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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故乡》为例浅析中学语文课本中鲁迅小说的写作技法

2019-09-10周燕

学习周报·教与学 2019年38期
关键词:故乡

周燕

摘  要:在初中阶段的语文课本中,共选用鲁迅作品7篇,包括散文3篇、小说3篇、杂文1篇,可見鲁迅作品的重要地位。在部编版为数不多的小说篇目中,鲁迅的小说所占比重最大,且根据课后习题的分布我们也不难发现,这些篇目都是关于小说知识渗透的绝佳素材,同时,在渗透技法之时也可让学生挖掘小说文字背后作者所要传达的主旨。不管是从写作训练还是从思维训练角度来说,鲁迅小说都是一座富矿。

关键词:《故乡》;中学语文课文;鲁迅作品;写作技法

每一个伟大的文学家都不仅仅是把玩文字的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们通过文字所传达出的对于人生、社会、人性、时代等的思考。而鲁迅又是学医出身,读他的文字每每在不经意间让你有解剖人性,甚至解剖国民性的深刻性,人们觉得鲁迅作品难读原因也在于此。太过深刻便难以理解,太过客观就不免冷峻、激愤。中学生的人生阅历有限,且与鲁迅作品所记录的时代也所隔太久,因此很难理解鲁迅笔下人物和主题的复杂性和深刻性。因此,我们不妨从其最具代表性的小说的写作技法上去挖掘鲁迅作品的艺术价值。在研读鲁迅小说《故乡》时,我发现鲁迅小说在技法上有很多共同特点,若能加以梳理,也可作为学生阅读写作的丰厚积累渗透在日常的教学中。

一、环境描写的艺术效果

(一)善用色彩词语烘托氛围

鲁迅小说的环境描写向来惜字如金,很少见长篇累牍的堆砌,但寥寥数语的穿插却总能让人印象深刻。以《故乡》为例,全篇环境描写只有五处。其中有一句对少年闰土月下刺猹的环境描写前后出现了两次。若将这五处描写放到一处观察不难发现鲁迅特别善于运用色彩来描写环境。比如小说开端作者回到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时就有这样的描述:“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一个“苍黄”便将整个画面的氛围渲染出来了。而与之相对的第二处景物描写“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在这幅图景中鲁迅描摹的色彩是“金黄”,与“苍黄”相对画面顿时明快清丽,一字之变氛围便大不相同了。这样的色彩还有“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的颜色,连着退向船后稍去”,这句中的“深黛”就是青黑色,让人更准确地想象当时的情景,为下文的抒情做铺垫,也为离别故乡渲染一种悲凉的氛围。这样的用法在其他小说中也经常出现,比如贯穿《祝福》全文的雪景的穿插,既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同时也暗示这祥林嫂的结局。《祝福》结尾的环境描写:“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是四叔家正在‘祝福’了。”“豆大一般黄色的灯火光”与外面漫天的冰雪相对,有无尽的凄凉意味。

(二)环境描写中动词的运用独具匠心

在《故乡》中有两处景物描写穿插入动作,让景物的特征立,现且为情节的发展也做了很好的铺垫。比如“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一个“横”字给人一种杂乱不堪的感觉,写出了故乡农村不景气,村庄七零八落的破败景象。

还有一处:“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一个“抖”字将枯草拟人化,写出了寒风刺骨也写出了家乡一片萧条,也烘托作者因祖屋被典卖而悲凉的心情。这样的细节在《社戏》中也有:“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都远远的向船尾跑去了,但我却还以为船慢。”“踊跃”二字侧面写出了穿行之快,烘托出我急切的心情。

二、人物形象塑造的独特手法

(一)巧用标点,塑造人物性格

小说《故乡》中,作者对标点符号的使用可谓炉火纯青:标号中的省略号、破折号,点号中的问号、叹号都已经使用得很多了。有研究做过专门的统计,文中省略号多达28处,其中26处出现于人物对话中;破折号在文中有5处,其中4处出现在人物对话中;问号在文中共有18处,其中11处出现在人物对话中;叹号在文中共有8处,其中6处出现在人物对话中。

《故乡》中所使用的这些标点符号处于不同的语境中,具有不同的意义和表达效果,还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人物形象,读懂文章主旨。特别是省略号的运用除了标明引文的省略、列举的省略,省略号还可以表示说话的断断续续。在表现形式上,省略号在文本中留出了大片的空白,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以“我”与闰土对话中的省略号为例。文中 “我”回忆与少年闰土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对话,闰土的讲述:

1.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2.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3.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4.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这些省略号,省略了什么内容?根据上下文读者可以推测,分别表示了列举的省略、语音中断或延长、话未说完或“语不尽”。在情感表达上,这是少年闰土与“我”熟识之后,向“我”讲述他的经历。从对话中不难看出,两个人的对话中,闰土讲得多,“我”讲得少。讲述者在讲述过程中,充满了自豪与得意之情。农村的小孩子,知道城镇上少爷所不知道的种种新鲜事:雪地的各种鸟,月夜下的猹,海中各式各样的鱼等事物。“什么都有”不仅是夸张,还透露出少年人的天真来。省略号在这里除了表示“语不尽”外,还可以凸显闰土的得意劲儿来。给“我”讲月夜下的猹时,闰土的话语可以说是绘声绘色:猹在咬瓜了,啦啦的响声,“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这个时候,“我”也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了,好像马上要刺到这只猹了。闰土熟识农村的各种事物,讲起跳鱼儿,他有说不完的话。从这段文字以及省略号,读者可以看出,少年闰土对农村生活非常熟悉,有着“说不完”的话。这时的他是一个充满活力、热情开朗、质朴的农村少年,是“我”心目中的“小英雄”。

省略号展示了闰土的“成长”,生活使他得到了历练,也预示了闰土的变化。如果说刚见面的对话还有儿时的记忆在里面,閏土的“请老爷”,似乎有讨好和谄媚的意味了。“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闰土与“我”彻底隔绝了。“老爷”是闰土与“我”身份、地位的差距,“请”是闰土对这种身份、地位应有的态度。谈及自己的景况,“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年轻时候的闰土有说不完的话,而中年闰土已经失去了活力,生活的重担已经使他说不出话来,他变得含糊其辞、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已经使中年闰土变得不想说、不敢说、不愿说甚至说不出了,闰土成了一个木偶人。因此,闰土的变化不仅表现在外表上,而且表现在语言以及可视化的标点符号上。

(二)对比手法,揭示人物命运

闰土是小说中最重要的人物,作者通过少年闰土和中年闰土的对比拓展了叙述语言的张力,对揭示小说主题有重要的意义。

1.少年闰土与中年闰土对比

经过三十年痛苦生活的磨难,同一个闰土具有了迥然不同的特点。作者通过外貌、语言、动作、心理等方面描写了少年闰土与中年闰土的巨大变化,使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1)从外貌上对比:少年闰土的脸是“紫色的圆脸”,中年闰土的脸色是“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很深的皱纹”;少年闰土的手是“红火圆实”,而中年闰土的手是“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2)从语言上对比:少年闰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心里有无限新奇事”,中年闰土要不是木讷无语“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要不是吞吞吐吐。少年闰土叫我“迅哥儿”,中年闰土称我“老爷”。

(3)从动作上对比:少年闰土身手敏捷,“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中年闰土“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

(4)从精神状态上:少年闰土无忧无虑,没么有精神负担,是个小英雄;中年闰土麻木迷信。

(5)和我的关系:少年闰土和我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中年称我“老爷”,和我之间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2.杨二嫂和闰土的对比

杨二嫂和闰土是作者描写的重点,故乡的今昔对比,很大程度上就是通过这两个人物的今昔对比来完成的。对这两个人物的描写,作者既有直接描写,又有间接补充。通过“我”对回家以后和杨二嫂、闰土的第一次碰面情景的叙述,读者对这两个人物“现在”的生活状态、性格以及精神特征已经了然于心。然而作者似乎尚嫌不够,在写“我”最后离开故乡的时候,又通过母亲的一段闲话作为对这两个人物的补充。母亲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讲了杨二嫂怎样发现了闰土埋在灰堆里的十多个碗碟,又怎样自以为有功地拿了狗气杀飞跑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话,但杨二嫂这个“飞跑”的形象却永远印在了读者的脑海中。而闰土,更是让读者为之唏嘘、感慨。

3.成年后闰土和鲁迅与水生和宏儿的对比

革命民主主义者的鲁迅是寄希望于未来的,所以在写了“我”和中年闰土隔了一层“厚障壁”的关系的同时,作为对比,还写了水生和宏儿的亲密关系,寄托作者对未来的理想同时,作品中的“我”对当时社会的强烈不满和对于新社会的热切希望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这种对比作者表达了这样的理想和希望:水生和宏儿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作者认为:“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虽然对来的希望还是不很明确的,但是相信来总有希望,希望之路是常人走出来的。

三、用“我”的视角,揭示主题的艺术手法

在小说创作中,许多作家都有自己偏爱的叙事人称。这当然和个人的习惯和兴趣有关,但更多的是出于叙事技巧的考虑,为达到某种特定的艺术效果而有意为之。有人曾对鲁迅小说的叙述人称做过专门研究,发现在鲁迅的二十五篇现代题材的小说作品中,有十三篇是第一人称叙事。可见,鲁迅对第一人称叙事是有所偏爱的。

《故乡》用“我”来叙述,“我”就是故事中的人物,全文写的是“我”返乡过程中的所见、所闻、所感,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那么第一人称叙事有什么好处呢?根据罗钢的《叙事学导论》所说,“第一人称叙事与第三人称叙事的实质性区别就在于二者与作品塑造的那个虚构的艺术世界的距离不同。第一人称叙述者就生活在这个艺术世界中,和这个世界中的其他人物一样,他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人物,一个真切的、活生生的人物。而第三人称叙述者尽管也可以自称‘我’,却是置身于这个虚构的艺术世界之外的。”也就是说,第一人称叙述者=人物,作品中的世界就是叙述者经历的世界,叙述者与故事是零距离。这样大大增强了故事的可信度,能更快地把读者引入作者虚构的艺术世界。

在《故乡》中,“我”就像一个摄像头,故乡的一切破落衰败和人事变迁都是通过“我”眼睛的择取以及心灵的过滤然后进入叙述视野的。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家热奈特把此种叙事类型名之为“内焦点叙事”。《故乡》 中聚焦者是“我”,整篇小说从头至尾,都是以“我”作为视点展开叙述:“我”返回二十余年未见的故乡,故乡的现实勾起“我”对童年的回忆。“我”见到了童年时的玩伴“闰土”以及当年的豆腐西施“杨二嫂”,“我”为故乡的衰败凋敝感到哀伤。最后,“我”离开故乡,去异地谋生。有意思的是,聚焦者“我”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多年以后返回故乡的成年的“我”,一个是童年时代天真烂漫的“我”。文中现实的故乡是以成年的“我”的眼光叙述的,而当叙述进行到对童年时代故乡的回忆时,叙述者“我”便化作三十年前那个十多岁的“我”。在 《故乡》中,“现在”的故乡与记忆中的“过去”的故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故乡的萧索、荒凉、了无生气时时激起“我”对鲜活、明丽、温馨的“过去”故乡的回忆,而“过去”的故乡又更加映衬出“现在”故乡的鄙陋、没有活气。这种由现在和过去两个时间向度组成的对比性张力时间结构是一种形式结构,也是一种意义结构,它通过两个叙事焦点的转换来完成。

参考资料:

[1]孔庆东.《鲁迅是语文的金钥匙》,《语文 建设》2013 年第 11 期.

[2]朱正.《一个人的呐喊·鲁迅 1981—1936》 第 121 页,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 2007 年.

[3]鲁迅.《鲁迅全集》第十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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