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恶之花》中的巴黎风貌
2019-09-10丛妍华毕兆明
丛妍华 毕兆明
摘要: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是法国现代派诗歌的先驱,象征主义文学的鼻祖,同时也是一位善于采用象征手法来描绘都市的诗人。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关注其象征主义的艺术手法、艺术表现或者是对资本主义“恶”与“美”的主题的研究,而忽略了波德莱尔对法国巴黎都市的感官和体验,文章以巴黎风貌组诗为主,用象征主义的手法来解读诗人眼中的巴黎都市风貌尤其是对意象的解读。波德莱尔对这个充满美好的浪漫之都同时又让人伤感的城市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都市世界观感与体验,用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现代文明的缺陷与都市病,并通过一些意象如:太阳、女乞丐、天鹅、老头、盲人、骷髅等来展现现实的沉沦、都市病以及对乌托邦的美好世界的期待。
关键词:波德莱尔;象征主义;意象;巴黎风貌组诗;都市风貌
中图分类号:I10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177(2019)03-0022-03
波德莱尔是19世纪法国著名诗人、文艺批评家,深受爱伦·坡的影响,他否定了现实主义的再现论、摹仿说,认为惟妙惟肖地摹仿描写自然的理论“是艺术的敌人”,他把再现现实、摹仿自然视为对自然拙劣的抄袭。与摹仿相对,波德莱尔特别推崇想象,他把想象力当作“各种能力的王后”。在他的诗集《恶之花》中,正是用这种想象力去透视现实世界,穿越表象,洞悉其中的真实一面。这种想象的手法也正是象征主义的重要特征,所以他的诗集《恶之花》也是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作品,在《恶之花》中的巴黎风貌组诗中,波德莱尔就采用了各种意象,如太阳、女乞丐、天鹅、老头、盲人、骷髅等来描绘当时法国巴黎之都的现状以及现代化背景下所产生的一系列病症,同时在这组组诗中也给予了对乌托邦美好世界的这种期待。
1 病态的幻灭之都
《恶之花》这部诗集发表于1857年,这个时期整个欧洲地区都是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后的时期,机器生产代替了手工业,在满足了人们的生产生活的同时也伴随着负面的影响,一些娱乐性的产业也随之开始出现,如酒馆、赌场、妓院等,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会让人们逐渐地迷失自我。与此同时,由于资本主义的自身缺陷性,也让这一年发生了历史上第一次具有世界性特点的普遍生产过剩危机,这次的经济危机波及了欧洲的许多国家。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往往会变得更加的自私和残忍,人性自然也会变得扭曲不堪。在《恶之花》的第二组组诗巴黎风貌中,诗人就运用了象征主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等手法向我们展示了法国巴黎这个大都市下的形形色色的人物。
如《天鹅》中,诗人就用了一只“天鹅”作为意象,就描绘了一直焦急地寻找水源的天鹅。原文如下:
“我看见了一只天鹅逃出樊笼,
有蹼的足摩擦着干燥的街石,
不平的地上拖着雪白的羽绒,
把嘴伸向一条没有水的小溪,
它在尘埃中焦躁地梳理翅膀,
心中怀念着故乡那美丽的湖;
“水啊,你何时流?雷啊,你何时响?”
可怜啊,奇特不幸的荒诞之物。”[1]
这里,“天鹅”是一种洁白无瑕的、高贵美丽的生物,放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是诗人的一种自拟,将自己化为这只天鹅,拖着白色的羽翼不停地在街头独行,寻找水源,而周围都是垃圾成片,天空中又扬起一股黑风,阐述了诗人自己现在所处的很无奈的境遇。故乡的清澈湖水都早已成为了泡影,成了可笑的流亡者,被自己心中无限的希望所吞噬。
又如《七个老头子》中:
“拥挤的城市!充满梦幻的城市,
大白天里幽灵就拉扯着行人!
到处都像树液般流淌着神秘,
顺着强大巨人狭窄的管道群。
一天早晨,在一条凄凉的街上,
房屋在轻轻雾中增加了高度,
占满了一条涨水的河的两旁,
作为布景倒很像演员的情愫,
一片脏而黄的雾淹没了空间,
……”
这里的树液、管道、凄凉的街、房屋、黄的雾等意象,都会让人联想到一幅工业时代生产的画面,一个到处都是污染、肮脏的城市,而这样的城市里,人们每天都拥挤在狭窄的街道上,而且人们都像丢了魂魄的傀儡一样四处行走,这些都是波德莱尔笔下的对巴黎都市面貌的客观再现。
再如《赌博》中:前半截写了老娼妓的形体特征和生活场景,如干瘦的耳朵、没有色的唇、没有牙的牙床、微颤的乳房、肮脏的顶棚、暗淡的吊灯、绿色的台布等,描绘出了一幅让人恶心、作呕的老娼妓生活的图景,在这样的图景下诗人又描绘出了人们面对这种肉欲的、情欲的一种渴望。如:
“这就是那幅黑色的画,夜梦里
我看见它在我的慧眼下呈现。
而我,在这沉寂的巢穴的一隅
看见我支着肘,冷静,无言,歆羡,
歆羡这许多人的顽固的情欲,
歆羡这些老娼妓阴森的快乐,
他们当着我的面愉快地交易,
一方是往昔名聲,一方是美色!
我的心害怕歆羡这些可怜人,
他们朝洞开的深渊狂奔不住,
喝饱了自己的血,最后都决心
宁苦勿死,宁入地狱不求虚无!”
这里,诗人像我们展示了人们对于都市下这种灯红酒绿生活的逆来顺受,甚至是抛下自己的荣誉和光环,都要去享受一番。而诗人也是秉持着一种复杂、矛盾的态度。他表面既冷静无言,却又难以掩饰内心的歆羡之情,歆羡这些老娼妓阴森的快乐。他认为这是深渊,但是又是不可抗拒的诱惑。波德莱尔的这种矛盾、复杂的态度也是当时处于这种环境中众人的真实反应。这种对于肉欲的书写也恰恰映射了现代人精神上的这种极度空虚、内心疲惫而导致对欲望的躁动。最后在《薄暮冥冥》篇中,诗人写了黄昏来到之后的巴黎都市夜景,把黄昏比作是“罪孽的友朋”,说它像一个同谋,人们是期待着它,因为它可以让那些被剧痛吞噬的精神舒畅,但同时它也将阴险的魔鬼苏醒如篇中所描绘的:
“但那些阴险的魔鬼也在四周
醒来,仿佛商人一样昏头昏脑,
飞跑去敲叩人家的屋檐、门窗。
透過被风吹打着的微弱灯光,
卖淫在大街小巷中活跃起来,
像一队蚂蚁那样把通道打开;
它到处都开出一条秘密之路,
犹如仇敌正把突然袭击谋图;
它在污泥浊水的城市里蠕动,
像一条盗窃人的事物的蛆虫。
这里那里,厨房在嘶嘶地叫喊,
剧场在喧闹,乐队在呼呼打鼾;
赌博做成了餐桌上的美味珍馐,
围满娼妓和骗子,她们同谋,
那些小偷,不肯罢手,不讲仁慈,
很快也要让他们的勾当开始,
他们就要轻轻敲开钱柜门户,
好吃好喝几天,打扮他们的情妇。”
这里阴险的魔鬼,也许指代的是工业革命发达时期所孕育出的社会的阴暗面,正如这段所描写的那样:卖淫就像一队蚂蚁那样把拥挤的通道打开;像一条污泥浊水里爬出的蛆虫,在城市里蠕动;赌博这种低俗的娱乐活动也变成了餐桌上的美味珍馐,旁边围满了一些下层的妓女和一些下三滥的骗子;小偷也肆无忌惮的在城市里穿梭,随着夜幕的降临开始了他们的勾当。诗人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出来,将都市的丑陋、罪恶、肮脏不堪都真实的呈现,像我们展示了一幅夜幕中的巴黎都市的丑陋画面。本以为夜幕过去就会迎来崭新的一天,但是诗人的最后一篇《晨光熹微》中,却是希望的破灭,痛苦的开端。如其中所描绘的:
“眼皮青紫,寻欢作乐的荡妇们,
还是张着大嘴睡得又死又蠢;
穷女人,垂着干瘪冰凉的双乳,
吹着残火剩灰,朝手指上哈气。
产妇们的痛苦变得更加沉重;
像一声呜咽被翻涌的血液噎住。”
本该充满希望、朝气、清新的早上,却让诗人描绘的一幅死气沉沉,眼皮青紫,张着大嘴睡得又死又蠢,这完全不应该是一个应该迎来新的一天的人所该有的状态,从她们的脸上看不到希望,看到的只是希望的破灭。转而又写到了即将临产的产妇,本该是孕育这新的生命和希望,但是产妇脸上的痛苦越发沉重,无非是为这个世界抹上了一层血色而已。这里的“残火剩灰”也暗示着人的活力在一点点的耗尽,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而已。
从这组组诗的时间上来看,这是诗人作为一个旁观者从清晨到黄昏到夜幕再到新的一天的所见所感,描绘了法国巴黎都市的阴暗、肮脏、污秽、病态的现实画面。面对这样的现实,诗人感到希望的破灭。
2 破灭中的希望之都
虽然前面波德莱尔用了很大的篇幅来写这个都市的丑与恶,但是《巴黎风貌》组诗中,还是不乏有美的一面,如《风景》、《太阳》、《给一位过路的女子》、我没有忘记,离城不远的地方》以及《巴黎的梦》等诗中,诗人还是会用浓墨重彩的笔墨去描绘、去刻画一个美的、理想的世界。
《太阳》中“太阳”这个意象表达了一种新的生命、新的开始,是一种重生,这里诗人也许要表达的是一种希望。前面波德莱尔像我们展示了巴黎都市的种种阴暗、肮脏与污秽,而这里的太阳恰恰是与之相反,虽然我们处于阴暗中的城市,但是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出现,还是给这片阴暗的城市带来了一点光亮。正如《太阳》中所描绘的那样:
“在田野上把虫儿和玫瑰唤起,
它让忧愁升上天空四散飞扬,
让大脑和蜂房里都灌满蜜糖。
是它使扶拐者重新变得年轻,
像少女们一样快乐而又温情,
它还能命令谷物生长和成熟,
它像诗人一样地降临到城内,
让微贱之物的命运变的高贵。”
这里面,诗人将太阳的功能放大,说太阳可以将田野上的虫儿和花唤醒;可以将人们的忧愁散去;可以使病人变得像少女一样的年轻又温情;可以命令谷物生长和成熟;还可以像诗人一样,让低贱之物的命运都变得高贵。这里显然是将太阳神化,赋予太阳神一般的力量。而这样的描绘太阳,也表达了诗人的一种美好愿望,希望黎明再次降临的时候,可以让城市变得美丽,不再那么丑陋和阴暗,可以让城市中的人们不再冷漠,而是脸上多几分生机和温情。在《我没有忘记》里,诗人又幻想出了一个能让灵魂可以安放的这样的一个美好家园,那里有白色的房子,虽然看上去很小但是却很安逸,在林子深处伫立着波摩娜和维纳斯两个石像,“傍晚时分,阳光灿烂,流金溢彩,一束束在玻璃窗上摔成碎块,仿佛在好奇的天上睁开双眼”。可以看得出只有这样色彩明艳的地方才会让诗人安放自己的灵魂。又如在《巴黎的梦》中,为我们展示了楼梯拱廊、巴别塔、宫殿、池塘等建筑,而这些建筑都是在大理石和金属所组成的空间中,非常的金碧辉煌,就算不用阳光去照射都显得那么耀眼。这里也是诗人的一种诗化了的、理想化了的梦境。
参考文献
[1][法]夏尔·波德莱尔,著.恶之花.[M].郭宏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