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限制性与开放性中舞蹈

于帅

考试作文兼具限制性与开放性。限制性犹如城门与道路，进哪座城，走哪条路，指令尽在题目要求之中;开放性犹如进城方式，马车骡车、汽车跑步，呼朋唤友还是独来独往，任君选择。

具体而言，任务驱动型作文限制性清晰了然，多在写作要求中直接体现：体例、写作对象、写作者身份、写作目的……其他类型作文的写作要求同样不可忽略，如“选好一个角度” “综合材料立意”……此等限制，只要认真审题，自无偏跑之虞。舍此之外，材料内容及讲述方式也内含限制性，这种限制性往往要从讲述倾向及关键词句中判断。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

1919年，民族危亡之际，中国青年学生掀起了一场彻底反帝反封建的伟大爱国革命运动。1949年，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新中国青年投身于祖国建设的新征程。1979年，“科学的春天”生机勃勃，莘莘学子胸怀报国之志，汇入改革开放的时代洪流。2019年，青春中国凯歌前行，新时代青年奋勇接棒，宣誓“强国有我”。2049年，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青年接续奋斗……

请从下列任务中任选一个，以青年学生当事人的身份完成写作。

① 1919年5月4日，在学生集会上的演讲稿。

② 1949年10月1日，参加开国大典庆祝游行后写给家人的信。

③ 1979年9月15日，参加新生开学典礼后写给同学的信。

④ 2019年4月30日，收看“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后的观后感。

⑤ 2049年9月30日，写给某位“百年中国功勋人物”的国庆节慰问信。

要求：结合材料，自选角度，确定立意;切合身份，贴合背景;符合文体特征;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得泄露个人信息;不少于800字。

观察2019年高考全国Ⅱ卷作文题，我们会发现它的限制性如下：

1.讲述了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开端（1919年）到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2049年）的五个标志性事件：五四运动、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五四运动100年、新中国成立100年，在讲述中突出了“民族危亡、祖国建设、科学的春天、强国有我、伟大复兴”这几个时代主题——这是在写作内容指向上的限制。

2.写作要求中为考生设置了五种身份，考生要以自己的知识积累、文化积淀完成代言：代言1919年五四运动青年学生、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的学生、1979年参加新生开学典礼后的学生、2019年收看“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的学生、2049年给某位“百年中国功勋人物”写国庆节慰问信的学生，在演讲稿、信、观后感的形式要求下，谈家国、梦想、青春，等等。这是写作体例、对象、身份、目的上的限制。

考题的限制性意在引导考生设身处地地体验历史，思考现在与未来，将个人追求与国家、民族发展融为一体。同时，考题也具有一定的开放性。写作要想出彩，需要在这两方面下功夫。

一、限制性：写作体例与写作内容的恰当融合

很多人认为演讲稿、书信这类实用文体与一般的议论文除了格式上的区别外无甚大差异，其实并非如此。以考题的第一个可选任务——完成演讲稿为例：在高中语文教材篇目中，演讲属于“口头交流”，编写者提供了《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我有一个梦想》这样的演讲稿范例，学生平时也大多参与过演讲比赛之类的现场活动。归纳可知，演讲稿类实用文体具有一定的口语化、交流性、集中性等特点，不能以一般性论说文视之。细论如下：

典雅的、与日用交流有一定距离的书面表达，应在演讲稿中有适当的变通及变化。如斩钉截铁的判断、情绪激昂的述说，在演讲稿中就不宜采用慢节奏的长散句，而适宜采用口语化的短句或连续的简短整句。如陈述“国家已陷入危急存亡的时刻”，在一般的文章里是很雅正的句子，若在五四运动的集会上，就不如“国危矣！”震撼力强;如强调“一定要把帝国主义亡我中华的企图彻底挫败”，就不如呐喊“粉碎他们的狼子野心”听得痛快。集会演讲是有现场性的，需要紧紧抓住在场众人的心，若仍旧四平八稳地缘事析理、长篇大论，恐怕顷刻间观众便会走散大半。

演讲有场合，面对的是在场众人，属于交流而不只是陈述。演讲者要让在场受众被吸引，要让他们有共鸣，语言一定要明快直接，有情绪和力量感，让在场众人与演讲人共同受到演讲内容、氛围的影响。因而演讲者首先应该是一个情绪的调动者、情感的交流和传播者，这便是“交流性”的题中之意。在演讲稿中，切不可一味复述人尽皆知的套语旧论，也不该只做事件的讲述人，必须讲出自己的认识、态度、分析、个性。因为演讲者乃是以一己振臂而欲令人众追随的人，如果他只甘心用一些现成话语完成老生常谈，如何期望观众信服？就此题而言，青年学生在五四学生集会上发表演讲，需体现出一位热血青年对时局的真正体认、对时局之于自身群体影响的切身体认、对热血青年报国必要性和急迫性的切身体认。讲稿语句需是自我、学子与家国的融合讲述、慷慨陈词。

演讲具有时限，言论务必集中，关键句可以反复强调，此为“集中性”的体现。演讲者抛出问题，引导观众随他思考;强调论断，吸引观众心悦诚服。这样才能给观眾留下鲜明印象，达到演讲目的。在演讲的场景限制下，所讲内容忌讳面面俱到、眉毛胡子一把抓，而常常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具体行文切忌散论、观点+结论式的言说结构，而要紧紧围绕论点，逐层递进，让演讲高潮迭起。写议论文是为服人，可娓娓道来、从容不迫;做演讲则为带动人、引领人，以演讲效果为上。务必集中，才能鼓动。

除演讲稿外，考生也可选择写作书信、观后感，行文时同样需要注意写作体例与写作内容的恰当融合。如书信，要兼顾写作者身份与收信人身份;观后感，要有主体的代入感，文中有家国、有“我”，方为佳作。书信与观后感的体例考生同样不陌生，在高中三年的读写范围中并不鲜见。以此观之，这次考题的写作任务也提醒着广大教师：阅读教学与写作教学并不是截然分开的。在单元教学中，应尽力实现读写一体的目标。

二、开放性的恰切展现

仍以写作1919年5月4日学生集会演讲稿为分析对象。篇章的侧重点在一定程度上是开放的，可以侧重谈眼下危局，可以侧重呼告青年担当，也可以侧重枚举危亡时局下古往今来的有为青年。无论篇章侧重点为何，最终都需归结到对眼前青年学子们的呼吁引领，归结到“我们如何做”的论题上。可以说，篇章侧重点的开放性并非完全意义上的。

联想和思考也是开放的。相对来说，对政治历史了解较多、思辨与表达能力较强的学生有很大的可能写出精彩的作文。这既是由写作任务的时代性决定，也与联想、思考的开放性有关。“五四”的大论题是必然的，至于具体内容中援古证今、时代审视、呼告示警、振臂呐喊，乃至援引的素材、成文的详略比重、组合方式，等等，都可以各有差异。

整体观照全国Ⅱ卷的考题，其开放性还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任务选择自由。材料提供了五个具体任务，考生可选任其一行文。做演讲，书写那个时代学子的家国情怀;写观感，言说新时代青年的思考与担当;奉书信，选一角色表达心志，皆可。

立意角度开放。依托多样可选择的写作任务，此考题可从多方面、多角度分析，如回顾历史，古今对话;反映时代变迁，寄语未来……

文体选择自由。各任务皆有相应的文体要求，如演讲稿考生可重议论，寓论辩于铿锵;写书信亦可重叙事，小事件体现大情怀。只要不违背相应任务要求即可。

回望2019年高考语文全国Ⅱ卷作文试题，我们会发现试题在“立德树人”这一核心素养上的用心。命题者强调家国情怀，引导考生传承爱国精神，接续时代奋斗，力图为时代培育追梦青年。而作文题目让考生“代言”，将家国情怀以贴近现实、贴近考生的方式呈现于题目中，彰显了高考的育人功能。准确把握历史背景，在相应的情境中以特定身份、特定文体展开想象与思考，完成写作，这样的出题形式也指示了语文素养考查的具体方向。

作文如行路，必知目的，晓路程才不至于南辕北辙，因此考题的限制性不可不重视;欲在同路奔驰的行者中出众，还须选好前行方式、随身辎重，这中间尚需多少思辨、文采、积淀、才情，自不待言。以此文略及一二，庶几有窥豹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