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问真凶

劳午

古案再现

清代雍正年间，广东潮阳县一带的村民自发组织围岸筑堤蓄水，轮流灌溉他们各自的田地。这一年夏天旱情严重，当地有姓江和姓罗两大户人家依仗人多势大，破坏规约，在初一为杨家用水的日期，江罗两家却任意用吊杆提水，致使水位骤降。

杨家族人杨仙友得知此事立即带着他的本家弟兄杨文焕、杨世香等三十多人前往讨说法。罗家族长罗明珠和江家族长江立清也召集了四五十族人持刀枪棍棒赶到现场。几句话没谈拢，双方开打。由于寡不敌众，杨仙友当场被打死。杨文焕等人纷纷逃走。杨世香受了重伤，被罗、江家族人抓了回去。怕他死了惹大祸，还为他治伤。

时任潮阳知县的蓝鼎元亲自审理此案。他在县衙中多次审讯，没有一个人肯承认自己是杀死杨仙友的凶手。当时在现场的证人江山、谢文卿等称，参加格斗的人多，场面混乱，实在不知是谁打死了杨仙友。向杨世香询问，他也只知道打伤自己的人，而打死杨仙友的元凶，他也不知道是谁。

蓝县令把江 、罗两姓犯人隔开细加审问，先以宽大为怀进行安抚，后用感情进行诱导，向他们显示威严，无奈再对他们使用刑具。但是，盘问方法全用尽了，甚至刑具也都使上了，可还是没一人招供。

过了几天变天了，天色昏暗，阴风簌簌。夜深人静之时，蓝县令把诉讼双方的人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扪心自问，倘若你自己被人杀死，可是杀你的人没有偿你的命，作为一个含冤的鬼魂，能甘心吗？你们之所以希望侥幸逃过，不肯招供承认，不过是因为没人指证对质罢了。我已决定焚香求祈城隍，约定在今夜二更，提来杨仙友鬼魂，和你们对质。届时便会真相大白了。”

蓝县令命令差役押解一干人来到城隍庙，把杨仙友的尸体摆在一旁。敲钟击鼓，上好香，向城隍下拜，一切举止都极为虔诚庄重。衙役高喝：“传杨仙友鬼魂上堂！”随即蓝县令煞有介事地向冥冥空中询问了几句，然后对阶下众人说：“杨仙友就在这里，要和你们对质。你们抬头看，这个用手捧心、浑身是血的就是他。大家有的抬起头来看，有的用眼睛偷偷斜视，只有罗明珠、江立清和江子千三人低着头不看。

蓝县令就先讯问罗明珠说：“杨仙友就在这里，要你还他一条命，你还有什么推卸的呢？”罗明珠吓得不住发抖，话都说不出来。蓝县令继续施压说：“你平时伶牙俐齿的，当着杨仙友冤魂你就不敢张嘴，说明是你杀死的杨仙友，你要再不实说，就不怕杨仙友的鬼魂带你走吗？”罗明珠吓得不轻，只好说出实情：“我用棍子打的他头部，是江子千用刀杀死他的。”

接着蓝县令对江子千说：“你自己和杨仙友的鬼魂辩驳吧。”江子千注目细看不说话。蓝县令又说：“冤魂说罗明珠用木棍打伤他的额头左边，你拿长刀刺进他的胸膛，他倒在地上，你拔出刀，血随着喷涌而出。当时情形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辩白的吗？”江子千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是这样。”蓝县令接着追问：“杨仙友的死，由你二人造成，鬼魂所说的不假吧？”江子千回答：“不假。”蓝县令追问说：“那指挥杀人的是谁？”江子千说：“是江立清。”

蓝县令便派衙役把江子千、罗明珠带入庙中暗处，叫来证人江山，对他说：“杨仙友怪罪你了，你明明看到杀他的人是谁，却不说实情，使他含冤而死。现在他就要你为他偿命了。”江山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说：“杀人的是江子千、罗明珠，主持其事、发布命令的是江立清，这都是实情，不敢有半点隐瞒。”

随后，蓝县令又传唤了几个在场的人讯问，都和江山等人所说的相同。

江立清此时身患重疾，始终不肯招供。蓝县令看他病得已经很厉害，料想不会久留在人世，就对他说：“众人的证词已然很清楚了，你不说也可结案了。杨仙友鬼魂说，大祸由你江立清造成，他将要在路上跟你索命。”

蓝县令就把江子千、江立清这一干人，按律定罪，呈文上报，押解他们到上司衙门去。

事情也真巧，刚刚过去三天，江立清就死了。

点评借鉴

一起因灌溉糾纷引发的械斗致人死亡案件，在证人被收买、当事人拒不承认的前提下，找到真凶的确不易。蓝县令运用谋略，用村民信奉鬼魂的习俗，“借尸还魂”，迫使凶手和证人道出实情，堪称审问嫌疑人的经典佳作。我们民警办案讯问嫌疑人同样会遇到不明真相的案情、不知底细的谜团、难辨真假的证言、在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情况下，运用声东击西、旁敲侧击、敲山震虎等讯问谋略或许能找到突破口，一举拿下难啃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