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与观灯习俗

邢鹏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为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日，是中国春节年俗中最后一个重要节令。正月是农历的元月，古人称“夜”为“宵”，所以把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正月十五称为元宵节。

元宵节节俗的形成有一个较长的过程，据一般的资料与民俗传说，正月十五在西汉已经受到重视，汉武帝正月上辛夜在甘泉宫祭祀“太一”的活动，被后人视作正月十五祭祀天神的先声。不过，正月十五元宵节真正作为民俗节日是在汉魏之后。

元宵节习俗自古以来就以热烈喜庆的观灯习俗为主。传统习俗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等。

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有一幅绢本设色的《明宪宗皇帝元宵行乐图长卷》，其纵37、横624厘米。画卷之前有题为《新年元宵景图》之序文（图1），文末落款为“成化二十一年（1485）仲冬吉日”，并钤盖“丰年赏玩之宝”的篆字朱文方玺（图2）。其应为成化帝之御笔书写。画卷描绘明宪宗（成化帝）在皇宫里庆赏元宵游玩的各种情景。画面上的宫廷院落巍峨壮观，各种人物的情态、动作细致入微，繁而不乱，其中杂技、魔术、烟花爆竹及鳌山、灯市等场面恢宏。整卷画面可以根据内容按顺序被区分为“观烟火” “观走会”和“观杂技表演”三部分。各部分内容均有明宪宗在场，他穿着不同的服装，或站或坐，表情安详，在欣赏着元宵节的各种活动。画面构图严谨，笔法细腻，是一幅写实性的行乐图，也是一幅明代民俗画的代表作。此卷因卷首的标签上题墨书“明宪宗皇帝元宵行乐图长卷”而得名。 “宪宗”是成化帝的庙号，这说明画卷之名是在成化帝去世之后才被题写的。该卷完成于成化二十一年，时成化帝尚在世。

在“观烟火”部分，成化帝坐于某宫殿前月台上东南角临时搭建的长方形黄色宝帐内。在丹陛石前的月台下，一名穿着红色袍服的宦官手持固定在长杆之湍的正在喷放的烟花，其旁另一红衣宦官正在向长杆顶端固定烟花。丹陛石的一侧，身着绿袍的宦官正在陪同几名儿童点燃爆竹（图3）。

在“观走会”部分（图4），成化帝站于某宫殿前月台上西南角。殿宇西侧的月台下地面上设置有大型的竹石盆景（图5）。月台丹陛东西两侧的空地上分别有装扮成小商贩的宦官，他们摆上摊位售卖花灯等（图6）。并有诸皇族子弟在宦官宫女的引领下提着人偶灯、蟾蜍灯、白象灯等各色花灯玩耍。远处的红色宫墙下有一行人在花灯与鼓乐的引领下缓步走来。他们或装扮成道教天师形象，或装扮成佛教的弥勒佛形象等（图7），亦或表演三国戏“三英战吕布”等戏出故事（图8）。这是宫廷内对民间“走会”场景的再现，走会是民间为了表示对神灵的崇敬而形成的一种以“娱神”表演为特征的进香形式。

在“观杂技表演”部分，成化帝坐于某宫殿前月台正中的宝帐内。月台上诸宫娥身着各色彩衣，殿宇的檐下张挂各色宫灯，突显节日的喜庆气氛（图9）。月台下近处是各色杂技表演（图10），远处的杂技表演之外还有一座由彩灯搭建的“鳌山”（图11）。与前两处场景不同的是：“观杂技表演”部分的空间顺序是先展示鳌山与杂技场景，后展示出宫殿与皇帝，这样更加突出了卷末的喜庆氛围。

图中描绘了明代皇宫内元宵节时或悬挂或手持的各种宫灯。单士元对于宫灯已有专文介绍，①故不赘述。南京博物院收藏有一对南京明皇宫遗址出土的明早期石雕宫灯底座（图12），其可以为明代宫灯的样式提供一些参考。此外，宫眷们还要穿上用织灯笼图案的丝绸做的宫装。这种丝绸，俗称灯笼锦。②

“鳌山”一名“鳌山灯”。是在灯市的中央位置扎盖起的一座如鳌形的高架，上面悬挂有数百盏鸟兽、鱼龙、仙怪等千姿百态的花灯。在《大宋宣和遗事》中有明确记载： “自冬至日，下手架造鳌山高灯，长一十六丈，阔二百六十五步，中间有两条鳌柱。”《皇明通记》记载了明初南京皇宫过上元节时的情景： “永乐十年正月元宵赐百官宴，听臣民赴午门外，观鳌山三日，自是岁以为常。”③在明代，元宵节是有10天休闲假期的。如《万历野获篇》记载： “永乐间文皇帝赐灯节假十日，盖上元游乐，为太平盛事，故假期反优于元旦，至今循以为例”， “永乐七年正月十一日，钦奉太宗文皇帝圣旨：太祖开基创业……如今风调雨顺，军民乐业，今年上元节正月十一日至二十日，这几日官人每都与节假，著他闲暇休息……永为定例。”

这些明代元宵节习俗在明代万历年间成书的小说《西游记》中也有描绘。如：

（第九十一回）此夜正是十五元宵，众僧道：“老师父，我们前晚只在荒山与关厢看灯。今晚正节，进城里看看金灯如何？”唐僧欣然从之，同行者三人及本寺多僧进城看灯。正是——三五良宵节，上元春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又见那六街三市灯亮，半空一鉴初升。那月如冯夷推上烂银盘，这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十分灿烂。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了灯花火树。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仙鹤灯、白鹿灯，寿星骑坐;金鱼灯、长鯨灯，李白高乘。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那壁厢，索琅琅玉韂飞来;这壁厢，毂辘辘香车辇过。看那红妆楼上，倚着栏，隔着帘，并着肩，携着手，双双美女贪欢;绿水桥边，闹吵吵，锦簇簇，醉醺醺，笑呵呵，对对游人戏彩。满城中箫鼓喧哗，彻夜里笙歌不断。

（第九十一回）众僧笑道： “老师拜佛与悟禅心重，故不以此为念。今日乃正月十三，到晚就试灯，后日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谢灯。我这里人家好事，本府太守老爷爱民，各地方俱高张灯火，彻夜笙箫。”唐僧无奈，遂俱住下。当晚只听得佛殿上钟鼓喧天，乃是街坊众信人等，送灯来献佛，唐僧等都出方丈来看了灯，各自归寝……此时正是金吾不禁，乱烘烘的无数人烟，有那跳舞的，髦跷的，装鬼的，骑象的，东一攒，西一簇，看之不尽。

注释：

①单士元《宫灯》， 《文物》1959年第2期。

②陈娟娟《宫灯和灯笼锦》，《紫禁城》1981年第1期。

⑥陆燕贞《明代上元节的鳌山灯》， 《紫禁城》198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