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鹿原》看儒家文化的教化机制
2019-09-10王珠凤
王珠凤
[摘 要:儒家文化在《白鹿原》中处处可见踪影,关中大儒朱先生,族长白嘉轩,长工鹿三都身体力行地维护并践行者儒家文化的价值体系,并通过书院,乡约与家训将自己所信奉的儒家理念传达给自己的族人及晚辈。《白鹿原》中的书院,乡约和家训也体现了儒家文化思想的教化系统。
关键词:儒家文化;教化系统;价值体系]
在《白鹿原》中,儒学以教育机构、祠堂、乡约、家训(规)、传播,演化成言谈举止、吃穿住行、思维方式、礼仪风俗,制约着人们的行为和心理。陈忠实曾在《从<跳底子>看关中人的心理结构》里说“缓慢的历史演进中,封建思想、封建文化、封建道德衍化成乡约族规家法民俗,渗透到每一个乡社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家族,渗透进一代又一代平民的血液,形成这一方地域上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
一、书院
书院即是今天的教育机构学校,是指教育者有计划、有组织地对受教育者进行系统的教育活动的组织机构。《学记》里记载:“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有学乎”这里提到的“学”即办学校,兴教育,意指君子如果想要教化人民并形成良好的风俗,就必须从办学校、兴教育入手。书院提供了传播思想的场地,是意识集中传播的地方,据《学记》记载“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是最早的教育体制。孔子所办的私学是当时规模最大的私立学校,到汉武帝“独尊儒术”出台后,儒家遂与权力结盟便出现了中央官学、地方郡国学、私学。国家设置书院大都是与政治意识紧密相连的,是统治者为了传播自己的意识形态更好地维护秩序的稳定,加强自己的统治而进行的。
《白鹿原》中的教育机构是由白嘉轩和鹿子霖联手合办,徐先生教书的学堂和由朱先生坐馆的白鹿书院。在白鹿原上,乡村中有乡贤,书院里有先生,他们了解儒家经典,通过学校向孩子、乡民传播儒家的做人道理,几乎书中所有主要人物都是在书院接受朱先生及徐先生的教诲,学会知识和做人的。在这套儒家制度规范下,民间儒家文化积淀为集体无意识,以民风民俗和社会心理代代相传,形成了民间共同的文化心理特征,而书院及教育者朱先生、徐先生起了儒家文化传承的作用。正如朱先生在得知白嘉轩与鹿子霖合办学堂后竟然打躬作揖跪倒在地说“二位贤弟做下了功德无量的事啊!……兴办学堂才是万代子孙的大事;教他们识字念书晓以礼仪,不定那里头有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呢。”在《白鹿原》里,书院便很好地起到了教育机构的作用,为儒学的教化提供了教化之所。
二、祠堂
祠堂的产生跟祖先崇拜有关系,农耕时期的人们,一处地方的人们为了能抵抗灾害便聚集在一起形成小的社会单位逐渐开始形成血缘认同即宗族,为了加强宗族的内聚力便有了祖先的崇拜,《白鹿原》中的祠堂也很好地起到了教化的功能。
在《白鹿原》里,白嘉轩作为族长,是祠堂的掌管者,他曾自豪地说“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脚地上的任何人,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跪倒在祠堂里头的”。当黑娃与田小娥情投意合想要结合时,白嘉轩拒绝黑娃进入祠堂,因为田小娥曾是别人的妾,与黑娃的结合有违三纲五常;在婚姻里,祠堂所传扬和维持的便是儒家文化里嫁娶的合法性,若男女双方品行端正、心性纯洁,符合婚嫁标准那么祠堂便是允许跪拜的,新婚夫妻在祠堂跪拜祖先,并听取长辈的教诲,立志琴瑟相和。《白鹿原》里的祠堂还有惩戒的教化功能。面对那些赌鬼吓烟鬼,白嘉轩将他们聚集到祠堂,“点燃了蜡烛,插上了紫香,让徐先生念了一些乡约的条文和戒律”便让烟鬼吃屎,赌鬼烫手。在面对田小娥和狗蛋、白孝文的偷情,族长便在祠堂当着众族人的面宣布“刺刷各打四十”,这样的惩戒不光起到了惩戒触犯族规之人的作用,也对族人起到了警告的作用。祠堂在白鹿原上便是儒家伦理规范的象征者,有违必究,也加强了儒家文化对族人的统治。
三、乡约
“乡仪”属于“庶民”之礼范畴的一种,“乡约”是邻里乡人互相劝勉共同遵守,以相互协助救济为目的一种制度。通过乡民受约、自约和互约来保障乡土社会成员的共同生活和共同进步,所起作用不小。最早的乡约来源于《吕氏乡约》,儒学家朱熹曾修《乡约》以此达到“彼此交警”、“教人善俗”的目的。乡约的制定和实施有益于儒家思想在民间的传播和影响。《白鹿原》里的《鄉约》意味着对传统儒家礼制的传承,可以保持着内部秩序的稳定与和谐,也是宗族乡里订立的共同遵守的规约,村民自愿遵守,自发执行,族长的道德民望使争讼双方信服他们的公平裁决,而不需要司法介入解决矛盾纠纷。
白鹿村宗族祠堂门前的石碑上刻着村民都要遵守的《乡约》其目的是“教民以礼义,以正世风”。乡约详细规定了人们日常必须遵守的行为规范,族长是《乡约》的推行者,是人们世俗生活的监督者。当乡约抄写出来张贴在祠堂门楼外的墙壁上后,白、鹿两姓凡十六岁以上的男人晚上齐集学堂,由徐先生一条一款,一句一字讲解《乡约》,并且要求每个男人把《乡约》教给妻子和儿女;若村民违犯了《乡约》的条文,便按其情节轻重处罚,处罚的条例包括“罚跪、罚款、罚粮以及鞭抽板打”。“交农”事件的前后时间里,《乡约》的条文松弛了,村里出现了赌窝、抽鸦片者,白嘉轩便敲响了大锣,将所有男人集中到祠堂,对于赌鬼,便用干枣刺刷子抽打手后将手放进滚烫的开水里;白嘉轩对于烟鬼,便让烟鬼吃屎。
《乡约》实行以后,偷鸡摸狗摘桃掐瓜之类的事顿然绝迹,摸牌九搓麻将抹花花掷骰子等等赌博营生全踢了摊子,打架斗殴扯街骂巷的争斗事件再不发生,白鹿村人一个个都变得和颜可掬文质彬彬,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纤细了。可见《乡约》的规范作用和惩戒作用一定时期在白鹿原上起到了很好的教化作用,白鹿原上的人们集体无意识地遵循着乡约所规定的一套价值规范。
四、家训
中国一直是自给自足的小农村落式家族制度,儒家教化思想在家族制度中发挥多大作用,取决于家训在家庭中得到多大的贯彻。家训,又称家诫、家规、家约,是指家长在立身、处世、为学等方面对子孙的教诲,是家庭(家族)的道德规范和法令全书,故而清代学者龚自珍说:“家训,如王者之有条教号令之意;家训,以训子孙之贤而智者。”由此也可看出,家训以“训子孙之贤而智者”为目的。从家庭长辈训导晚辈而言是教导子孙为贤为智,从大的方面来说也是将祖先所信奉的思想教化给子孙。中国的家训从周公《诫伯禽书》开始到现在流传下来的有《家诫》《家规》《戒子书》等。比较有名的有《颜氏家训》和《朱子治家格言》。《颜氏家训》是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所撰,内容丰富,有“古今家训,以此为祖”之称。《颜氏家训》开篇便说“吾进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禁童子之暴谑,则师友之诫不如傅婢之指挥;止凡人之斗阋……”意指教导子孙诚孝,不好斗等。近现代则有《傅雷家书》等家训。《白鹿原》里的白鹿村,白家和鹿家都有着自己的家训,并以各自家训教导子孙形成了不同的家风和处事风格。本文以白家家训为例。
当白嘉轩的儿子孝文孝武从学堂回来,白嘉轩便领着两个儿子到门楼和庭院再次重温“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末了告诫说“从今日起,再不要说人家到哪念书干什么事的话了。各家有各家的活法。咱家有咱家的活法儿。咱只管按咱的活法做咱要做的事,不要看也不要说这家怎个样那家咋个样的话”。孝文孝武在白嘉轩的教导下也都是神态端庄,对一切人都彬彬有礼,不苟言笑,绝无放荡不羁的举止言语。而当孝文一日日长大,白嘉轩便时时处处不失时机地对儿子进行诸如此类的点化教育,以期他尽快具备作为这个四合院未来主人所应有的心计和独立人格。当白嘉轩发现孝武兔娃对鹿三有明显轻视的迹象之后便嘱咐说“你们三伯老了。人老了就是这个样子……你们谁也不许指拨他,更不许弹嫌他,拿斜眼瞅他粗桑子吼他都不准许”,孝武持重地点了点头,兔娃也是一脸懊恼。
任何一种思想都是需要一定的机制来传承,落实。小说《白鹿原》通过书院、祠堂、乡约、家训这一套教化机制将儒家文化的思想从落实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去,渗透到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中,通过宣讲与惩戒来维持儒家文化里的伦理规范,可以说,在《白鹿原》里,书院、祠堂、乡约、家训这一套教化机制对于传承儒家文化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参考文献
[1]陈忠实.从《跳底子》看关中人的心理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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