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网络平台引诱他人买卖邮币卡的行为定性

孟柯

一、基本案情

韩某与沈某某、李某某、张某等人经商谋利用他人网络平台提供邮票，由客户通过网络在平台注册后进行邮币卡交易赚取差价，即俗称的炒邮币卡。嗣后，韩某先后购买中国探月、东北林海、故宫博物馆三种邮票与远洋恒利艺术品管理有限公司设立的网络平台（以下简称“远洋恒利网络平台”）约定在该平台通过网络注册客户的形式进行交易。2016年3月至2017年3月，沈某某、李某某、张某等人各自负责组织团队，先后招录人员担任经理或业务员，虚构“白富美”或“高富帅”形象人士通过微信或者QQ联系加为好友，通过发布相应的炒股等投资项目获取高额报酬等内容，取得对方信任后，虚构做邮币卡投资项目可以赚取高额利润的事实，诱骗他人在远洋恒利网络平台注册账户投入资金购买以上三种邮票。在交易过程中，韩某通过事先开设的账户进行买卖控制三种邮票的交易价格及涨跌幅度，当邮票价格涨幅到达原价值数十倍或上百倍时，韩某即指示沈某某等四人各自组织的团队业务人员诱骗微信或QQ添加的好友购买高价邮票。当投资客户购买高价邮票后，邮票价格连续下跌，韩某等人在价格下跌到一定幅度后，通过事先开设的账户回购邮票，导致投资人员大量亏损。韩某通过以上方式反复操作，共赚取他人钱款7000万余元人民币。

二、分歧意见

第一种意见认为本案构成非法经营罪。非法经营罪具体表现为四种行为，其中一种是“未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批准非法经营证券、期货、保险业务的，或者非法从事资金支付结算业务的”。本案韩某等人未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批准非法经营期货，属于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符合非法经营罪的构成要件，依法构成非法经营罪。

第二种意见认为本案构成诈骗罪。被告人韩某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邮币卡交易的事实，隐瞒自己开设账户在远洋恒利网络平台进行邮币卡买卖控制邮票价格涨幅和数量的真相，通过欺诈方式获取他人财物，依法应认定为诈骗罪。

三、评析意见

笔者同意第二种意见，即被告人韩某等人构成诈骗罪。

（一）韩某等人的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期货或准期货交易有保证金制度、持仓限额制度、强行平仓制度等基本规则。本案中，韩某等人在远洋恒利网络平台上进行邮币卡交易的行为不符合期货或准期货交易的基本规则，韩某自身不承担任何风险，不属于经营行为。理由如下：第一，在交易过程中，韩某与投资人均不需要缴纳保证金给监管第三方，由第三方对交易双方进行资金管理和监督，不符合期货或准期货交易中保证金制度;第二，本案平台提供方远洋恒利网络平台方未对会员及客户的持仓数量进行限制和管控，远洋恒利网络平台作为平台提供方仅收取相应比例的手续费，对于邮币卡交易的具体规则设置及交易过程均不参与，韩某持有投入平台数量邮票数量的95%，不符合网上邮币卡交易持仓限额制度;第三，韩某等人持有绝大多数邮票，在实施交易过程中完全控制邮币卡交易的价格涨幅及出售邮票的数量，韩某等人不承担任何风险;第四，韩某等人的资金虽然进入第三方账户，第三方账户作为管理方仅按比例收取管理费，对该账户内资金不负责监管和控制，该账户金额的进出完全由韩某等人控制;第五，沈某某等人的团队完全控制投资人资金的流出环节，投资人的资金流出权限由沈某某等人决定，第三方账户管理方不行使监督和管理权限。因此，韩某等人的行为不符合期货交易的规则，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二）韩某等人的行为构成诈骗罪

1.韩某及沈某某、李某某等人利用远洋恒利网络平台诱骗他人在平台上投资进行邮币卡买卖，导致投资人亏损赚取钱款。韩某等人客观上实施了欺诈手段，隐瞒真相的行为，同时导致他人“亏损”获取财物。

（1）韩某通过远洋恒利网络平台提供中国探月、东北林海、故宫博物馆三种邮票进行网上交易。期间，韩某等人采取了诱骗手段，骗取投资人在远洋恒利网络平台注册账户投入资金进行邮币卡交易。沈某某、李某某、张某等人以及相关的业务员田某某、刘某某、严某某等人的供述均证实沈某某等四个团队作为业务团队诱骗投资人投资邮币卡的事实，相关投资人（被害人）赵某、刘某某、孙某等人的陈述均证实以上事实。首先，团队负责人沈某某等人要求业务员虚构微信或者QQ身份资料信息添加陌生人，这些所谓的业务员在与陌生人聊天过程中虚构“白富美”或“高富帅”等成功人士，让他人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遇见有投资经验且有较强经济实力的“成功人士”，有“贵人”相助帮助自己实现投资发财的梦想。其次，各业务员在与添加的好友陌生人聊天过程中虚构自己投资股票或者邮币卡成功获取高额利润的事实。本案中业务人员直接拉客户介绍给投资成功人士经理级别的业务员或者将客户拉进QQ群后发布相关信息，业务员或经理级别业务员均要虚构股民投资股票或邮币卡成功获利的事实。期间，不管是直接单独联系还是进QQ群直播间等，作为拉客户或者联系客户的业务员（经理）需要介绍投资邮币卡的知识和行情，扮演投资内行人，同时还虚构有内幕人员会提供相关信息的事实。最后，各团队负责人或相关人员冒充股票投资的老师，以此获取他人信任。不管是单独联系时的业务员（经理）推荐的老师还是QQ群的老师在与客户聊天或者发布给客户的信息中，均在前期阶段对股票行情都能提供可靠的信息，以此获取客户的充分信任。沈某某等人在获取客户信任后让愿意投资邮币卡的客户在远洋恒利网络平台开户，以便在该平台上进行交易买卖。

（2）韩某等人在投资客户购买邮币卡交易过程中隐瞒事实真相，通过自行交易完全掌控客户购买邮票的种类和价格走势。根据韩某等人供述，在邮币卡进行交易的过程中，韩某等人利用自己控制的邮币卡数量及自己控制的账户进行邮币卡买卖操作，以达到控制邮币卡价格走势及交易的目的。首先，韩某隐瞒自己控制上市邮币卡交易量的事实。韩某在将三种邮票（中国探月、东北林海、故宫博物馆）提供至远洋恒利网络平台交易时，韩某自己持有95%的邮币卡数量，其他人员邮币卡的买入或卖出基本没有自由，同时邮币卡价格在平台交易过程中发生变化的规律与放在平台交易的邮币卡数量直接相关。其次，韩某等人在邮币卡买卖交易过程中使用了欺诈手段控制邮币卡价格及能够进入平台交易的邮币卡数量。韩某先后使用王某等多人身份信息开户自行进行邮币卡买卖操作，以控制交易的邮币卡数量和价格。再次，韩某等人在自行将邮币卡价格交易至高位（原价数十倍或上百倍）后，根據韩某等人的指示，业务员诱骗投资客户在特定时间购买特定种类邮票进行邮币卡交易。在客户购买邮币卡后一般会上涨一定时期，然后韩某等人要求业务员以更大涨幅，可以赚更多钱的借口骗取客户留在平台或者加大投资力度，等待价格上涨赚取高额利润。事实上，客户购买邮币卡几日后价格很快下跌，并且邮币卡连续跌停无法卖出。

（3）被告人韩某等人控制邮币卡交易价格走势及交易量导致投资客户亏损。各投资人（被害人）陈述及远洋平台交易数据显示投资客户在价格连续跌落后，只有选择卖出邮币卡或者停止交易导致严重亏损。

2.被告人韩某等人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韩某等人提供邮币卡交易平台并不是为了实施经营行为赚取利润，而是通过控制交易致他人亏损的方式赚取钱财。

（1）韩某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韩某使用自己控制的账户控制邮币卡交易价格，并指使沈某某等人的团队诱骗客户购买邮币卡获取客户亏损的大量资金等行为，可证实韩某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

（2）各团队负责人沈某某等人均有非法占有的故意。理由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团队负责人李某某、张某等人均供述了自己明知韩某操控邮币卡价格。第二，韩某与各团队负责人沈某某等人事先商謀由沈某某等人负责带领团队开发客户购买邮币卡，明知公司通过赚取客户亏损的钱款获利，并约定较高的分成比例，各团队负责人分得的比例高达20%-40%。第三，团队负责人沈某某等人指使团队中的业务员诱骗客户开户投资。

（3）各团队中的经理及业务员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证明其他业务员明知韩某在实施诈骗的理由有以下七个面。第一，业务员使用虚假身份资料联系陌生人加为好友，以不公开自己身份的方式实施诱骗行为。第二，各业务员在联系客户的时候虚构自己投资并获利的事实，虚构平台有内部消息人员可以提供及时行情的虚假信息内容。第三，业务员怂恿投资客户加大投资金额，同时以获取高额提成回报为目的，提成比例远超出平台上操作的手续费。第四，团队负责人及经理和业务员的报酬提成按客户投入买邮币卡资金的数额计算违背常理，其获取的资金报酬来源于客户亏损为普通人能够预见或者作出明确判断。第五，在交易过程中各业务员能够发现客户买入邮币卡后大跌（连续跌停）的事实不符合正常交易的模式，因为各业务员能通过网络交易平台查看平台上各种邮币卡的交易价格K线图。第六，各业务员在客户亏损后能够及时收到反馈信息，由此可知业务员对投资客户大量亏损的事实明知，并且该事实与其诱骗客户投资的事实相违背，不符合引导客户投资理财的基本理念和原则。第七，业务员采取了掩盖犯罪事实的行为，即部分业务员在客户亏损联系其询问原因时故意拉黑客户的联系方式，拒绝与客户联系，并且不解释原因。

综上，各行为人均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客观上实施了欺诈手段，获取他人财物，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

当然，由于该案为涉众型犯罪，参与人员众多，犯罪数额特别巨大，在认定行为人构成犯罪的同时，应当依法贯彻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对管理层和业务员的犯罪数额计算应进行区分，并且根据各行为人作用大小区分主从犯，做到罪刑相适应，确保依法公正处理相关人员，实现司法公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