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箫声咽》文本解读
2019-09-16刘怡迪
刘怡迪
摘 要:李白曾留下《清平枝》《连理枝》《清平乐》《忆秦娥》《菩萨蛮》等不少的词作,“直以风雅自任[1]”风范在李白的词作中渐退,《忆秦娥·箫声咽》被誉为“百代词曲之祖”,这短短的一曲四十六字小令,究其妙莫不在于似太白之风,亦破太白风范。此词一反太白浪漫诗风的轨迹,融当时盛唐不再、苛税繁重、内部危机四伏的社会现状与诗人仕途不顺,颠沛流离的人生体验为一体,选择“箫声”“秦娥”“咸阳古道”等张力强、跨越性大、密度强的听觉和视觉意象,用“咽”“断”“绝”等填充和丰满情感,象征和寓意的浪漫主义手法将原本的独立意象连缀成五幅独立意境,渲染成熟后又以儿女情愁的柔情和忧国忧民的厚重收束成篇,显“百代词曲之祖”风貌。
关键词:《忆秦娥·箫声咽》;李白;文本解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3-0-02
引言:
明代著名学者胡应麟曾对《忆秦娥》《菩萨蛮》做出“气亦衰飒”的点评,认为断非李白之作。诚然,在《将进酒》《行路难》《南陵别儿童入京》等诗歌里传承的自信、狂傲的时代性格深入人心,容易先入为主的固化李白的“诗仙”地位,对一反常理的《忆秦娥》持观望或质疑,这首词前人的研究大多从时代和李白在诗歌中流露的“诗圣”的特点认为这首诗的情感来得突兀,故谢冰心先生曾在《怎樣鉴赏中国文学》一书中将《三五七言诗》与《忆秦娥》进行比较与联系,论证《忆秦娥》并非李白的突兀之作,是经历环境的熏陶酝酿而成,陆游亦说:“唐自大中以后,诗家日趋浅薄,其间不复有前辈宏妙浑厚之作”。(《花间集跋》)。本文的研究主要是受陆游此句的启发,以此为切入点,从大唐由盛转衰的时代背景和作者独特的人生体验的宏观层面上,剖析其词在意象上的选取和组合残存的浪漫痕迹,体会柔情和豪情并重的情绪,从而揭示《忆秦娥·箫声咽》这首词的魅力。
一、忆秦娥难续诗歌风貌
盛唐经济高度发展,农耕经济发达,城市繁荣,风气相对开放,百姓安居乐业,盛唐气象应运而生,无数的文人墨客歌颂大唐功绩,涌现出一批王维、孟浩然,王昌龄等带有这种蓬勃气象和蓬勃思想形成的时代烙印的文人们。李白因袭老庄、离骚的浪漫主义精神,有鸿鹄之志,具有盛唐自尊自强、自由自在的人性独立和人性自觉。故李白常以夸张的笔调,多处用喻、拟人、以气势十足的排比等多种辅助手法,神奇瑰丽的意境,诗风豪迈奔放、飘若逸仙为人称道。可唐安史之乱后,盛唐表面上依然歌舞升平、实则内部危机重重,繁华渐歇,盛唐的颂音开始低迷,文人们的视野亦从最初的对安居乐业、繁华盛世、纵情山水、政治清明的颂扬和追求,投向对徭戍不止、民生疾苦、人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沉重的社会图景的再现和思考,表达自己对官场的勾心斗角、民间百姓的痛苦不堪、出入仕的迷惘以及山河更迭的怅然若失。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对于文人来说,笔就是最好的战斗武器,口诛笔伐的时代从一度隐匿到当时已经渐渐浮上历史舞台,重现在人们的眼中。如任二北先生在《教坊记笺订》一书中曾举《教坊记》中曲名如《忆疆场》《怨黄沙》《悲胡天》《卧沙堆》《羌心怨》等直指百姓民愤滔天之曲[2]。时运如此,李白亦难继“济苍生,安社稷”的胸怀。《忆秦娥》的创作时间尽管存在争议,但无论是哪种推断,均认可是天宝后期的作品,当时李白深陷穷困之境,翰林供奉之职已被削,仕途梦断,落感和沧桑感油然而生。先前诗作的“直挂云帆济沧海”“天生我材必有用”“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自信、乐观、及时行乐、痛饮畅达渐渐隐退,即使是对于同一个意像,作者主体融入的情感也大不如前,“月”在李白先前的创作里多是飘逸清奇、狂傲的,可是在《忆秦娥》里月是凄清的,寂寥的,冷的,表现出作者的创作态度已从先前天马行空的想象,虚渺向现实着眼,《古风·一百四十年》《远别离》《夕霁杜陵登楼寄韦繇》等是对此词的风格转变的有力证明。
二.“浪漫”意象选取的画面组接
现代学者浦江清认为“几幅长安素描的一个合订本”(《词的讲解》)[2]即长安画面的拼贴和组接,“箫声”“秦娥”“秦楼月”“柳色”“霸陵”“乐游原”“咸阳古道”“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十个意象是风牛马不相及的迭加,然而读来就觉得有千古悲绝之气升起,这主要是因为诗人在选择意象时是依据思想而动,通过思想的张力和炼字的手法将所选择的意象凝聚成五幅画面,构建时空的统一性和宏阔性。
其一、思想的张力是李白看似孤立意象连接而起的一个内在因素。这十个意象虽平凡无奇,但是诗人“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的结果,是李白由思妇命运联想到国家兴衰、朝代更迭、人生苦短的情感表达。“秦娥”在李白笔下所见不多,那诗人为什么选择“秦娥”这一意向呢?这是诗人的思想汇聚的必然结果,是糅合一个时代的人的看法,杜甫有“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无论是李白以“秦娥梦断”暗含盛唐不再,与杜甫以“梨园弟子散如烟”寄慨“五十年间似反掌”,都是对当时的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秦娥”所表的盛唐女乐繁荣的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危机,盛唐女乐的只增不减,繁荣景象从侧面反映出统治者的奢靡和纵情享乐之风逐步弥漫和渗透。胡三省曾对《资治通鉴》述玄宗设左右教坊之经过这一历史描述做出注释:“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玄宗之亡也,直坐好乐而已。可以看出“秦娥”所示的盛唐女乐坊其实是盛唐必然走向没落的一个原因,李白对“秦娥”这一夕阳意象的选择实则得益于他那贯穿古今的思想[3],是思想的张力性,对外界观察细致,能及时吸收新意象,化为表情的媒介,而并非随意采撷,做到“语或似无伦次,而意若贯珠”[1]。
其二、诗人精选“咽”“断”“年年”“伤别”“绝”“残”等带有凄清色彩、表频率的字词进行修饰限定所选的意象,使其成为“心物交融”“人心营构之象”。同时,因为诗歌的特质体现的意象组合的跳跃性、相对独立和完整性,造成了诗句的多义性,拿“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这含“箫声”“秦娥”“秦楼月”三个意象的短句便可以有几种解读,弄“箫声”的主语是他人还是秦娥,“梦断”是秦娥的被箫声惊醒,还是自身因怀夫难以成眠,“诗之情味与敷藻立喻之合乎事理成反比例”[4],何种解读都能在其突破常规的言语中见出诗味。其次,“秦娥”巧用典故的用法,这里化用为秦娥思夫,有着时空的交叠与重合,密度之大,留给后人想象的空间是如此之宽阔。秦楼月此词更多的是用象征、寓意的形式将诗人浓烈的情感宣泄,故我们可以从其以象征和寓意的方式建构文本可以看见这篇虽一反太白风格,但仍有浪漫主义的痕迹。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中以“纯以气象胜”肯定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此创作方法并非是现实主义的“写境”,而是浪漫主义的“造境”,这种“造境”建构于现实生活之中,是将现实生活中切实感受和理解囊括上升为感性的态度。可见,《忆秦娥》暗含诗人情感的意象和浪漫主义的象征寓意手法一明一暗,两条线索交织并行,糅合了凄凉的氛围和自身原有的浪漫主义风格。
三、柔情与豪情并重
《忆秦娥》借秦娥的思夫之情即个人的儿女情长一落千丈、骤然转入天下的忧愁,含山河兴废、历史更迭、天下分合、怀才不遇等厚重的情感,可以说是柔美与苍凉的结合[5]。词的上片主要写的是秦娥对久戍边疆的丈夫的思念,以景渲情,直指“伤别”。紧接着,诗人用复沓双关的手法,前后及因地推进秦娥的情感,“年年”二字意味深长,反映了在霸陵分别的不止秦娥夫妇,是一群“秦娥夫妇”因战乱等被迫分离,隐喻地告诉读者诗人的眼界已经慢慢地从个体向具有同一特征的群体的思考。下片接着上片对象的转移进一步转入对历史、兴衰、宇宙的思考。乐游原上商旅云集、佳侣如云的热闹场景,与诗人茕茕独立在西风残照形成强烈的反差,更凸显诗人的落寞之情。“咸阳古道音尘绝”以“绝”字响应上片“断”字意展夫婿音讯全无,一“断”一“绝”,情感一落千丈,感伤情感积聚到极致,颇有冲破云霄之势,给人严谨、寂寥、冷落、凝重之感。“音尘绝”三字对当时的社会图景的揭示已经淋漓尽致,顺势推出一个气象浑然、寥廓、苍茫的境界[6],唐圭璋先生就这句解释:“咸阳古道,一句骤落千丈,凄动心目。再续‘音尘绝一句,悲感愈深。[2]”就这句始转换了诗人的眼界、读者的思绪,从个人的离别愁绪到群体的哀伤,顿时跌入历史的沧桑感。“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对人生的感慨,历史的追溯,塑造了苍凉悲壮的意境,有人说“西风”乃一年之将近,“残照”乃一日之将尽,用年月日的时光流逝之感来寄寓帝业渐衰、韶华不再之感,融宇宙、人生、历史、现实的思考和反省。这绵柔的儿女情长与家国情深的厚重层层推进,纵横捭闔的成就了其“怀古咏史诗中无与伦比的典范之作”的美誉。
这首诗而言,情感深沉,意象运用恰如其分,其意境的深阔绵长,意蕴非一般诗人所能企及的高度,悲慨之情不可谓不深,笔下之境不可谓不阔。正如沈德潜《唐诗别裁》云:“读李诗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远宕逸之神”。
参考文献:
[1]陆永品.百代词曲之祖——《忆秦娥》[A].见名作欣赏[M].
[2]李汉超.论李白《忆秦娥》[A].见于文学评论[J].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1983(04).
[3]李工.古典文学意象的示范[A].见于书屋[J].湖南省:中南出版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7(12)
[4]钱钟书:《管锥篇》第一册,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74页
[5]刘淑丽.《忆秦娥》:柔美与苍凉的结合——词的一种表现方式[A].见于名作欣赏[J].山西:三晋报刊传媒集团,2006(03).
[6]王力坚.现实与历史交织的杰作——李白《忆秦娥》探析[A].见于名作欣赏[M].山西:三晋报刊传媒集团,20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