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殷宪先生的两面之缘
2019-09-12续鸿明
续鸿明
殷宪(1943-2015),山西太原人。1968年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生前曾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山西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山西省书法家协会艺术指导委员会副主任、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副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北朝史研究基地主任、平城北朝研究会会长。书法作品曾参加第二、三、五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第三届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展览,首届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优秀作品展以及当代名家作品展等。
我与殷宪先生,只有两面之缘,对先生的为人和艺术成就了解有限。然而,从两次交往和平日的微信往复中,殷先生待人之宽厚、性情之爽直、做事之高效、治学之严谨,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2014年5月,我和同事梁毅筹备“回望傅山”书法展,邀请的大多为在京工作或居住的晋籍书法家,后考虑到应增加几位山右书坛名家,最先想到的就有殷宪先生。经田树苌引荐,我冒昧打电话给殷先生,寒暄几句后说明事由,询问是否愿意参展。因之前邀请另外几位老先生都婉言谢绝,我有些忐忑,没想到殷先生十分爽快地应允,并问何时交作品和主题、尺幅等具体要求。6月27日,我添加了殷宪先生微信,他回复的第一句是:“好的,渠道已通。”自称“老朽一个”。谈到这次展览的主题,殷先生说:“你想法好,山西人不能忘了傅山,山西不能没有傅山。恰好这三四年又是我学傅的一个密集期。”7月21日,便收到殷先生快递的作品。次日,又收到他发来的作品释文,写得清清爽爽,连每个标点符号都不含糊。我随即微信回复殷先生,并邀请他在展览开幕时来京,与参展的书家同道一聚。8月23日展览如期开幕,殷宪先生签到时我认出了是他,握手致意,一见如故。先生一口大同话,身材不高,胖乎乎的,笑口常开,在生活中和艺术上想必是个乐天派。记得他在开幕式上说:“傅山是在中国历史上有崇高地位的书法大师,但是现在对傅山的研究还不够,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够。三晋、太原有傅山,是山西省和晋阳的骄傲。骄傲和荣耀之后,还应当有点什么,研究是一个方面,弘扬是一个方面。可以说,两个方面都还不够。今日晋省诸人,同步调地转颈回望,但愿能在这两方面都能有大幅的引申。”声音洪亮,抑扬顿挫,用大同话说出来,更是别有一番味道。第二天殷先生要离京返回,我和梁毅去他住的宾馆道别,和先生闲聊约一刻钟,记得他谈到自己身体不好,做过心脏手术,说得更多的是他一直在做的北朝史研究,已在整理的文稿和计划着手的研究课题。
别后,时常在微信上看到殷先生的新作,“今临王书二纸”“临傅草”“文成帝南巡碑碑阴斗方”“自作小诗一首,用六尺纸书楷、写草”“昨日四条字太大,章法有问题,且错将微写成凝。昨又重写一次”……笔耕不辍,勤奋如此。
2015年3月,中国文化报社筹备“回望傅山”太原展,山西省引黄工程管理局下属的黄河艺术馆提供展厅,为答谢协办方,我请参展书家每人书写一首古人咏黄河的诗赋名篇留赠。给殷先生“分配”的任务是写西晋成公绥的《黄河赋》,我从网络上复制了这篇赋,于4月2日通过微信发给殷先生。4月6日,他回复:“因准备搬家,书都不在手边。我觉得有些字不对,如第二个‘疆肯定是‘强之误。网上的东西不可靠。请你重发一次原文,哪怕是一个手机照片。一定不能出错!”“苍穹该是穹苍,不然不押韵。”“‘遂疆肯定不对。‘殷徒涉而永固也觉得有问题。”“看来我写的都该作废了,一共写了三件!做事绝不可马虎!”4月7日,他说:“好不容易在网上找到一个极近真实的引文。据《水经注》《艺文类聚》《渊鉴类函》都有。除《水经》外,这些书都搬走了。《水经》则引文不全。这是《渊鉴类函》网上扫描本,读来还顺当,基本无错讹,请你对—下原文。”4月8日,他发来一个印有《黄河赋》的繁体竖排图片,并说:“刚刚在《渊鉴类函》找到。”为核对字词,“免出笑话”,殷先生上网检索,查阅辞书,花费了很多精力,这种一丝不苟的治学精神实在值得我辈学习。4月25日,“回望傅山”太原展开幕,殷先生从大同驱车赶到,这是第二次相见。先生气色如昨,精神饱满,根本不像有病在身。开幕式上请殷先生讲话,他仍然谈得诚恳而动情。他说:“大家都說傅山是一座山,他有一个名号叫傅真山,傅山的‘真是我们认识傅山和学习傅山的核心所在。作为书人,应该首先是做人,做一个合格的人,再来做有学问的人,有文化基础的人,之后才是写字的人。”
太原展结束后,仍然是从微信获悉殷宪先生近况。6月18日,殷先生说:“这几日胰腺炎大缓,蓄势以待贲门手术,病榻上成一短文。此是文,还想写一篇关于书的。”我祝先生早日康复。8月18日,他说:“今日术后两周,情况良好,周五出院。问梁毅好。”9月8日,见殷先生最后一次更新微信:“又钞唐人五古二纸。”先生手术成功,又开始天天写字了,想来应该恢复不错。不意,仅过了一个多月,等来的却是先生的噩耗。
殷先生斋号“归真堂”“持志斋”,可见其人其志。他获过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著有《平城史稿》、《北魏平城书迹研究》(待刊)、《大同新出唐辽金元志石新解》等,被誉为“北朝研究第X。这些著作我没有拜读,愧不能赞一词。
殷先生在2012年出版的《殷宪书法集》后记中说:“自谓‘三边老人,三边者,砚边、吟边、史边也。此谓学之未入堂奥,射之未近正鹄也。于是我强为之言,60岁是一个新的‘自我的开始,并说从退下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全面补课,整日忙着临帖、抄书、拓碑、洗砚,这课如此补下去,我会长进的。”
先生本色就是一个学者,一个不停进取的人。
责任编辑:陈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