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这个世界

闫晗

中午时分，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和时间，而是喜欢四处看看，观察一下周围的植物有什么变化。许多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事物，如今突然不一样了，变得有名有姓，熟悉它们在春夏秋冬四季里的模样。花开时凭借花朵相识，花落时依旧熟悉枝干的纹理和叶子的形状。玉兰、海棠、榆叶梅、紫叶李、银杏、洋槐、国槐、白蜡、丁香、月季、蔷薇、梧桐、紫薇、锦带、二月兰都是我的朋友。姹紫嫣红自然是好的，绿肥红瘦也不错，叶子变黄飘落也别有一番韵致。

夏日的中午是宁静的，国槐发了嫩枝，新绿的树叶层层叠叠，二月兰的荚饱满起来，菊花桃上结着小蚕豆大的果实，一片绿中，娇艳的是月季和蔷薇，还有红的石榴花。修路的工人坐在馬路牙子上就着包子喝啤酒，小区里时有外卖小哥的电动车穿过，一位爷爷抱着大胖孙女哼着歌，娱乐孩子也娱乐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慢慢学会了观察，学会了留心，学会了凝视，世界就变成了新的样子。作家曹文轩说，未经凝视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契诃夫的写作笔记《契诃夫手记》，记录着日常想到的一些好句子。曹文轩喜欢里面这样一句话：“一条小猎狗，走在大街上，它为它的罗圈腿感到害羞。”这条害羞的狗，经过契诃夫的凝视，那样生动，读者读到这个句子也会心一笑。

一个好作家必然擅长观察，有着摄像机一样的眼睛，能看得出今天与昨天有什么不同，早晨与黄昏的光线有什么不同，分辨得出四季的风和雨有什么不同。雨打在瓦屋上跟打在钢筋混凝土高楼上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打在荷叶上和落在草地上的声音也不一样。

拥有不同的知识结构，看到的事物就不相同。有一部有趣的老电影《上帝也疯狂》，讲的是在离现代大都市六千公里的卡拉哈里沙漠腹地，生活着一群未受到外来文明影响的布须曼人。他们过着与世无争、敬畏自然的平静生活。布须曼人有自己的特殊技能，他们擅长在沙漠里寻找植物的块茎和好吃的果实，也擅长在早上看着地面“阅读新闻”。他们观察一下沙子上的印记，就知道土狼有了新的女朋友，印度豹的孩子不见了，而羚羊又开始向西迁移了。卡拉哈里沙漠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印在沙上面，只要你会读。而这种技能会一代代传下去，大孩子教小孩子读懂地面的痕迹所讲述的故事。在布须曼人眼里，文明的现代人“不太聪明”，虽然使用了会跑或会飞的工具，可一旦离开它们，就变得不知所措。

河流的表面是浮冰，底下可能是湍急的水流。表象世界的底层还有其他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关于无德禅师的故事里有段著名的话，“说禅话，听禅音。禅话就是喜欢的话、真实的话、谦虚的话、利人的话。禅音，就是从辱骂中听出慈悲来，从毁谤中听出帮助来，从哭闹声听出生命的欢乐来。”关于“禅音”的说法很有意思，如果能穿过话语的表象看到情绪和其他的东西，看到个体的感受和需求，那人生就达到了一种境界。

[怦然心动]

“凝视这个世界”，就是用眼睛认真观察、用心灵细致体会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和一事一物。现代社会紧张而忙碌的节奏，让我们无暇关注生活、品味生活，人人都好似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点到为止。至于河流之下的内容，是我们从来不费心思考虑的部分。其实，生命最美的姿态，都在表象背后。当你稍微留意一眼身边的事物，就会发现几乎每一天都是崭新的，甚至生命的每一个时刻都是与众不同的。这些鲜活的素材，构成了活色生香的生活，可是我们往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每时每刻都是在错过，眼睛似乎永远盯着模糊的远方。我们一直用“技术控”来夸奖一个人的水平高超，仔细想来，现代社会的每个人岂不都是“技术控”？我们都被形形色色的技术控制着，看似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一旦离开技术之后呢？恐怕自己将寸步难行，甚至寝食难安。这就是现代人生活能力的某种弱化和退步。和物质匮乏的卡拉哈里沙漠的土著相比，我们的生活看似极大丰富，其实是“一穷二白”。我们的眼睛既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失去了这些源头活水，细腻生动的心灵感受也就无从谈起了。学会凝视，在一种全神贯注中，发现生活表象之下的生动;学会凝视，在一种心领神会中，发现俗世生活背后的温暖。

【文题延伸】关注生活;最美的世界;发现生活的美……（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