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开低走：首位满族状元为何屡被降级

李晓巧

清代第一位满族状元麻勒吉（？一1689）深受顺治皇帝器重，他早期是顺治皇帝身边的宠臣，也曾为封疆大吏，令人费解的是，他一生高开低走，屡屡降级。

麻勒吉是满洲正黄旗人，属于清代皇帝亲自统领的“上三旗”，其姓瓜尔佳氏，是清初辽东地区人口众多、权势十分显赫的氏族。麻勒吉自小聪明好学，精通满文，又熟读大量汉文典籍，文化功底很深。

顺治九年（1652），清朝科举首次满汉分榜，满榜中，麻勒吉一举夺魁，以翻译举人得举会试第一，成为满族第一位状元。是状元，又是皇帝的“嫡系”旗属，麻勒吉因此深受顺治皇帝器重。中状元的第二年，皇帝就特下手谕称赞他“兼通满、汉文，气度老成”，从翰林院修撰破格提拔为弘文院侍讲学士（从四品），一下子升了四级，成为皇帝的心腹近臣，几乎每天都跟皇帝相处。

顺治十二年（1655），清廷设置日讲官，麻勒吉又成为第一批主讲官，官居正三品。同时，他还是当时国家最重要的政治读物《太祖圣训》《太宗圣训》编撰项目的第二负责人。顺治皇帝驾崩前的遗诏也是由麻勒吉和另一位汉臣共同撰写的，可见他受顺治皇帝信任之深。此是后话。

麻勒吉受顺治皇帝委派到地方办的第一件事，是带领几个文臣去湖南封授明朝降将孙可望，按理说这趟差使不会有太大的波澜，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却造成了麻状元人生的第一个污点。顺治十五年（1658），封授孙可望为“义王”的程序一切顺利，四月下旬，钦差团返程经过直隶顺德府，直隶总督张玄锡（1623-1658）前来迎接。麻勒吉自恃为天子近臣、皇帝钦差，责问张玄锡说自己作为钦差大臣前次去湖南出差路过直隶时，张玄锡身为地方官为什么没有来奉送钦差，话说得声色俱厉，上纲上线，而且很不好听。

张玄锡是同麻勒吉一起编撰过《太宗圣训》的同事，而且，张玄锡作为投降清政权的前朝文臣，在明朝崇祯年间就是进士了，资格比麻勒吉要老得多。

由于麻勒吉一行到湖南后，当地官员洪承畴几乎每天都给他们送东西，因此，麻勒吉将在湖南所受到的礼遇带到了直隶，他直接跟张玄锡说：“在南方时，洪经略日有馈遗，何等尽礼！”——显然是怪自己的老同事慢待了他，没有送礼物。同时，钦差副使因跟张玄锡索要骆驼、骡子没得到满足，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为官清正的张玄锡又气又恼又羞，，当晚写下给皇帝的遗疏后，便拔刀自刎，所幸被家丁及时救活。

总督闹自杀，这还了得，于是巡抚立即向清廷汇报，并将其写给朝廷的遗疏报送给顺治皇帝，中有两句话说得很沉痛，“上官过客，苛索陵虐”，被迫自杀，却没有说清楚所为何人何事。顺治皇帝阅后深感蹊跷，于是派专案组到直隶查案。

面对皇帝派来的人，本来对麻勒吉的权势很畏惧的张总督只好将他自杀的原因完全道出，并将事情发生经过写了一个文字报告。顺治皇帝看过这个案情报告后，立即要求组成大臣审讯团审理此案，并命令张玄锡来京城与麻勒吉等涉案人当堂对质。没想到“（张）玄锡寻以集质至京，谳未竟，宿于僧寺，自缢死”。——张玄锡第二次自杀，不幸身亡。

之后，虽然顺治皇帝庇护麻勒吉，没有按审案建议将麻勒吉革职、抄家，而是从宽处理，削加级、夺诰敕、降二级留任，但当时朝野对此案议论者多，对麻勒吉的人品颇有看法。甚至乾隆皇帝晚年也曾专门谈及此案，承认“此案自系袒护满洲”，有失公允。

顺治十六年（1659）六月，麻勒吉又被派往清军攻下的云南地区发放赈济贫民款项，同时调查大将军尚善部属在攻取云南时是否有纵兵扰民、滥杀无辜的情况——前一年才被调查之人，一转身成为调查别人的人——麻勒吉为尚善辩解并无其事。第二年，其他官员向清廷汇报了尚善的部属骚扰百姓，“入永昌城掠民妇女事”属实。麻勒吉等人因隐瞒包庇，被撤职，罚款。但很快，顺治皇帝就让他复官任职。

康熙皇帝即位后，依然重用麻勒吉。康熙五年（1666）麻勒吉为刑部侍郎（从二品，副部级），康熙七年（1668）任两江总督。

麻勒吉在两江总督任上，据说干得还可以，但也遇到了小麻烦。康熙十年（1671）四月，两江辖区内的京口将军李显贵、镇江知府刘元辅，被驻防八旗兵举报倾吞、冒领军饷钱粮。审查属实后，麻勒吉因知情不报，被押解到京城讯问，其后被降两级，保留其两江总督职务。从此，康熙皇帝对麻勒吉不再像前朝那么信赖了。

康熙十二年（1673），在清廷对封疆大吏三年一次的考核中，麻勒吉被認为从开恩复任总督后，“未见勤勉”，被再降两级调离两江总督职任。

此后，在平定吴三桂、广西善后治理过程中，麻勒吉虽然也发挥了作用，却没有再获得更高荣誉。麻勒吉最后一个官职是康熙二十三年（1684）授予的“提督九门步军统领”，在当时是个正二品的武职，虽属京城重要高官，但是，作为有清一代第一位满族状元，最后担任这个职务，有些让人大跌眼镜，而且稍显不伦不类——当年跟他一起为顺治皇帝撰写遗诏的汉臣王熙，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内阁大学士，正一品大员了。

最难堪的是，在麻勒吉去世9年后，因其在广西任职时的一件妄报案受到了最严重的追责处分——将其原任官职一律革除！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麻勒吉在两江总督任上前后干了4年半时间，尤其是前两年，因其实实在在地做了些疏通河道、兴修水利和请求免征受灾州县百姓田赋的民心工程，而被江南百姓所感戴，在江宁府城南雨花台立碑纪念麻总督的功绩，还将他的牌位供在了名宦祠堂。

（责任编辑：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