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而不守旧
2019-09-10钱永湖
钱永湖
对于戏曲创新,学术界一直争论不休,有守旧,有创新,各有道理,守旧的人以传承不变为“宪法”,创新的人以创新为时尚,当然传统必须尊敬,创新也不能停止,要学习、传承,更要随时代发展而不断完善,我们今天看到的传统其实就是昨天的创新。
戏曲艺术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它是经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无数艺人不断学习和摸索创造出来的。中国戏曲不烛孤立的艺术,而是向来注重兼收并蓄,比如通过不贩表演艺术集中在一个场所演出,从而相互学习,相互促进,互相融合。东汉时期的《西京赋》里就有杂技、歌舞等同场演出的记载,唐代长安的庙会上可以看到说书、杂技、歌舞等不同表演形式,北宋出现的各种技艺演出。戏剧评论家马也认为,这种集中演出,既促使各种艺术互相竞争,也促进它们之间互相吸收、渗透、融合。经过长期的演出实践,不同艺术综合到一起,成为一个有机的统一体。于是,新的艺术形式诞生了,这就是在十二世纪形成的以歌舞手段演故事的中国戏曲,梅兰芳先生也说过戏曲就是用歌和舞讲故事。
对于戏曲创新,有人说创新给戏曲传承带来灭顶之灾!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思维”。戏曲衰落是因为创新太多吗?这样的说法令人啼笑皆非。重观全国百家剧种,没有创新的剧种也没有兴旺起来,我以为导致戏曲衰落的是保守,而非创新。创新的好不好,观众说了算,专家说了不算。青春版《牡丹亭》的成功创新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实际上,戏曲创新的成功例子举不胜举,其实创新和传承是艺术兼容并蓄的开放精神。
如果观众喜欢创新,就值得我们认真的思考。我们可以喜欢保守,但不能阻止观众对新的追求。面对舞台上描红、勾眼、吊眉、贴鬓翘着兰花指的中老年男子,年轻的观众很难接受这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难以相信这样的贵妃能让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时,就值得我们认真反思传统的服装、化妆、唱腔是否需要改良了。当年梅兰芳冒着巨大压力对京剧进行改革,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嗜新”是艺术发展的一般规律和社会前进的动力,不值得大惊小怪。在戏曲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创新不仅应该得到鼓励,更应该允许失:败。在不违背法律、不违背道德,不搞色情、恐怖、封建迷信的前提下就应该允许大胆尝试,“创新”绝不能被视为贬义词。诚如中国剧协副主席罗怀臻所说:“创新从来没有枪枪命中,都是大浪淘沙、沙里淘金,几代人辛勤努力,创作无数作品,最终能有一点收获,那将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会对今后产生深远影响……在充分继承传统的前提下,怎么强调创新都不为过。
戏曲若不能吸引普通民众,就会慢慢耗尽血液中的养分,最终成为一具僵尸,那样戏曲就真的没“戏”了。我们国家多久没有新剧种、新流派了?曾经的300多个剧种能够常年演出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甚至还出现了众多剧种的“天下第一团”,即只剩一个团“独唱”的现象,令人唏噓不已。极少数人“戏曲必须保守,不必创新,提倡复制和模仿大师”的观点,等于让中国永远停留在古代农业社会。“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道理自明,不必赘言。
农业社会和封建制度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光靠怀旧是没有出路的。评论家决不能只想着击鼓传花,置戏曲的前途于不顾,更不应将个人喜好当真理叫卖,只图口头痛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为赋新词强说愁,那不是在帮戏曲,而是害戏曲。他们“热爱”传统文化的熱情固然令人钦佩,但逻辑有问题,观点有偏误,方法不对头,说到底是艺术观、世界观出了问题。评论家需要广阔的艺术视野和开放的心态,多做真正有益于艺术,有益于大众的事,这需要一定的艺术功力和道德修养,需要一种真正为传统、为艺术、为天下百姓服务的大情怀,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传统是我们来的地方,但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未来、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