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嘉澄的诗
2019-09-10陶嘉澄
陶嘉澄
秋
入夜无话可说,窗外的事
把他带往无人之境。随着
秋风逐渐低头,手臂上枝叶落满
窗口。像是他把骨骼倚放在窗扉上。
许多事情只来得及说出:
“哦,秋。秋天。”或者在这流动的玻璃中,
沾满一生潮湿的皱纹,把自己放入
危险的坠落。当果实颤抖着脱离枝头,
心爱的人蜷回大地,
还有什么比引力更令人费解的。
“哦,秋。”秋天,在你的注视中
犹疑着变黄了。那种可以被说出来的纹络
在树林里成片地燃烧。当第一片枫叶
自你的额头坠落,母亲的呼吸曾悄声
划暗了睡眠。(她轻得仿佛抽离万物的灵魂)
仿佛没有她你也能成为你所是。
入夜,被夜晚笼罩着的祝福,此刻又
旋即到斷续的烛火上。他以两者的名义,
翻开变黄的夹签。沿着叶脉,一直走
很久,一直到终点。如一片将断的枫叶
与枝丫的最后一丝犹豫。
“哦。秋。”嘴唇说出它的声音。
此刻在他的体内栖息,以时间
的名义,秋缓缓穿过夏季。
秋分
哑默之初,一个今天
进入黑暗。手放在风中,
秋天开始了。落叶感知着下坠的万物,
到明天,它以如此斑驳的姿容,
散落在门一边。白鹭,
在镜中取水。
如我所说的,夜
已经拿到了它伸手在即的赠礼。
令人心碎的露珠,沿着变黄的
纹络,滑落我们的吻里。
它颤抖着,欲在黎明后
第二次被聆听。
现在祈祷,秋风在昨夜
如此盛大地进入沉默吧。
祈祷日晷在鸽子固定的天空中
落下它向南的投影。
几片音律衰弱,而心
艰难地跳动。从床上醒来,
日光明亮、恬静。就等待,
风。继续恒久的呼吸。
稻田在窗前刈出幅度……
李甲
指纹亲启:都市的杜十娘
百宝箱锁满流量的颈部,
她别过一只花簪坐我腿上,
朱唇:一场人间不易的情事,
悄然脱落她全身的骨肉。
与我相拥而去。郎君,悠悠
山盟海誓的权限尽数交予她,
一个翻身红袍一场骨肉滋长的宴席,
他的牙骨被酒酥了心,咽下去
一个十娘,吐出来,一个十娘哟。
她转榻离去时全身的慵懒,
回来时锁着最晦暗的关节处,任我
点击,反复试探她腋下,她小腹后隐秘的冲动,
就是不肯松口,声声“嗯哟”,恩哟
来时的海坐着少年郎,退潮时
一身精力蜕皮拉倒。
“郎君”我的百宝箱藏着天干地支,
一声闷酒呛个好时辰我替你含。
她恹恹地到我身下,病一根分寸骨,
挑剔地抚平骚动的皱褶。余下
一首慢工出细活来,你唱咿呀哟,
我唱哼唧哼唧。你索要我的指纹,
免密行动,我替你把它放入潮骚的脸庞中,
用力挤出一段相互掏空的旅程。
郎君哟,你再唱。醒来时悠悠唱,
唱走我的数字余额哟唱走爱情。
离别时你说“苍茫的天涯才是我的爱。”
咿呀哟好个叹息,十娘还没到瓜洲
翻开一箱精气骨肉,就抱着李甲跳了江。
咿呀哟好声叹个气,李甲翻开一脸穷苦
对着屏幕现出原形。
雨中,人坐着
雨水是一截沾满轻盈的天线,
它爬到苦定湖时静止了。伞一直醒着,
现在它手把上的力犹豫起来。隔岸观火,
他隔岸把雨抛向另一涯。
目睹林木被淋湿是一件畅快的事,
他撑开伞骨来什么也不用想,
收入沉默的钟匣时也是。
他坐落在梦的另一边缓慢地对局。
雪白的噪点在秒针上拉着沉重的棋盘。
他琢磨着那些雨,像众多不被理会的言词
在天地间徒然地雕琢,像一粒针尖
上蹊跷的嗡鸣不断升起。一遍又一遍
缝着最沉闷的鼓,也同时敲着过来。
每一粒雨水都背负了一块石头,
从降生它们的云起始,大地就
要从这微弱的溢出中收回自身。
像他盘旋于雨中的众多想法,
一叶雨渡湖而来摊到额头前
“注意到你自己!”
他在一场早已湿透的雨中
撑开伞骨。面临不得不的打劫。
他推敲,以嘴唇祝福自身:
“我们注定背负着巨大的噪音”
“当你睁开它时,那上面是更残破的选择,
与琐碎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