田时的饱受质疑，到如今成为了秋田的“文化名片”，这个变化的背后是日本社会整体的变迁，以及蕨座调整自身发展方向的变迁。传统与现代共存是在变迁一直坚持的观点。从思想层面到表演层面，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思考，反应时代社会问题，成为蕨座艺术表现的特色。文化肩负的使命是保护人性，引导社会正确发展。民族文化和传统应该成为反思现代社会中违反人性的社会问题的核心思想理念。B16传统民族文化是解决现代社会中所存在的违反人性的社会问题的思想支柱。B17

蕨座便是在这种“共异体”的思想下，构建以艺术为核心的休闲娱乐产业B18，同时思考如何更好的实现艺术的社会使命，反应社会问题。人们的生活、政治的变动、社会发生的公共事件都与蕨座调整创作方向，活动理念紧密相关。在21世纪的今天人们比以往更关注彰显人性，构建富有魅力和地方色彩的地域文化。正是这种风尚，独具特色、多元的民族文化，将我们的社会和经济从全球化、一体化的同化大潮中得以释放出来，寻求独立的精神家园。

四、蕨座文化产业的价值

蕨座剧团的社会实践的重要意义在于他们的文化活动创造的不仅是精神文化价值B19，而且还具有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剧团的大本营“田泽湖艺术村”已经成为了蕨座的核心，其周边衍生的活动包括修学旅行团、音乐剧创作扮演、以及进入中小学进行舞蹈教学等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蕨座之所以作为日本文化产业发展的典型事例而受到广泛关注，与日本国内的经济发展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日本经济长期不景气的情况下，使得诸多日本大型企业难以为继，反而中小企业做出的贡献要比大企业更有持续力。在经济低迷状态下任然能保持旺盛的创造力与活力，以蕨座为代表的文化艺术企业成为独具特色的文化产业的代表。20而蕨座剧团根植于本土所形成的地域文化繁荣，也为中国的乡村振兴、民族民间文化复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文化遗产向文化资源的转变等方面提供了重要的借鉴经验。

注释：

① 侯越：《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09.第1页。

② 张凤奇：《“地域文化”概念及其研究路径探析》.《浙江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第65页。

③ 侯越：《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09.第10页。

④ 侯越：《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09.第16页。

⑤ 任永刚：《传承与超越——地域文化视野中的景观规划设计研究》.《中国建设教育》.2009年第1期.第60页。

⑥ 侯越：《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09.第2页。

⑦ 同上，第7页。

⑧ 同上，第45页。

⑨ 同上，第50页。

⑩ 侯越：《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日本地域艺术文化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09.第54页。

B11同上，第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