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猪草

王丰

安徽安庆有一出经典黄梅小戏《打猪草》，演的是：乡村一男孩和一女孩，在田野里打猪草损坏了农作物，产生矛盾，后来通过对歌，化解了矛盾。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上……”一路上，他们边走边唱，对了好多花，矛盾解决了。

小戏唱腔美，动作美，故事更美！

我也打过猪草，我家乡不叫打猪草，叫拔猪草。

小时候，似乎天天都要拔猪草。傍晚放学，即呼朋唤友，背上箩筐往后山上跑。寻到山沟边、荒地里，用父母亲传授过的知识，拔起猪草来。拔呀拔，拔到一种野苎麻（家乡叫蕖叶），心里特别高兴，野苎麻猪最喜欢吃。还有一种“奶婴草”，叶薄如纸，一拔，一股白色乳汁溢出来，似人乳，粘到手上，整只手变黑，黑手洗好几天才洗干净呢。“奶婴草”猪也爱吃。拔来猪草倒进猪槽，猪埋头“吧咋吧咋”地吃起来，边吃边发出哼唧哼唧的声响，悦耳又动听。

不管男孩女孩，为什么一放学就义无反顾地冲向田野去拔猪草呢？因为我们都记着：父母在小猪下栏时曾答应过，过年杀猪，猪骨头、猪毛归我们。

来年，“当啷当啷、当啷当啷”货郎一出现，我们就慌里慌张把晒干了的猪骨头、猪毛，男孩拿去换水果糖、火药纸;女孩子换来她们扎头发的皮筋、发夹，还有玻璃纸。

也有不高兴的年份，那就是父母亲不兑现说了的话，原来答应给的猪骨头、猪毛，他们拿去一半，换针头线脑了。针头线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呀？

村里的王明明，有一天去稻田放水，在村脚樟树下捡来了一个女孩，取个名字叫“梅兰”。明明老婆没有生育过儿女，把女孩当亲生一样养着。养到八九岁，梅兰话还说不清楚，上村小读了两天书，死活不肯去了，梅兰头脑有点残疾。

从此，梅兰背起箩筐拔猪草。就那么天天拔，天天拔。

明明家每年年底有两头猪出栏。

明明家的猪养得肥，猪肉炒起来香，真的香。可过年杀猪，梅兰总拦在猪圈栅栏前，不准杀猪师傅杀栏里的猪。猪拖出栏来，梅兰会号啕大哭。哭什么呀？猪生出来就是给人杀的呀。

明明夫妇死了，梅兰也死了。

村里的人也会慢慢忘记，曾有一位天天拔猪草的梅兰。

作者简介

王豐，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已发表散文数百篇，为《杭州日报》西湖副刊专栏作者。2015年，采写世界残奥冠军黄成报告文学《笑对人生，拼搏人生》入选华夏出版社《拼搏人生》一书。