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段展墙谈起
——第22届米兰三年展中国馆上海美术学院展区的主题策划与空间演绎①
2019-09-17程雪松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上海200444
程雪松 杨 璐(上海大学 上海美术学院,上海 200444)
一、概述
第22届意大利米兰装饰艺术和现代建筑国际三年展(简称米兰三年展)于2019年2月28日在米兰三年展设计博物馆开幕。本届米兰三年展主题为“破碎的自然——设计为人类的生存(Broken Nature:Design Takes on Human Survival)”(图 1)。展览强调了恢复性设计(restorative design)的概念,并引发人类与自然环境状态的一种深思,断绝(sever)抑或是破裂(rupture)。展览由国家馆(共22个国家馆)与主题馆构成,从探索建筑、设计对象和概念出发,讨论设计如何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关键问题提供新的见解,解释其变化和挑战。
图1 第22届米兰三年展主题馆入口(图片来源:杨璐拍摄)
图2 中国馆展区(图片来源:郑静提供)
应意大利国家外交部和米兰三年展基金会邀请,由中国贸促会牵头,本届米兰三年展中国以国家馆形式参展,分别邀请清华大学、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和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联合策展(图2),总主题设定为“设计中的环境意识”。根据中国馆总策展人苏丹教授的观点:自然是一切事物的总体,是人类文明的起源,“环境意识”则来源于人类对自然的依赖、崇敬和反抗。[1]工业革命之后,社会的发展影响了自然环境,导致人类赖以生存的基本物质保障或减少,或恶化,或消失。然而,诗意地栖居成为现代都市人向往的生活方式。而在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浪潮下,人口问题和资源危机日益严重,环境生态状况日趋恶化,都在促使我们思索,人与自然如何共生?我们应该具备怎样的环境意识才能够造就一个宜居的城市?
围绕这一总主题,三家高校分别从家庭环境(个体)、社区环境(社会)和自然环境(生态)三个角度进行了分主题策划和设计演绎。其中,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立足上海,聚焦自然,以中国上海崇明的世界级生态岛建设为例,探讨设计在索取资源和反哺自然之间的平衡作用。在“生态优先”的发展原则下,设计能否既提供环境持续的活力,又使人内心获得长久的安宁?能否既提升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又维护自然生态的和谐?为了回应这些重大关切,在60余平方米的展区中,展览试图去重新思考“进”与“退”的古老命题。“进退之间的设计”作为本展区的主题,从一个贴近生活的视角切入,也作为维系人类生存与发展的一种策略,为扼制环境恶化、保持生态平衡提供中国的智慧,也为设计学科的进一步发展赋能。
基于以往的经验我们认为,展览的核心要素应当包括:主题、策展人和展览场所,其中展览主题的选定尤为不易。一方面,它应当对时代的关切和当下的热点有所回应,以确保展览的关注度和传播力;另一方面,它又应该同大众的观念和流行的见解保持距离,以便对问题展开冷静客观的探讨,避免陷入利益博弈的窠臼;就本次展览而言,它还需回应米兰三年展总主题。围绕“进退之间的设计”,我们又引出四个副主题,分别交由四位经验丰富的执行策展人开展研究,从自然、人、非遗、产业等不同的视角和专业领域对主题进行发掘和演绎。四位策展人商定,各自的平行研究都需呈现“鸟”元素,以回应崇明岛的自然特征,也便于展项的整合。展览场所位于米兰三年展设计博物馆内,作为与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齐名的设计类博物馆,这一学术性空间提供给我们“在传统的平台和设计叙述的习惯中寻求先锋思想的落脚点”[2]。
副主题及其策展人如下[3]:
1.自然之进退——鸟类保护(Going Forward or Backward of Nature: the Protection of Birds)。崇明岛作为鸟类在南北半球之间迁徙的驿站,被誉为“鸟岛”。当地人爱鸟、护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鸟类的栖息地。展览注重溯源式地呈现崇明岛上鸟类生态系统的发展,讲述危机发生以及如何应对的故事,让观众感受人、鸟、自然之间的关系。(策展人:董春欣)
2.人之进退——民宿营造(Going Forward or Backward of Human: the Building of B&B Facilities)。“人之进退,唯问其志”。“进”入城市被看作获得成功的选择,“退”回海岛乡村让心灵沉淀;它又是另一种“进”,进入自然,让生活舒展。民宿在保留自然肌理和乡村文脉的基础上开展进退之间的设计,是民宿主人心灵的映射,让朴素恬静的乡村美学,融入现代生活。策展人:程雪松
3.传统之进退——非遗传承(Going Forward or Backward of Traditions: Inheritance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从崇明岛地区的土布、灶花、益智图等非遗项目中,可以解读传统与当下的关系。非遗源于普通人的生活,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往往脱离当下的生存语境,被迫成为受保护的对象。展览采用装置化的手法,将“进”和“退”的主题赋予传统技艺,从而使非遗获得新生。(策展人:汪宁、章莉莉)
4.产业之进退——2 021年中国花博会(Going Forward or Backward of Industries: China Flower Expo 2021)。始于1987年的中国花博会,作为中国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影响力最广的国家级花事盛会,旨在集中展示我国花卉产业文化的丰硕成果,并促进中外花卉产业交流与合作。崇明将以2021年花博会为契机,建设全域花村、花宅、花溪设施,发展生态产业,打造“海上花岛”。(策展人:黄祎华、顾蓓蓓)
作为“人之进退——民宿营造”部分的策展人,笔者将从主题策划和空间演绎两个方面,对本次展览的策展和设计进行分析,便于读者更为全面、深入地了解本届米兰三年展情况。
二、主题策划:进退之间的“民宿营造”
图3 崇明民宿(图片来源:俞昌斌、杨璐拍摄)
以“人之进退——民宿营造”部分为例,我们认为:设计是连接生态文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桥梁,人们寄希望于通过“设计”来改造世界,改善环境,提高生存质量。所以民宿本质上并非房屋建筑,而是关于海岛生活的体认和理解。民宿作为一种与农耕生活和旅游产业相关的空间类型(图3),已经不仅是一座普通的人工营造物,更像是一种“多角度、多层次的建造行动和社会活动,来持续性地参与乡村环境的改造、乡村经济的发展、农耕生活的延续、产业的转型乃至文化的复兴”[4]。作为策展者,最打动我们的是民宿主人的选择,以及选择背后的环境动因。我们关注的问题聚焦于四个方面:1.民宿的风格是什么?2.是谁在引导民宿设计的美学走向?是主人还是设计师?3.民宿生活会成为一种时尚潮流吗?4.与周边地区相比,海派民宿有何特征?它如何定义和标识自身?我们寻访崇明岛,在多个民宿案例中比较甄选;我们访问民宿经营者、设计师、非遗传承人、原住民、游客,从与他们的交流中挖掘世界级生态岛的环境基因;我们访谈政府官员、规划师、生态科学家、艺术家,听取他们的思考和建议。在民宿营造的设计过程中,海岛风貌、文人风骨、农耕风土交织在一起,抽象梳理出“田、院、园、丘”四种空间形态,与环境相融合,展现岛民们离开都市、回归故乡、追求美好生活的方式。
“田”(Field)的本义是耕种五谷的方形土块,民宿生活呼唤一种被遗忘的农耕阡陌文化体验。民宿内包装生动、链接线上销售的谷物和民宿外依托于稻田的农事活动,都是对有限的民宿建筑空间的拓展。田是民宿的背景,也是生活的肌底,在这里,民宿主人把民宿经营和守护家族血脉、守望友邻情谊合为一体。(设计者:刘庆、俞昌斌)
“院”(Courtyard)寄寓着“一院荟人生,一院纳天地”之意;庭院中的青砖、黛瓦、翠竹、银杏、秋千、树屋印证岁月流转、沧桑变幻。几面环水的旧农舍改造、加建成为民宿,外部较为封闭,内部的庭院却花草丰茂、空间流动、尺度宜人,组织起人和自然的交互、人与时光的对话。最打动人的是女主人妙手烹饪的美食,能品出世界的繁华和海岛的乡愁。(设计者:张锦松)
“园”(Garden)的设计从产业特色、空间环境和“家”文化视角出发,试图在有限的空间内塑造具有时空乡愁和场所精神的文化原乡。“孝悌(父子、兄弟之间的情感伦理)文化”是原住民珍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也是民宿设计的情感来源,茶园、古井、老树、同心桥、连心坡等环境要素强化了这一表达。在保留传统木构架和石骨泥墙的基础上融入现代材料和设计语言,实现了新与旧、传统与现代的对话。(设计者:程雪松、汤宏博、王一桢、关雅颂)
“丘”(Hillock)屹立于一处三面环海的山丘上,俯瞰海景,与山顶奇石遥相呼应。由一栋废弃的渔具仓库改造而成的民宿,与相邻的石屋围合成静谧的院落。民宿在建筑的新与旧、材质的钢与石之间形成传统与现代、轻盈与厚重、封闭与透明的视觉对比,讲述着渔村故事,更为游客提供听海、观礁、品渔、居乡的归岛之旅。(设计者:魏秦)
与江浙民宿相比,崇明民宿更加平实、素朴,大多由老屋旧宅改造而成,不追求外在的雕饰,更关注内在的韵致。门前常有水系,檐下时闻鸟雀;灶花旁飘过炊烟,土布上浮动糕香。厨房和茶室往往是建筑的核心,味觉和嗅觉建构起当地民宿的精神空间。民宿主人大多有设计行业背景,他们的格调贯彻在空间中,不事张扬,却也让人印象深刻。滩涂边长大的他们,阅尽了海上繁华,如今守着一方民宿,尝试回望初心。他们正是民宿主人文化的探路者,也是平衡进退之道的践行者。可贵的是,他们的思考和坚守,让当地民宿呈现出自然、平和、理性的面貌。
现代主义语境中,“进”往往被看作是通往成功的必由之路。进步、进取、进展,让人类文明获得了高速的增长,却也让我们生存的环境发生了不可逆的恶化。中国文化重视整体与和谐,人们怀着对天地的敬畏,谨慎地发展着人与环境的关系。最具环境交互性的民宿,正是这种关系的产物。从中我们可以解读出“进”与“退”、“得”与“失”、“福”与“祸”,这些源自道家思想的辩证理念,平衡着我们的行为方式,成为中国传统哲学贡献给世界的财富。
三、空间演绎:展墙《望乡》
中国馆入口处右侧是一面长达13.18米、高5.7米的隔墙,这面墙不仅是整个展区的引导墙,而且提供了大部分展项的主要背景。作为中国馆的空间边界,这面墙限定了展览的范围,同时也成为水平铺设展项的垂直参照。正是这样一段具有较强空间意义的墙体,最终成为我们“人之进退——民宿营造”副主题部分的展墙。我们称之为“望乡”,它以崇明民宿为依托探讨崇明原住民在“城”与“岛”之间的进退迁徙 (图4 和图 5)。
图4 《望乡》展墙效果(图片来源:杨璐绘制)
图5 《望乡》展墙为背景的上海美术学院展区(图片来源:杨璐拍摄)
图6 米兰当地观众参观《望乡》展墙 (图片来源:杨璐拍摄)
如果说上世纪末推倒的柏林墙是一处藩篱;林樱设计的越战纪念墙是一道伤疤;那么我们试图在米兰三年展中国馆的这道展墙上,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灵感,解构“墙”的隔离感和割裂感,重塑“墙”的对话性和叙事性,创造一面时代之墙、风景之墙、人文之墙。
首先,作为中国馆的起始段,我们希望在展墙上表现出东方的情韵,传达出国家的形象。中国馆是东方文化海外传播的窗口,中国元素、东方智慧的表达,一方面有外宣的需要;另一方面也要回应跨文化语境下当地观众的诉求。当然如果仅仅是采用“脸谱”或者“宫灯”式的图案拼贴,来应对宣传部门的审查,那显然过于敷衍,也浪费了这一方难得的完整墙体空间。于是我们考虑采用具有中国特征的器物来标识墙体,比如宝瓶、扇面、铜镜、簪花,等等。这些器物的形象被剥离,仅保留抽象的轮廓,即可以隐喻传达中国的意象。
其次,这堵墙作为空间的边界,不能仅仅是起围合作用,更要成为空间的起点,提供参观者一个观察、思索、穿越的通道,这样才能在极其有限的面积(62平方米)中营造出无尽之感(图6)。于是,我们想到了园林的漏窗,每一扇窗前既是一方天地,又是一幅画卷。它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一处可供眺望、凝眉、回眸的空间。中式传统器物轮廓形成的四扇花窗,正是东西方互望的四个美丽新世界,四条文化风景线。窗洞凹陷1.5公分,强化了墙体的体积感和进退的空间感。
第三,为了演绎“进退之间”的主题,花窗中呈现的风景应该是立体的,有进有退、有收缩、有舒张。于是,就有了墙面上向外鼓出的模型、影像,向内凹陷的照片,以及厚度介于两者之间带着画框的图纸。这里策展者想表达的是:无论是伸出大地之外的结构,还是附着于大地表面的植被,亦或是深陷大地内部的沟壑、创痕,都值得我们去回望和审视。无独有偶,同期举办的上海双年展主题为“禹步(Proregress)”(图7),来自南美洲的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纳也是想探讨发展的本质为何:是进一步退两步的无用功,还是进两步退一步的“交谊舞”?东西方策展人在两个跨文化的展览上提出了类似的思考。为了强化这一理念,我们又邀请动漫艺术家汪宁以“鲲鹏变化”为灵感创作了一幅《轮回》图案放在展墙的空白背景中,“鸟”和“鱼”的形态渐变轮回,循环往复体现了生态岛的特点,强化了“进退之间”的意涵。
这样,这道墙构成了展厅中独具特色的东方之墙(中国)、无尽之墙(场所)和进退之墙(主题),回应了展览的语境和主题,在平面占地面积近似为零的场地上,完整地讲述了海岛民宿设计的故事。其中,麦秸秆材质的模型,对于民宿主人、崇明籍艺术家和规划师、民宿设计师、当地原住民的访谈视频,细化到软装器皿和生活琐细的平面图纸表达,以及高清的环境照片,都成为故事中颗粒感十足的情节要素,刻画出生动的岛居场景。影像结合田园活动来叙事,展现人、民宿与自然充满仪式感而又生生不息的和谐关系。无论是“茶园、稻田”,还是“银杏院、桃花丘”,都试图展现出岛民们离开都市、回归故乡的生活方式,深入刻画人的“进”与“退”,及其比较和反思。窗洞连接了古今、中西,窗内既是风景也是境界,窗外既是世界也是当下。对于窗内世界的观察,是对于现实生存状态的反思。展览语言以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排列组合方式展现空间的进退变化,在不同的观展距离,给参观者带来不一样的尺度体验。
图7 上海双年展——禹步(图片来源:程雪松拍摄)
四、进退之间,展览之外
以架上装置作品《望乡》展墙为背景,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展区内还放置了章莉莉的非遗作品《百鸟林》(该作品曾经入选“第三届中国设计大展及公共艺术专题展”),董春欣和葛天卿的互动装置作品《自然的守护》,黄祎华的影像作品《花博会》(该作品由崇明区花博会筹备组特别支持),以及米兰国立布雷拉美术学院亚历桑德拉·安吉利尼(Alessandra Angelini)的架上作品《森林》,共同演绎“进退之间的设计”这一主题。除此之外,研究生杨璐还设计了展区空间导览图,可以折成纸鹤形状,供米兰当地的观众取阅并留言(图8)。这一创意性的互动行为意在暗示:“鸟”作为崇明的图腾,既是生态岛的标志,又是大自然留给人类的一把灵性的钥匙,我们通过它不仅可以探究自然的奥秘,更可以反观自身的选择——栖息或者飞翔,回岛或者进城,进退之间,得失一念。至此,“鸟”元素以多种形式完整地贯穿于整个展区,串连起空间演绎的线索,构成了关于“破碎的自然”这一主题的形象注脚。
图8 纸鹤:上海美术学院展区导览(图片来源:杨璐绘制)
展览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往往并不奢求终极答案,而是通过琳琅满目的回应,进一步加深对于问题的认知,强化对于问题的关切。跨文化的设计展览更力求构成“感官体验和意义认知之间的连接和纽带,也成为观展者、设计师和策展人之间协同互动的设计载体,成为与城市和国家形象共振的精彩表达”[5]。在今天,设计展览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的观展者闲暇时光的重要节目,也成为国家建构自身产业与文化形象的重要依托,它就不能仅仅“满足于介绍经典设计作品、优秀设计师与主流设计风格,而更试图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对复杂的设计历史现象作出另辟蹊径的解释和抽丝剥茧式的剖析”[6],从而启迪和发动参观者,把观念的探讨和现象的思考转化为行动的力量,推动社会创新转型发展,弥合分歧和鸿沟。在这一点上,米兰三年展给我们做出了表率。
本届米兰三年展以“破碎的自然”出题,从现场情况来看,答题的参展国家和机构,响应十分积极,其形式和语言甚至“远远超出了我们对‘设计的定义’牵扯到的范围”[1],各种学科研究和知识门类“和人类日常生活形成了贯通”[1]。比如在国家馆中,澳大利亚馆探讨大堡礁珊瑚白化问题,俄罗斯馆思考莫斯科河的时代变迁故事,奥地利馆研究日常生活中的氮循环解决方案;在主题展中,“伟大的动物乐团”“植物王国”“黑色素”等展项都采用了多媒体的装置手段和“艺术+科技”的叙事策略,来呈现科学家们的研究和思考。行胜于言,外表的丰富多元中,人的反思和行动始终未曾缺席,探究真相的智慧和勇气也未曾缺席,正是这种内在的沉潜和专注赋予展览穿越时空的价值。同样的,中国馆内上海美术学院展区提交的答卷,也是以强烈的问题意识、多角度的主题演绎、多层次的空间构成,针对邻近大都市上海、都市化尚未完全渗透的崇明生态岛案例,进行管中窥豹式的考察。尽管海外布展的成本和时间限制也影响了部分展项的细节,但本次展览实践仍不失为一次关于我国生态文明的反思和重现。习近平同志曾经指出:“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7],以这样的观测视野把生态保护、营造活动、非遗传统、产业更新,重组成一套共享、共建、共治的生命体系,人的活动谨慎地与自然交织,积极地弥合外部环境的碎片,同时也重新建构起失落的内心世界。这应当是本次展览的核心意义。
图9 《望乡》展墙搭建(图片来源:杨璐拍摄)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在万里之外的意大利布展搭建期间(图9),米兰当地工人的工作和展馆的情况也让我们对于“进退之间”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当我们来到展览现场,才发现实际空间技术条件跟邮件中的图纸差别较大,无奈我们只能请熟悉情况的当地施工队来帮助搭建。工人们通常每人每天只做一件事,比如安装一个电视机,固定一个装置的基座,完全不在乎一旁心急如焚、惜时如金的中国雇主。他们会花很多时间阅读操作手册,严格遵守流程规范,以确保展品展出万无一失。他们不会做契约之外的任何工作,但是,他们份内的活却做得相当耐看,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在他们身上得到集中体现。在这样一个国际设计大展舞台上,也体现出他们对于展陈搭建的理解与专业。不难看出,他们天生懂得在“进退之间”控制拿捏,也许正是这种悟性引领意大利设计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自成体系。其实我们祖先原创性的木构榫卯系统也是匠人们在进退之间恰到好处的精细铺作,也许今天,日趋理性发展的中国更需要唤醒这种悟性,并同现代文明的枝叶脉络相融合,才能真正建立起我们内心世界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平衡与和谐。
(参与本项目相关图纸绘制的人员还有:秦丹妮、朱依菁、陶相宜,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