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诗人还小的时候
2019-09-10冯艳冰
冯艳冰
一位九岁叫盘惠祎的孩子,对他颇有名气的诗人母亲陆辉艳不满——在帮他整理组诗《我的态度》时,漏掉了他最喜欢的《卸货》。
人们常常固执地认为,写作是大人的事情,至少,也不至于那么小吧。但摆在我案桌上这些精彩的诗作,确实出自盘惠祎这位小小的孩子之手——
“也许这地球上,只有一个人/所有人都是他的不同形态。”
第一次读到这样的句子时我倒抽一口气,接着笑出声来,哪家的孩子这么说话?!竟把我们折腾得目不暇接纷乱不堪的复杂世界,描绘得如此簡单!我敢肯定这绝对是高于感觉而源于思想的灵光乍现,甚至孩子可以善巧轻松地将一幅日常的图景来阐释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邃哲理——万物同体!
这是《广西文学》创办至今,所发表的由最小的作者创作的作品。
其实惠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写诗了。我和他的母亲是同事,知道惠祎三四岁时便能口吐“莲花”,偶有童真的绝句。写诗也编刊的母亲执笔给记录了下来再念给他听;到了五岁似乎开始有主见,知道自己说的话哪句有趣哪句有意思,主动要求记录;小学识字了,也就开始“吾手写吾口”的诗意人生。我们今天看到的惠祎,真像一棵成长得很好的树苗,这些作品,就如流淌出来的汁液,自然、清新,品质的含量丝毫不逊色于浓荫华盖的大树。
他母亲这样概括他的诗歌:“一个九岁的小作者,用没有经过太多世俗调教的自己的语言,重新定义万事万物,用纯真童真的眼光看世界原本的面貌,并找到自己与这些事物联系的交叉点,自然又充满童趣。”多好啊,一位没长大的孩子,为我们贡献了这些诗句。
说到底大人们真的都给忘了,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的不可承受之轻,这些遗于成人经验沙滩上的美丽贝壳,一经这孩子捡起,就有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成为某种人生的债务。
在诗歌领域里,天性是比理性、感觉甚至比天真还宝贵的一种特质。如果说有一种特质在支撑着惠祎,使之可能拥有甚至远比成人还要高妙的艺术手法或途径的话,那么这种特质就是天性,并由这种天性带来一种天趣——无理、无需、无由、无据、没轻没重,他的《卸货》他的《我的态度》,真是让人感叹,孩子拥有的这份天性就像拥有与万物互换身份的通行证,在人与物与事之间,可以无障碍地置换、勾兑。
本原、本真、本性,既是诗歌艺术的始发点,也是诗歌艺术的终点。
惠祎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的世界与我们是平行的,就艺术范畴而言,成人与孩子,前者未必高妙,而后者就一定肤浅。孩子是可以站在同一层面与我们平等对话的。但孩子没有哲学没有经验没有技术,甚至被成人视为至宝的感觉他们都未必有,但他们的天性,这魔幻一般充满神性的宝物,究竟谁能赐予谁又可以拥有?是人性中的原子?是分子中子还是夸克?都是!这个无迹可寻却可以在艺术的旷野上自由驰骋的精灵,它不被物质束缚不被窠臼局限,在一切创造的领域里横冲直撞自由飞翔。复杂的世界竟被他写得如此简单,惠祎这孩子的这些诗作,满足了我们灵魂的渴望,使我们为他的这个世界着迷。
为此,我甚至不希望他长大,他长大了我怎么办呢?当诗人还小的时候,这世界也会留在还小的时候,诗人有多小,这世界就会有多小。
责任编辑 陆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