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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讲个故事

2019-09-12吴立南

当代小说 2019年7期
关键词:男同学陈老师张老师

吴立南

走出绿谷山庄,夜色变得空洞起来。整个身体突然有了失重的感觉。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跑到这样一个深山老林里开这样一场同学会。也都近四十岁的人了,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知是哪个策划的,总不是李梦婷吧。

大巴车停在六十米开外,门开着,还没有人想上去。一些先下楼的人聚在路灯底下,抽烟,说话,酒气熏天,等候着楼里的同学。话语从那些人的嘴巴里吐出来,不像刚才在包厢里掷地有声,落地生根。却似那青烟,飘浮到了空中,在树梢间碰撞了一两个回合,很快摔成为了碎片,在夜色里消失殆尽。

晚宴开始时,李梦婷似乎重新找回了班长那个角色。她总是以建议的方式主导着活动的方向。为了避免男女同学分得太清楚,她提议以抓阄的方法确定每桌人员的分配。我们四个老师意外地凑到了一起。我教语文,李老师教物理,陈老师教数学,张老师是个女老师,教英语。学校为了追求高考升学率,到了高三,把三个班的优秀学生都抽到了一块儿组成一个快班,陈老师任班主任,我和李老师所带的班自然变成了慢班,但还都兼快班的课。李梦婷读高一时是我班的班长,她性格活泼,有一副好口才,人长得可爱,学习也好,我非常看重她。高二开始,性格就变得内向起来。一直到高三毕业,她有没有考上大学,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像一些学生突然办了休学或者转学或者留级,走了也没打个招呼,从此离开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李梦婷当时怎么会默默无闻地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是她在有意回避我?还是我真的把她给忘了?一见到李梦婷,我心里就跳出这样一个问号来。

李梦婷坐到我身旁,应该不是主持人有意安排的。她还是认我这个班主任。这一点从她上午上车后的那份亲热劲里就感受得到。其他学生虽然也叫我一声胡老师,但是没有当过他们的班主任,之间生疏感是无法掩饰的。当然,她现在是长大了,并且是一位风姿绰约的职业女姓,做事情处处显示出体面大方来。她给老师们敬酒,特别是反复地给我敬酒,似乎对我这个高一班主任情有独钟。她一遍一遍地说些感谢老师的话语,除了热情,她似乎还在表达一种什么。她说今天难得,大家要开怀畅饮。我不大会喝酒。她说其实她也不会喝,就是高兴,多喝点。我说我真的不敢喝多。有一次,也是他们这班同学聚会,一圈敬过来,我喝得脸红耳赤,回来半夜里四肢筋骨疼痛难受。她说,陈老师和李老师不可随意,张老师可以理解,胡老师真的喝不了,我来代,行吧?其实我不大想让一个女生这样做。不过,李老师和陈老师都无话可说了,我也作罢了。

李梦婷问我今晚同学们的表现怎么样。我说疯狂不减当年,都喝高了。有个男同学推三作四,李梦婷和着几个女同学就拿酒来灌他。看来人的童性到老也不会泯灭,只要一有机会,那种顽皮的劲头就会死灰复燃,并且在酒精的燃烧下,成为熊熊烈火。陈老师说,胡老师还没喝够,等一下你们要好好陪胡老师喝。

李梦婷说,胡老师今晚根本没有放开。她说的话也对。我在学生面前一贯显得很矜持,以前学生们开同学会,我最多吃个饭,合个影;这次我破例跟他们去了瓯江源,一起住在绿谷山庄里。山庄是电站的营地,现在开发成民宿。在江边。水流不是很大,上游是一座发电厂,水都被拦在堤坝内,下午我们去参观过。从山脚的隧道进去,到了坝脚下的发电厂房,然后坐近百米高的电梯上到坝顶,坝内是一片碧绿的水面。李梦婷有恐高症。过天桥时,她粘着我,不敢往前跨出半步。

楼上的人都下来了,已经九点钟,不知道他们还要去哪里。我问李梦婷,她也说不知道。陈老师说还要去长汀。我说太迟了,想早点休息。当老师都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比如,我这个人午睡习惯就雷打不动。吃了中饭,瞌睡虫就从后背慢慢地爬了上来,不眯上一会儿,下午就像喝醉了酒打不起精神。

夜风从林子里吹过来,显得有些清凉。一些女生相互簇拥着,和着男生三三两两从门洞里吵吵闹闹地出来,拉上门口路灯底下那堆在聊天的人,熙熙攘攘地挤上了另一个门洞。随着那些如落叶般散落在空中的声音慢慢地消失,大家都被装进了车厢里,留下一条寂静无声的水泥路,在朦胧的灯光下四处延伸。

车子发动了,两道坚硬的光束在路边的林子里探照着,就如一辆推土机在黑暗的山坡上推出了一条灰暗的水泥路来。

我靠着窗户坐在老位置上。这也就是我的心理定势,习惯动作,主要是我喜欢看窗外的风景。但是晚上这样做,就显得多余了。车窗的内外一样漆黑。偶尔从窗外划过一两盏昏黄的灯光和散落在两侧的村庄静悄悄的似乎都进入了梦乡,鸡鸭狗羊都已经睡了吧,整个山野弥漫着呓语般的香甜和神秘。

大巴车似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蜿蜒前行。车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陈老师在车头上敲着话筒说,同学们不要睡着了,大家唱支歌吧。有人说,我来唱《同桌的你》。陈老师把话筒传过去,她真的唱了起来。李梦婷不知从哪里钻出,跑到我的座位上,问我想唱什么歌。我说不会背歌词。她说想听我唱歌。我以前在班会课也会教他们唱歌,但是唱得很少。我不识谱,也不大在公共场合里唱歌。她说以前跟我唱过一首叫《咱们工人有力量》。或许吧,那时候学校举办大合唱比赛,我可能会教他们学歌。李梦婷那时当班长,能力很强,搞这些活动,她一般都会独当一面。我问李梦婷,那时读书好好的,成绩怎么会一下拉下来了?二十年了,作为班主任,我一直想找她问个清楚。她是让我最放心的学生,想不到会成了让我心里最放不下的那一个。

她有点醉了,软软地靠在我的肩上说,那时……那时……不懂事呗。我不相信。她虽然单纯,却是一个很要强的女生。她说,是遗传的吧。我问,你像你爸吧?她说,其实像我妈,可是我喜欢我爸。

这次她是从杭州赶回来的,在高铁站路口上的车,正好我的右座一直空着。她就一屁股坐到我的边上。

她的打扮很時尚,身材也保养得很好,一个成熟职场知识女性的形象。她坐下来,显得有些兴奋,向我问好,又递给我一片口香糖。我说,不能吃了。她关心地问为什么。我说血糖有点高,年纪大了,三高都来了。她说,你还写作吧!现在就算你的生活最惬意了。她好像很了解我的近况。

她从包里摸出几张名片,递给我一张,并分发给邻座的几个同学。名片设计得很别致,上面印着杭州某电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她说这是她的电话号码,以后到杭州一定要打电话给她,请我们吃饭。她还说,她一年到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跑,就前天刚从美国回来,时差都没有调整过来,就跑来开同学会了。

我说,你真有心。

她说,钱都是身外之物,同学情谊才是真的;在群里说好的,总不能反悔啊。旁边一个男同学接着说,李总是发起人呢,她不来,那太伤人了。

我说,梦婷是太要强了。

她说,是有点累!

她说,我高中毕业那年没有考上大学。我妈不想让我复读,要我去温州打工,那时候我们村的姑娘都去温州服装厂打工。我死都不肯——我就反着跟我妈干……

那男同学说,你也犟。

她说,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后来我爸出面调停,说再给我复习一年,如果还考不上就去温州打工。这样我妈也妥协了。

她说,那时候,我真的很郁闷,连找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男同学说,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啊?

她说,那时候你有手机吗?你们这些人考上大学了,还会理我吗?那男同学呵呵说不出话来。大家都在那笑。

第二年,李梦婷考上了我的母校,也读中文系,后来分配到一个乡校也当中学语文教师,跟我一样。第二年就与乡政府的一个干部恋爱结婚了。

一个女同学问她干嘛那么早结婚。

她说,……

我说,这样也挺好的。

四年之后,她自学考上了杭州一所院校的研究生,离开了那种重复的教书生活。毕业后留校,成了一名大学教师。

我问她,当个教授多好啊,我以前就向往这个职业,你怎么又去开公司呢?

她說,这就是我。我还要告诉你,我公司不开了,卖服装去了——这是我人生中最喜欢的职业……跟你说,我在家里闲不住,才去开服装店的——你说,我才四十岁的人呢……

从一上车见面,我就觉得她的不一样。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有钱有知识的少妇。她靠着我,说话时把脸搭在我肩上,把酒气喷到我的下巴上。

我说,你真会折腾。

她说,我就是这种人呢,只不过读书时你没有关心我而已。

我想她是说错了,班级里我最关心的就是她,或者说最倚重的就是她。不过,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到高二第二个学期后,她真的在我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难道是她在那个阶段出了问题!可是我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我一直以为她都是个好学生自觉的学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可以帮助或者管束的。

她说,其实我好几次在想办法引起你的注意——有一次,我故意在作文里写了我自己,你拿来当范文读,但就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内心变化。

有这回事吗?到现在我还这样问她。

车子一个急转弯,李梦婷的身子往前冲了一下。我抓住了她的手,问她有没有问题。

车厢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陈老师说,转过这个山嘴,前面就是长汀了。

大巴车停靠在一个公厕旁边。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村子。村子被夜色重重包围着,也看不清有多少房子,就路边的一排白亮亮的灯光,映出一片店面和夜空。人们还没有睡觉,一堆一堆地落在一些灯光下。路外的一片空地,摆了些圆桌,他们在围着圆桌吃宵夜,看到我们这班人走下车来,他们都停止了说话,转过头来看我们。旁边的孩子们拿着塑料铁锹在那里堆土。我总算看清了,原来是一个沙滩,一块面积不小的沙滩,像是我以前在海边游泳见到过的那样。但是我看不到海,那边是漆黑的一片。我的视觉有点失真,犹如进入一个梦幻的世界。村庄好像坐落在一块坡上,但是后面是黑黢黢的山梁。

怎么没月亮。

夜风袭来,我禁不住打了个颤。我说,有点冷啊。大家穿着短袖,都说觉着有点冷,后悔没带件外套来。李梦婷说,经风一吹,酒却醒了许多。她走在我的前面,后背围着一条披肩。

我跟队伍缓缓地往前走去。店老板迎了过来。是一个露天烧烤店,大家随意组合围坐到烧烤摊前。材料都是现成的,只要点燃了木炭,就可以烧烤了。开酒,生火,烧烤,大家都自觉地找到自己的工作,没有事的人围着桌子喝酒。我的肚子鼓鼓的,撑得很,不想喝酒也不想吃肉,站在边上看。

前面有个大屏幕,是个卡拉OK舞台。店老板叫人上去把它打开。没有主持人。李梦婷拿了话筒叫人点歌。台下没有人响应,大家顾自喝酒说话。音响师点了一首男女情歌对唱。李梦婷把话筒递给我。我说不会。她又递给前面的一个男生,男生也逃掉了。她跑到后台给切换了。她重新站到台前,说她先给大家唱一首王菲的《传奇》,希望大家喜欢。台下响起了掌声。她开始说话。她说要感谢老师,感谢同学,感谢这次同学会……祝大家工作顺利,万事如意……音乐起来了,若一位美丽的女子漫步从后台走了出来。

同学们还在说话喝酒,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

一个美妙的声音轻轻地从空中飘了过来:这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有忘掉你的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见面……台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当她唱到: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些男同学还发出阵阵尖叫。挥起双手对着舞台大声喊道:王菲,王菲,王菲……我爱你……我发现此时台上的李梦婷真有点儿王菲的范儿,高挑的身材,飘逸的风姿,甚至于那神情、那动作都模仿得逼真。她变了,变得很漂亮。有男生不断地给她送花,还有一个男生趁机跑上台去跟她拥抱。看得出来她唱得很投入,或许她就活在这首歌里。

一首唱罢,同学们叫她再来一首。她说要邀请一位男士跟她对唱。她叫音响师帮助点一首《知心爱人》。她把话筒递给我。我说不会。她又把话筒递到前面的男同学。一开始那男同学有点紧张,唱了几句后,就放开了,两人配合得蛮好的。大家还叫她唱。她说可以了。大家给她敬酒。她都喝了。她成了今晚的明星。

我说,想不到你会唱得这么好。

她笑道,跟你学的罢。她轻轻地又说一句:今晚想跟你唱一首。

我在昏黄的灯光下对她笑了一下,我们碰了一下杯,把酒干了。

李梦婷看到张老师向她招手,就跑过去了。张老师和李老师坐在一起,问,今晚开心吧?

开心!李梦婷说。

张老师说,看你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敬你一下,祝你天天开心,永远美丽!

李梦婷说谢张老师,谢李老师,谢同学们。她与每个人都碰了杯,把酒给干了。到底是女老师,跟女生说话总方便些。

张老师拖过一张凳子让李梦婷坐下,叫她休息一下。

我走出围墙,路上的灯光少了许多,夜已经深了,山里的温差大,越发觉得清冷了起来。沙灘上的小孩都回到屋子去了,剩下几个大人还在灯光下喝酒聊天。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声音似乎变成了窃窃私语,时断时续,像从屋子里飘出来的梦呓。村庄和山野都睡熟了。

我一个人沿着刚才过来的道路,去停车的地方寻找厕所。走了一段路,感觉到已走到了,却不见了停在路边的大巴。或许车子开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厕所应该就在旁边的。我看到一堵石墙,以为就是。走了几步,里面却是一条进村的通道。前面路灯亮着。我就沿着那条鹅卵石路往前走去,前面一座小洋房,院子里挂着一排红灯笼,应该是村里的民宿。我想过去看看,院门虚掩着,从门里闪出一个人,然后沿着围墙边向着另一边小快步走去。她身材高挑,肩上围着一条深色的披巾。李梦婷!我轻声地叫了一下。她没有停下,大概没有听到吧。我紧跟着她走了几步,她便在墙角处消失了。等我上前,转弯处只有一盏灰暗的路灯。怎么会走得这么快呢!我又加快了步子走一段路,还是没有追上。前面有栋黑洞洞的楼房,门前有棵香柚树,树上装有一盏小功率的节能灯。清淡的灯光从枝丫间照下来,留下满地斑驳的光影。我走近前去,发现门前烧着一堆纸灰,边上散着些香脚和蜡烛,心里惊了一下,满身起了鸡皮疙瘩,便转身快步逃了出来。

回到烧烤店,大家还在兴高采烈地喝酒聊天。李梦婷还坐在张老师那桌跟李老师他们说话。我走过去。李梦婷发现我站在她的身旁看她。她扭动了一下身子,让出一个位置叫我坐下喝酒。张老师给我找了一只纸杯,李梦婷给我倒了一杯啤酒,也给李老师他们加了一遍。然后我们碰杯干了。

李梦婷说,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啊……她一边给我们补酒一边说着。

李老师说,我的初恋情人是高中的一个女同学……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他在谈《三国》,现在怎么谈到他的恋爱史了,他们说的话题跨度有点大,就这么点时间呢。

他说,那是在高二时候,他跟班里的一个女生好上了……我问他到底跟女同学还是女生,要搞搞清楚。

李老师打着饱嗝笑道,女同学就是女生,女生就是女同学……你这个人……张老师说,你太清醒了,还要喝酒。

李梦婷又拿杯子敲桌子,说,喝——喝了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我说,这样喝我受不了,太饱了。李老师伸手摸了下我的肚腩,嘻嘻傻笑着。

张老师说,今天李老师和李梦婷两个都喝够了,就是你胡老师老油条,中间逃走了。

李老师拉起李梦婷的手说,你终于得到张老师表扬了。李梦婷感动地说,谢谢张老师,记得我是从未受到过张老师表扬的啊。她举杯向着张老师说,不好意思,我那时候英语没有好好学,不听你的话,大学没有考上——不过语文考了全校第一,胡老师是不是啊?她转过脸来问我。

李老师问他刚才讲到哪里了。

李梦婷说,你不要讲了,还是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李老师说,我那个女朋友对我是真好的,所以我还好……她却没有考上……

我惋惜地说,那是可惜了。我又问,她没考上,你就不要她了呢?看来你也是一个陈世美第二。

张老师插嘴道,那时候大家都知道的,跳出农门了哪能还娶农民户口的啊?这个怪不得李老师的。

李梦婷说,嫁个居民户口又怎么样呢?

张老师觉得李梦婷有点不对,问她是不是真的醉了。

李梦婷说,我没醉,我要给你们讲个故事!

李老师说,但是我们到现在关系都挺好的,就像是亲戚,她结婚我都去过……

我觉得李老师的故事也快接近尾声了,倒是想听听李梦婷的故事。我提起酒杯与李老师碰了一个,说,让梦婷说说她的故事吧。

李梦婷高兴地举起杯一干而尽,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啊……

突然听到门口陈老师在喊,车子来了,回山庄啦……原来场子里的人已走得寥寥无几了。

张老师站起来说,那留着以后再说吧,太迟了,先回去了。

回到山庄,大家都醉得一塌糊涂。我的四肢经脉痛得受不了,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好。到了早上才睡了一会儿。如果李梦婷他们不来叫门,我还是不想起来。十点多了,早饭是没得吃了。李梦婷拿了些水果到我房间里给我。我说,昨晚你的故事还没讲啊。

李梦婷在削苹果。

我继续说,现在讲给我听听,到底是什么故事。

她说,不讲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那是酒喝到那个份上才想到讲的故事,现在不讲了。

我说,你也吃点水果。

她站起来走出我的房间。

吃过中饭,我们乘车回家。在车上我与张老师说起李梦婷。张老师说李梦婷离婚了,她的公司给了她老公。

我有些不信,想去问一下李梦婷,可是开不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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