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蟹
2019-09-22肖嘉
肖嘉
小镇与县城的接壤处向来喧闹,这里的春天一般来得较早。天气渐渐暖和了,田里泛起大片金黄。生机盎然的油菜长过人头,几家孩子在花海中嬉闹,风拂过,平静的花海泛起浅浅波浪……
夏季,觅河鲜的人渐渐多起来。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来到河边,将裤角挽到大腿,趟進水中,掀起一块鹅卵石,底下的各种东西就都抛头露面了。
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山里的姑姑家度过的。她有个小我两岁的儿子,我唤作表弟。下午一放学,表弟就直奔小河,我拎个小水桶跟在他身后。
表弟像他父亲,瘦小如猴且十分灵活,分分钟能窜上几米高的大树。徒手下河抓鱼更不是难事,螃蟹不如鱼灵活,也难逃表弟的法手。每次我们下河抓蟹,到晚饭前的一会儿工夫,桶里面便黑压压的一片。
一次,我们捉到一只体形略大、外形奇特的蟹。“这是只母蟹。”表弟掰开蟹的肚皮,几只蟹卵掉入水里。“我们还要这蟹吗?”我问。他不说话把蟹扔进桶里,继续向河上游寻蟹。我只能提着桶跟他往前走,没走几步表弟便停下来,他从桶内找到母蟹后迅速将其拎出甩进河中,这一串动作不到十秒。
他边走边说:“以后再捉到这样的你就放了。”
大多时候,他是和另外几个小孩子一起比赛捉蟹,也各自有人在后面提桶,“收工”后相互比谁捉得多。水深的地方不会超过膝盖,通常是抓到了半手掌大的螃蟹的人就会又扔回水中。
“太小了。”丢蟹的家伙搓搓鼻子,很神气地向对手抛出一个个眼神。
印象最深的一次,表弟从水中把手往上那么一抬,呵,四只!一只勾着另一只的钳子,鼓着眼,个个皮薄壳软。这种兴奋劲自然是难以言表的,我们一路乐颠颠地提着水桶回家。
捉蟹持续到夜晚,谓之“照蟹”。乡间的气候,日落后自然清爽。螃蟹从水里爬出,到河岸边上乘凉透气,有经验的姑父察觉到动静用手电筒一照,螃蟹一时不敢乱动,下一秒便进入他的桶中。
窄窄的小河越往上越幽静,无数野草从桥上垂下,密密缠绕,交织成一片,挡住了前行的路。这时候要用腰间佩的镰刀“杀草”,“杀”完才能接着往前找蟹,越是这样静的地方蟹出没得越多,河两岸的石穴里也住着不少的螃蟹。过了半夜,捉蟹的人获得丰收后便提桶回家,一家老小如果还没睡,便可以直接“开火”。
农村里做饭烧的是柴,木柴劈碎后都投进灶里。架一口乌黑的铁锅,将油烧热,再将洗好的螃蟹倒入锅中油炸,放盐,出锅再撒上一层薄薄的辣椒面,香气瞬间溢满了庭院。
去河里不只捉蟹,还会顺便采摘一些野菜,所以炒螃蟹时还配有野菜鱼籽汤,新鲜的野菜叶和鱼籽煮在一起,放几片姜去腥后,汤汁甜美爽滑……
乡下的日子过得单调,却不失乐趣,大多时候我们都会被快乐充溢着。
后来,我同母亲去大牧场旅游,在饭店还吃过一回螃蟹。用最好的香料裹着。我嚼着蟹腿,忽然想起了在姑姑家吃过的只撒了盐和辣椒面的螃蟹,那种美味终生难忘。什么时候,能再和我儿时的玩伴们一起去捉蟹?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被母亲接回了县城。我上初中时姑父家建了新砖房,搬到了马路边上。功课渐渐紧了,表弟放学后便不再去小河捉蟹。听人说,河里的螃蟹一年比一年少。每到夏季,捉蟹的有时全家出动,用电麻的、用鞭炮炸的……
那样的盛夏不会再有:扛着竹竿去山坡上打板栗,哼着没名的山歌;一元一元叠好存起的钱,盼着在大风来临前能买一只风筝去田里游戏……
捉蟹的日子早已远去,逝去的还有我们的童年。我们,都已长大。
(指导教师:刘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