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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取向——引进真人秀节目本土化的关键

2019-09-17宾阳

世界家苑 2019年8期
关键词:价值导向

宾阳

摘要:本文由近期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网络选秀节目《创造101》入手,从节目环节与价值导向两个方向,分析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的本土化改造,并由此介入对中国式偶像模式的探讨。本文认为,通过在形式与价值内核两个方面的本土化改造,《创造101》将日本韩国女团中完全作为欲望对象的女性偶像这一不适合中国社会价值观念的形象,改造为独立自主,或者虽然能力平平,但是大方真诚的形象。

关键词: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本土化改造;偶像经济;价值导向

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的改造一直是学界和管理部门关注的焦点,而对这一问题的讨论又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与中国文化产业的创新能力;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内在的价值观在中国社会的适应性。目前的共识是,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占全部节目的比例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其中的价值观也要按照中国社会的实际情况进行本土化改造。事实上,在中国获得成功的引进真人秀节目,从形式到价值内核无一不进行了本土化改造,而这个改造过程,本身已经是一种创新。本文由近期引起社會广泛关注的网络选秀节目《创造101》入手,从节目环节与价值导向两个方向分析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的本土化改造,并由此介入对中国式偶像模式的探讨。在接下来的部分,本文先简短梳理了《创造101》所属的真人秀类型——竞赛类真人秀在中国的发展,再分析这一档节目背后的偶像文化,最后在此基础上分析其本土化改造。

1真人秀在中国:明星与大众

以2005年的《超级女声》为代表的竞赛类真人秀是最早在中国跻身现象级的引进真人秀节目模式之一。虽然这一节目并没有购买其原型《美国偶像》的版权,而只是模仿,但是以国外节目为蓝本的再创造也可以视为一种引进。当然,选秀节目的火爆也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比如全民娱乐的狂欢和对一夜成名的想象。从2006年开始,广电总局针对电视选秀节目制定了一系列政策,类似《超级女声》这种以普通人为主角、从“草根”到明星的竞赛类真人秀节目也不复往日荣光。逐渐地,从韩国引进的、以明星为主角的真人秀开始泛滥于荧屏,即使是竞赛类真人秀,参加者也都是成名或至少小有名气的职业艺人,最多是小众艺人借助节目走向大众市场,而不再会有草根英雄的神话。但以明星为主角的真人秀也引发了诸如炫富、炒作负面新闻、片酬虚高等新问题,特别是原来的演员/歌手不再注重专业技能的提高,而高度依赖于明星真人秀带来的超高人气与曝光度。2015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又下发《关于加强真人秀节目管理的通知》,还开设了真人秀节目训练班,由田进副局长围绕真人秀发展现状、政策导向与整改趋势进行指导。该通知和训练班都要求真人秀节目应当“主动融入社会主流核心价值观”,并发挥“价值引领作用。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关注普通群众,避免过度明星化”,还特别强调“要吸纳更多各行各业基层群众参加节目制作”“让群众成为节目的主角”。

在后续一系列政策的引导下,电视上的明星真人秀节目有所收敛,而因政策和市场双重压力下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众竞赛类真人秀节目,开始借助互联网平台逐步复兴。2017年,爱奇艺、腾讯视频和优酷分别发布了《中国有嘻哈》、《明日之子》和《快乐男声2017》三档选秀节目,并获得了成功。虽然因为价值导向的偏离,《中国有嘻哈》推出的嘻哈文化及其明星很快消失在主流媒体,但后两档节目却为时下中国的大众文化工业提供了一些有原创能力的新兴力量。短短十余年间,竞赛类真人秀节目的主角经历了从大众到明星再到大众的转变,一方面是因为电视台的相对衰落与视频网站的崛起,后者不仅面对更宽松的监管,而且有着更丰富的互动形式,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观众厌倦了拿着超高片酬、炒作人设,职业技能却平平的明星选手,而希望看到有着真正实力的新兴力量。再者说,日益成熟的观众明白,明星在真人秀中所展示出来的“普通人的一面”,也是在文化工业的框架之内,由专业团队精心设计,这就与“真人秀”中的“真”背道而驰,相比之下,尽管普通人在真人秀中也是表演,也是在塑造公众形象,但正是因为其“草根”属性,其表演中有青涩的一面,有成长的一面,比之明星的成熟圆滑更有可看性。正是在这种产业结构与市场期待的双重转向背景下,草根大众参与的真人秀节目又再度复苏。

然而,有李宇春那一届“超女”珠玉在前,完全的老房翻新已经无法满足市场期待,《快乐男声2017》的不及预期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好在,这十余年来变化了的中国流行工业见证了粉丝—偶像这一对成熟的流行文化工业关系模式的崛起,特别是以TFBOYS为代表的养成系偶像一方面让市场见到了粉丝的力量,另一方面更说明偶像“被见证”的成长过程对于粉丝的巨大吸引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真人秀”。在这种状况下,中国的流行文化工业希望能够借助日韩偶像文化的成熟模式,批量地为市场生产“偶像”,同时让观众参与到其成长过程中来,2018年的视频网站上,以腾讯视频的《创造101》和爱奇艺的《偶像练习生》为代表的新型的竞赛类真人秀节目就应运而生了。其参与者,为“偶像练习生”。该词借用自日韩流行文化工业,在这一工业体系下,娱乐公司会发掘有潜力和意愿成为职业“偶像”的年轻人,为其提供学习和培训条件,“练习生”们并不是真正的艺人,而是在努力学习成为“职业艺人”的“学生”,他们只有非常微薄的收入,即使在正式进入娱乐行业之后,还需要偿还公司当年的培养费用,而且,这个身份有着相当的淘汰率,不是所有的“练习生”都能以职业艺人身份“出道”。可以说,“练习生”是介于草根大众与明星之间的过渡状态,以其为主角的竞赛类真人秀是草根大众“选秀”与明星竞赛类真人秀的调和,参加者的竞争与成名的欲望比草根大众更有合法性,而观众也能从中看到明星的成长,获得“养成”的快感。

2偶像文化在中国:拒绝欲望化的粉丝

《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都脱胎自韩国竞赛类真人秀《Produce101》,只是后者购买了版权而前者没有。另外,《偶像练习生》的参加者是男性,而《创造101》则是女性,最后的优胜者们组成一个团体而“出道”为正式的艺人偶像,其背后分别是日韩文化工业中的“男团”与“女团”。这些团体的成员,即“偶像”,在其文化工业体系中有着特殊的身份,与“歌手”、“演员”,都不相同。尽管他们/她们也有着过硬的歌唱、舞蹈技能和完美的个人形象,但是他们与其他类型的艺人的区别不在于专业技能,而在于与市场的关系,或者说“男团”与“女团”成员的“偶像”身份,高度依赖于粉丝,以及在外人看来这些粉丝几近疯狂的行为。与传统的“明星”相比,“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关系更为密切。可以说,在传统的、好莱坞模式的“明星”体制下,“明星”如星星一般是高高在上,供观众瞻仰与想象的,而“偶像”则像这个词的本意一样,是粉丝尽管膜拜却触手可及的。“偶像”会有大量的见面会、握手会,面向粉丝发售特许产品、限量产量,让其成为粉丝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问题在于,中国的流行文化工业与日本和韩国的情况非常不同,除了TFBOYS等少数例外基本没有成熟的偶像团体。鹿晗、吴亦凡、张艺兴和黄子韬等从韩国男团回国的偶像,也在向传统的歌手和演员方向发展,而且TFBOYS近年来也在转型,随着他们进入专业艺术院校,其未来也应是演员。与男子偶像相比,中国的女子偶像团体的市场更为狭小,目前,只有脱胎于日本AKB48的SHA48及其在广州等少数一线城市的分队能勉强生存,其他的女子偶像团体如广州的1931尽管背靠大公司的巨额投资,仍然黯然解散。

究其原因,是中国和日韩的流行文化产业结构和文化环境的不同。在规模较小且充分竞争的日本,特别是韩国市场上,每个生态位都已经被占据,偶像很难转型成为传统的歌手与演员,但是在中国这个庞大且不稳定是市场上,偶像身份很容易发生变化,作为偶像的具体个人,自然会趋利避害,去从事更少限制和更多收益的歌手与演员身份。更为重要的是,中國女性粉丝相对于日韩的独立自主的自我意识,极大地影响了其对偶像的消费,她们不接受完全作为男性欲望客体的女性偶像,也不会完全将自身欲望投射与男性偶像。目前中国的女子偶像团体,主要的模仿对象都是日本的AKB48,其粉丝大多为男性,充当的是“理想女友”的身份,但是中国男性粉丝的热情和消费能力都是不足的,这也导致其AKB48的中国模仿者们很难成功。而对于富有激情和金钱的女性粉丝来说,消费女子团体和男子团体的动力是完全不同的,也许男子团体在某种意义还可以负载“理想男友”的想象——但实际上女性粉丝也是往往以“养成系”的方式来消费男子偶像,TFBOYS的粉丝中相当大比例是“亲妈粉”,是将这三个小男孩当成儿子来喜爱,甚至出场已经是成年人的《偶像练习生》,也有大量的“亲妈粉”,其第一名“C位出道”的蔡徐坤的见面会上,粉丝们大喊的是“妈妈爱你”而不是像日本、韩国的粉丝那样喊“我爱你”。

3《创作101》的本土化改造:形式与价值

正是因为中国偶像文化与日本、韩国的差异,如果完全照搬其节目模式,是根本无法取得成功的。韩国的《produce101》的节目模式,是选择来自不同公司的101名练习生,先根据导师评级划分能力层次,组成临时团队,再选择歌唱、说唱和舞蹈三项能力组别进行比赛,完全由观众选出获胜者,每一轮比赛淘汰一定比例的选手,最后一轮留下的11名练习生为获胜者,组成一个新的组合正式“出道”为“偶像”。中国版的《创造101》基本保留了这一流程,但在细节上有所调整。最关键的是,韩国版的非常强调参赛者的基本能力,整个节目的核心也是围绕着练习生歌词、说唱和舞蹈能力的提高而展开的。的确,在“公演”环节当中,韩国版练习生们表现出来的基本功是要高于中国版的。而且,在比赛的具体方式上,韩国两个对战的团体,是选择相同的曲目,更能看出基本功的差距,而中国的团队,则都是选择不同的曲目,甚至在风格上也会大相径庭。实际上,有时候在舞台上的差距,不是由选手个人素质而是表演内容本身所带来的,更会影响到观众的主观判断。也是因为这一点,很多批评者们认为中国版篡改了韩国原版的精华,而且拉低了节目的素质。

但是,基本技能高低并非问题的关键,而是在于两种比赛方式突出的内容背后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之间关系的是观众想要看到的内容,关系到观众的价值观。在韩国版中,突出的选手的基本功及其为了提高基本功,达到某个标准的努力,在中国版中,突出的是选手的个人性格与特长。实际上,按照韩国女团的标准,中国版中的很多选手是严重“偏科”的,有的选手声乐基础非常好,达到了专业歌手级别,但是舞蹈基础平平,还有的选手虽然专业素质过硬,也没有超出其他人太多,但是个性、形象非常突出,富有强烈个人风格,反而比那些各方面基础都好的更受观众欢迎。简而言之,韩国版的《Produce101》设定了一个合格线,还是在挑选一支标准的女团,而中国版的《创造101》则是在探索适合中国社会及文化的女子偶像团体的模式。这也是为什么,在本节目中最好地诠释了“逆风翻盘、向阳而生”的王菊在第五期中说出了“你手中,是重新定义中国第一女团的权力”后获得了压倒性支持的原因——从日韩移植过来的女团文化并不能适应中国市场的需求,中国需要完全不同的女子偶像团体组合,至于这个组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则是《创造101》这个节目需要去探索的。

但至少,这个偶像团体不能是粉丝单一欲望的投射,不是去满足“理想女友”的想象。事实上,从节目的第一期开始就引起观众注意的杨超越也负载了这样一种价值。尽管有人认为杨超越代表了王菊的反面,因为她什么都不会,或者什么都做不好,代表了男性对于女性最保守的“美丽而无用”的封建道德的想象。但问题在于,观众们对于杨超越的喜爱,并非因为其“无用”,而是因为她的真诚。虽然她的话咋一听上去像是假的,但是从幕后揭示的信息来看,她讲的全部是实情,这实际上和文化工业流水线上精心打造的偶像完全不同。她的什么都不会,在观众看来,是对流行文化工业流水线的一种反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杨超越和王菊的文化意义是一样的——女团是文化工业流水线的最集中体现,标准的歌声、整齐划一的舞蹈、严谨的表情管理,但是这个节目所要提供的是和流水线的韩国女团完全不同的中国女团,它可以容纳不同的成员。

同样的逻辑之下,中国版的《创造101》将大量的篇幅给了能够展示选手个性的生活场景,她们不再是舞台上那个虽然很甜美,但是缺乏辨识度的“女团成员”,而是一个个具体的个人,有着自己的生活和个性。比如赖美云名次的大幅度攀升,是因为在48晋36之后的一次团体展示上,她表演了模仿秀,谁也想不到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有着超人的模仿天分和喜剧表演才能。这个时候,她能吸引观众的不是女性化的歌唱与舞蹈,而是超越了性别范畴的表演能力,而这些是超出了日本、韩国女团的标准之外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版的《创造101》尽管是引进节目类型,但是通过在形式与价值内核两个方面的本土化改造,实际上已经包含了创新。更重要的是,它将日本韩国女团中完全作为欲望对象的女性偶像这一不适合中国社会价值观念的形象,改造为独立自主,或者虽然能力平平,但是大方真诚的形象。

(作者单位:中国文化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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